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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陈五将剩下的青团分作三份,先去了吴府。

    但下人告诉她吴兮月外出了,并不在府上。

    吴兮月先是失约,如今人又不在府上,而这仆人看上去也是一脸肃穆,比她以前来时的轻快很大不同。

    但她又不能冒昧打听人府上的事情,故而留下青团便离去。

    吴琼听得仆人回报说是陈五来找大小姐,还带了东西。

    他冷冷回了一句:“扔了,不要告诉大小姐。”

    陈五的下一个目的地是陈四的书院。

    她给陈四带了青团和芝麻糖。

    书院的门房听说是找陈四,一脸的不耐烦,但还是去给他通传。

    陈五以为书院是清净地,很不喜欢外人打搅,因此对门房的态度表示理解,告诫自己以后不要随意来打扰陈四。

    门房很快去而复返丢下一句:“不见!”

    砰地一下把门关了。

    陈五惊愕不已:这里的书生都是这般争分夺秒的么?

    连续两次吃了闭门羹,难道今天非黄道吉日,不宜访客?

    陈五自嘲般摇摇头,穿过大半个东城,来到第三个目的地——裕华巷。

    这条巷子依旧彩旗招展,脂粉的香味随风一阵阵送进路人的鼻腔。

    陈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秀姑的美貌提醒陈五她曾认识另一位绝世佳人——轻尘。

    自然地,她想起了曾和如月约定过相见。

    陈五自不是食言的人。

    来到醉仙楼门口,站门的龟奴很是惊奇地问:“小姑娘,你来这做什么?”

    “我来找如月,烦请通传一声,说她的朋友来看她了。”

    龟奴讥笑:“如月来此多年,从不见有亲人寻上门,更遑论良家朋友。怕不是看上她的恩客故意叫你通传口信,好省一笔门槛费。去去去,这次我不跟你个毛丫头计较,下次就不客气了。”

    原来,进妓院无论是否消费,只要迈过门槛就要收一两银子。

    陈五自然不知道规矩,但也不愿同这龟奴求情,只问:“我有点东西要送给如月可以吗?”

    “十文钱!”龟奴摊开手,嘲弄的看着她。

    帮人带点东西还要十文钱?

    陈五无可奈何,也不管这龟奴是否讹她,数了十个铜板递过去。

    龟奴以为陈五多少会犹豫,没成想还挺爽快。

    他满意的点点头:“东西拿来。”

    陈五放下背篓,拿出用草绳系了一串的青团,正要递出去。

    “做什么呢?”

    正是醉仙楼的老鸨——王妈妈。

    龟奴正要回话,陈五立即喊道:“王妈妈!”

    王妈妈疑惑的看着她。

    “王妈妈,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陈五还未说完,就被王妈妈打断。

    “啊!是你?”王妈妈惊喜出声。她对陈五印象深着呢,只不过陈五如今是丫头打扮,一时认不出来。

    “我能见轻尘和如月吗?”陈五诚恳的问,“上次答应过她们会来看她。”

    王妈妈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个傻丫头当真找来来妓院,也不怕被人说闲话么?

    “你一个人来的?”王妈妈往她旁边看了看,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陈五回答的很干脆。

    王妈妈露出欣慰的微笑:“好孩子,不枉轻尘信任你一番,如月也一直惦念你呢!来,来,随我来。”

    她一个斜眼看向龟奴,龟奴立即矮身赔笑着把钱还给了陈五。

    在他惊疑不定的神色下,目视王妈妈领着着陈五并没有走正门,而是绕道后巷,那里有一道侧门。

    陈五还以为会看到少儿不宜的画面,但没想到目之所及是亭台水榭,花木繁生的花园,并无他人。

    这个花园其实不大,但是经过精心设计过,视线上看起来错落有致别有洞天,其实两三个拐弯就到了。

    呈现眼前的是一幢别致的小楼,王妈妈道:“这是轻尘的住所。”

    这栋两层小楼旁边并无其他的房屋,轻尘在醉仙楼的超然地位由此可见。

    楼外守候的小丫头见王妈妈带了个农女来,惊讶之余又带了两分同情。

    “里面的贵客可走了?”王妈妈问。

    小丫头摇摇头:“还在里面。”

    王妈妈蹙了蹙眉,对陈五道:“轻尘有贵客怠慢不得,我领你与如月一见,你们行事说话可要小声点。”

    略一思索又低声解释:“轻尘只喜如月在跟前听差,因此要时时待命不能走远,这才带你来此见一面,不要害怕。”

    陈五点点头,跟随王妈妈进了屋。

    只见屋里有两名神色肃穆的大汉把守着二楼的入口。

    见有生人,二人俱是神情紧张。

    其中一人喝问:“什么人?干什么?”

