五一假期一过，三中全体高二学生的下学期时光已然所剩无几。
就连那些平日里爱打闹的人都有了些马上要升高三的紧张实感。
更不要说高分班的同学们。
一个个就连课间都恨不得黏在椅子上刷题。
非常的珍惜时间。
也非常的争分夺秒。
但时间的残忍性也就在这里。
不会因为你的幡然醒悟就停滞不前。
好像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又一年盛夏到来。
依旧是必须喝柠檬水加冰块才能提神醒脑，然后脑门上还要贴着冰凉贴才能坚持过下午第一节课。
跟着每年例行不变的。
是江城三中每年的高三部，会在高考完的第一天回校进行估分及档案领取等一系列的毕业流程。
这一天也是对于高三部而言最轻松的一天。
江城三中的高三部是独立出来的一块区域，有自己的教学楼、宿舍楼及食堂。当然，管理上也会比高一高二年级更为严苛。
因此只有当真正毕业的这一天，学生们才有了光明正大的玩闹理由。
是压抑了一年后的宣泄和对踏进成人之门后的未来向往。
文洁赶在周一就跟言郁说了想去高三部看看。
“周四就是高三他们回校的日子，正好咱俩班那天一起上体育课，言郁你陪我去看看吧，说不定还能淘到一些高三笔记。”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正好文洁也有认识的高三学姐，进入高三部也会容易些。
不过真到了约定的溜号体育课上，人又多了两个---张帆和陈以南。
张帆自然不用说，言郁想现在文洁去哪他恐怕都想跟着去。
至于陈以南。
张帆说刚巧他们班换课，这节也是体育课，拉着一起去看看。
揽着陈以南脖子说就当提前去高三部感受一下。
言郁在一旁偷笑。
第一次觉得张帆有的时候，也挺靠谱的。
高三部在三中后山上，经常被同学们调侃为“后山修炼”。言郁只有去后街那几次经过。这次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来高三部。
几个人还没走到就已经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喧闹声。
张帆眼尖，倚着陈以南垫脚瞅了下。
“你们看那边在干什么啊？这么热闹…”
高三部的教学楼走廊里闹哄哄的，所有人都在往楼下扔撕碎的课本、答题卡、试卷。白花花的，又非常密集地在往下抛洒。
广播里的音乐切换到了南拳妈妈的《香草吧噗》。
前奏响起时，伴随而来的是大家更热烈的叫喊，言郁依稀听到的是类似“毕业啦！”“解放啦！”“我自由啦！”之类的话。
言郁有些愣神般地半张嘴抬头看着这满天的纸雪花，透过密集的碎屑还看到了教学楼外墙上贴着的励志横幅。
“昨天撒下成功果，今朝一搏必成功。”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搏一把就是你”
……
所以这就是，十八岁以后的大人世界吗？
“在想什么？”
不知道何时，文洁已不在言郁身边，取而代之的是陈以南。
言郁闻声来回看了下。
“张帆陪文洁去拿笔记了，说是找认识的学姐。”
陈以南说。
“哦。”
言郁回过神来，看到一旁的池塘台阶，就想着坐在那边等文洁。
刚转过身，还没注意到侧面疾步而来的几个抱着箱子的人，那几个人因为箱子的缘故挡住视线，也没太在意前方横插过来一人。
好在陈以南眼疾手快一把拽过言郁。
“小心。”
言郁退后一步刹住车，脑袋乖乖倚在他胸膛前，碎发擦过他的下颌，一阵水果清香钻入鼻息，陈以南喉结滚了滚，整个身子僵住一瞬。
“…走个路都不注意…”
他有些无奈地说道，等抱着箱子的人走过，刚准备松开握着言郁胳膊的手，可下一秒垂眸看了眼身旁还有些愣神的少女，嘴角微微一弯，顺势牵着她往前走。
“诶，陈以南你干嘛？”
“找地方坐啊…”
他俩坐着的地方挨着高三教学楼侧面，言郁这会都能听到教学楼里的人聊天，应该是几个女生在侧面台阶上吧。
说着毕业旅行去哪里玩，又提到大学想去哪座城市，其实一个女生还在跟旁人抱怨着自己想学新闻，可家里人觉得学金融更有前途。
等这几个人聊着天走远后，言郁才发现陈以南一直在看她。
“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说着用手机屏幕照了下自己脸部。
陈以南轻嗤了一声扭过头去，“我是在看你，偷听别人讲话还听得挺认真。”
言郁对着他的方向虚晃着挥了一拳，视线又移回到前方的教学楼正下方空地上，几个高三生还在用落在地上的碎纸相互追逐打闹。
“我都想象不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也会这么开心吗？”
她自顾自地说道。
陈以南一言不发，往后仰了下。
“为什么会这么说？”
“不知道…他们开心是因为高考结束。我只是突然想到，我下半年就要申请大学了，虽然说算是过了语言这关…可我连未来想做什么，想考什么大学…全部都一无所知。”