    王妈妈立即赔笑着说:“大爷,这是我楼上那丫头的朋友,特意应约来见,还望大爷通融一二,我去把如月叫下来一会。”

    来人毕竟是个小姑娘不具威胁性,而且也不打扰他们主子的雅兴,又是老鸨亲自领路可见其安全。

    两大汉互看一眼,又看看陈五,最终点点头。

    王妈妈嘱咐陈五坐下等,自楼上唤如月。

    如月正从轻尘闺房出来,见着王妈妈还以为有要紧事。

    王妈妈笑说:“去和你家姑娘说一声,我带你去楼下见一个人,不到半刻钟就可以。”

    如月迷迷糊糊的照办,等到了楼下见到陈五,先是一惊继而欢喜的蹦跳起来。

    陈五赶紧作禁声状:“王妈妈说要小声点。”

    如月捂住了嘴,拉着陈五的手晃来晃去,眼眶慢慢泛红。

    “陈姑娘,你真的来看我了,太好了,太好了。”

    陈五也很高兴,幸好她没有食言,不曾伤了一个真诚待她的人。

    王妈妈也一脸欣慰:“你们坐下说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两人谢过王妈妈,陈五推着如月坐下,一边开始翻她的背篓。

    拿出一样介绍一样:“这是我做的芝麻糖,这里面的麦芽糖可是我亲手熬的,可好吃了。”

    如月立即拿了一块往嘴里送,“哇,好好吃!陈姑娘,你好厉害!”

    “叫我小五就好了,”陈五又提着一串青团在如月眼前晃,“这个是艾草做的青团,也好吃。你若不喜凉的,热一下吃更有风味。”

    如月急切的嚼碎嘴里的糖,喝口水又打开一个青团,一口咬下,清香四溢。

    她边吃边点头:“好,好吃。”

    值守的大汉,对如月频频侧头,似乎被她一副在吃人间美味的模样所吸引。

    如月三两口吃完,灌下一杯茶水,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哎呀,不能再吃了,我要留点给小姐和流云。”

    陈五忍不住笑:“等我下次多做些再送你。”

    听此,如月脸上的兴奋劲还没过,眼神就黯淡起来。

    “小五,你以后不能再来了。”

    “什么?是有什么规矩吗?”陈五问。

    如月摇摇头,双眼怔怔地盯着窗外。

    窗外是明媚的阳光,花儿娇艳,蝴蝶翩飞。

    如月似自语似哀诉:“窗外是我不可企及的自由,黑夜就要来临。”

    “你遇见麻烦事了吗?”陈五虽不懂她具体所指,但是话里所表达的意思却再清楚不过。

    如月自嘲般吃吃地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糯米牙,“其实我早就处于黑夜之中,不过是小姐为我开了一扇天窗让我暂得光明。”

    陈五迷惑地看着她。

    如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小五,你等我一下,我有东西送你。”

    也不等陈五回答,便往二楼去了。

    没多时,如月下来,给陈五的掌心放了一根手指长的人形木雕,做工粗糙,看不出人物是男还是女。但是木雕表面光滑没有一丝棱角,像是经过了悠长岁月的洗礼,暗现出质朴的光泽。

    如月盯着木雕,轻声说:“这是我当初五岁时被卖,从家里带出来唯一的东西。”

    陈五惊诧的说不出她心里的疑问:为何送给我呢?

    如月似看出她的疑惑,缓缓道来:“我守着木雕就以为我能守住家人,期待他们有一天能来找我。但现在我不需要了,我早就忘了我的家人长什么样子,他们也未曾找过我,这个木雕见证我了最纯洁最美好的过往,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看到它能想起我是一个干净的人,而不是肮脏的妓子。”

    小小的木雕握在手里似有千斤,此时如月的心情也是这般重吧。

    陈五握紧了木雕,只觉自己的能力太弱,什么都做不了。

    正当神思冥索之时,忽听得楼上传来女子的惊叫和一声男子的爆喝:“什么人!”

    继而是刀剑声四起。

    楼道的两名大汉大惊失色,立即往楼上奔去。

    电光石火之间,陈五明白楼上定有变故,连忙带着如月往门外去。

    刚打开门,就见三个黑衣人从远持刀而至。

    守门的小丫头吓得哇哇大叫。

    陈五一把抓了小丫头连同如月一起返回屋内。

    打量一周屋里并没有什么趁手的兵器,倒是窗台上有几根用来支撑窗户的竹竿,大约手臂长。

    陈五立即拿了一根捏在手里,隐在身后。

    随即推着两个身若筛糠的少女一同缩在楼道底下。

    陈五想的很明白,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这里是风流场所,□□怎会引来杀戮,肯定是楼上所谓的贵客带来的灾祸。

    她们这等无关的角色不去碍眼就可能逃过一劫。

    但是陈五想错了,来人不仅在楼上厮杀,在楼下也要赶尽杀绝。

    黑衣人很快进了屋,两人上楼,另一人则在下面寻找。

    看到三名柔弱的少女时,眼都不眨的提剑劈下。

    如月和小丫鬟当即高声尖叫,以为就要命丧当场,陈五忽然出手。

    一根短细的竹竿拦住了黑衣人的利刃,竹竿断作两节,黑衣人也往后踉跄了一步。

    陈五趁机身子一矮,滑溜出来跑至窗边抓了一根竹竿,站在了屋子中间,也将黑衣人吸引了过来。

    二人展开了生死搏斗。

    如月看着陈五游刃有余的应对黑衣人的致命剑招,震惊之余浑然忘了害怕,睁大了眼看着她手持竹竿如剑,身形变换如幻影,轻松化解黑衣人的强烈攻势。

    黑衣人也是吃惊不小。眼前的小丫头似乎毛都没长齐,竟有如此凌厉的招式和惊人的反应能力,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拿下。

    黑衣人不敢大意,使出了全身力气和毕生所学。

    而如月眼里轻松应对的陈五,实际上却是脑袋发紧,全身所有的毛发都处于绷紧的状态,似乎轻轻一碰就要断裂。

    黑衣人的功力之深陈五只在另一人身上见识过,那就是莲花山的面具男。

    随即陈五兴奋起来,若是能打败黑衣人,她里面具男的距离又进了一步。

    黑衣人明显感觉陈五近乎疯狂的激动,他不由得心头一跳,他遇上对手了。

    陈五蓦地想起与面具男对决时,她败在面具男虚晃一招后突如其来的双剑,不由得心头一动。

    她突然腾空提竿往黑衣人左肩劈去,黑衣人本能的往右侧身。

    陈五轻喝一声,右手的竹竿突然跳在左手,陈五握竿狠狠劈中黑衣人的右肩顺势而下,打在其手腕。

    长剑落地,铿然有声。

    黑衣人闷哼一声提拳冲来,陈五一个侧身,一竿子打在黑衣人的腰腹,

    继而一个猫身打滚捡起了利剑,直刺黑衣人的后背。

    黑衣人也警觉,虽然打了个滚避开一剑,但是陈五却片刻不息,身形转瞬直至落在黑衣人的面身前,寒光一闪,利刃落在了其脖颈。

    赢了!

    陈五的身心充满了胜利的愉悦,每一寸肌肤都在欢呼,但是她的脸上却更显平静,唯有眼里迸射出摄人的精光昭示她内心的激动。

    “我们本无怨仇,为何连无辜幼女都不放过?”陈五冷冷开口,若不是黑衣人太过冷血,见人就杀,她又怎会抵抗?

    黑衣人不说话,忽然白眼一翻,倒地抽搐不已,眼鼻都涌出条条鲜血。

    陈五骇了一跳,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楼上还在打斗,轻尘的尖叫还在不时响起。

    陈五咬咬牙,对如月道:“你们快走。”

    随即奔上楼去,她此刻心里唯有一声苦笑:今日果然不宜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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