“如果我到明年还是这个状态，那我即便考上了大学，也没办法开心起来吧。”
一旁树木上的知了叫个不停，言郁觉得有点吵，索性闭上眼睛，肚子突然又开始叫起来。
中午回家太热没什么胃口，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又想着一会去小卖铺看看。
“笨蛋…”一旁不大不小又传来这两个字。
“你干嘛老是说我笨蛋啊……我哪有那么笨！”
言郁遮着阳皱眉看向陈以南。
这会午后三点的阳光往他们所坐的方向挪了些，照得言郁头顶发热，正想站起来换个地方遮阴。
陈以南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迫使她又坐了下来，言郁倏然抬头，却猛然跌进陈以南的眼底。
深不见底的黑色瞳仁闪过一丝情愫，言郁清澈灵动的双眸微动，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仔细看去时，
陈以南的双眼分明跟平日里一样，有些淡，有些冷，神情也因为太阳光照过来的缘故而微眯着眼，显得整个人散漫慵懒。
声音是沉稳的，不疾不徐。
“你啊…天天想这么多不是笨蛋是什么？”
他又说。
“还不知道做什么，不就代表人生就像旷野一样，什么都可以去尝试，为什么要把自己限定死。”
—
一周的最后一节课照例是班会，鱼悦在讲台上跟大家说着留学文书的书写规范。
同时按组分发合作的研学城市机构供大家参考。
国外大学的申请，除了语言关和成绩，还有一项很重要的组成部分就是留学文书材料。
会包含留学者的自我介绍、自我目标和为何申请该专业文字简述，有条件的还会附加上自己的兴趣特长证书。
班上那些从小就打算出国的人在这方面是做足了准备，有人甚至拿出了马术等级证书，这种在言郁看来都是只在网上才知道的兴趣特长。
就连闻子谦都不太花功夫在这块上，他早就考取了国家二级篮球运动员资格证，又得过国外认可的青少年组斯诺克冠军。
言郁还在盯着讲台上鱼悦的大屏幕教案发愁。
“要准备的材料真的好多啊…”
“害，别发愁啦～”
周安然把研学城市册子传到言郁手上。
“这块其实很多学校也没有那么在意，你的雅思成绩很高啊，7.5诶！到时候努努力成绩也考高点，不就补上了？”
言郁点了点头，一边看着研学城市册子，一边把剩下几本递给后面一位同学。
“我们一起去京市呗，老师说那边有个对外汉语组织，每年都很多留学生去那边进修，写在文书里面通过率也很好，正好还能去京市玩一趟，怎么样？”
周安然说。
然而言郁好像没听到她讲话一样，盯着册子若有所思。
周安然以为她还在发愁，又补了句：“你担心什么呀，陈以南肯定会帮你啊，是不是~”
平日里她说这话，言郁一定会瞪大眼睛捂住她嘴不让她再往下说。
周安然还等着她捂嘴呢，可小妮子像是没听到一样，盯着册子忽然就眼前一亮，特别兴奋地咧开嘴笑，手指向册子上一处。
“我选好了，我去这里！”
周安然闻言看去。
金陵。
战| 后问题研究中心。
她眉头一皱，这个地方是个冷门啊，听上届学姐讲，纯粹是挂名在册子上图个曝光，好像还没人去过这里研学。
可瞅向言郁，她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拿着手机对照着册子上的文字查阅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
因为研学属于自主报名，如果文书材料准备充分的话也可以直接进行考试，A-level的考试在每年的六月和十月会分别举行一次。
他们从这学期起，步调跟其他班的同学将不再一致，除去研学所占的时间，暑假其他时间都要用来备考。
班上去研学的同学只占一半，鱼悦分别嘱咐着去考试和去研学同学的注意事项。
虽然外人看来他们国际班的人整日里都挺轻松的，嘻嘻哈哈什么的。
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要比同龄人至少提前一年决定好自己的方向，掩藏在轻松背后的是日益浮出冰面的层层需要独自破冰的阻碍。
每走一步都需要再三谨慎，投入成本过高同样会带来难以想象的高风险。
言郁在提交研学申请时，鱼悦反复确认才迟疑地问出“你确定了？”这四个字。
“嗯！”
回答她的，是眼前女生的坚定神情。
其实前几天的一对一沟通上，言郁就已经表露了她的想法，鱼悦听后则是一愣。
往年国际班的学生们只会选择更稳妥好过的研学内容来丰富文书，还是头一次见到有学生主动选择冷门地点。
可看着言郁的热忱劲，才真的信了李生康当时跟她提前的言郁印象。
“这孩子有野心，也有想法，认定了就一定会完成，跟着那双眼睛一样，写满了斗志昂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