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的江城三中，是今年江北省文理状元背后的摇篮，70年代就成为省重点的高中。

    也借着状元的喜气，成为众多家长心中，可以率先半只脚踏进985 211的理想高中。

    新一届高一的教师班底是上届刚送出去文理状元的黄金阵容，因此学校也对这一届高一寄予厚望。

    比全市其它高中提前一周开始新生报到及军训。

    这样九月一号，其他学校才刚开学准备军训的时候，三中高一已经可以开始进入学习状态。

    八月底的夏日依旧没有停止光芒万丈的意思，特别是下午一两点钟，日头正晒。

    言郁下了5路公交车，陈以南后脚跟着下来。

    刚刚出家门时，赵女士专门让自己喊上陈以南一块上学。

    怕赵女士晚上问起来穿帮，言郁只能叩响1801的房门，开门的是陈以南。

    男生应该是中午搬家热坏了，这会儿冲完澡，头上随意搭着一条毛巾，只穿着宽松的运动短裤，上身裸着。

    黑发还在往下滴水，顺着下颌脖颈一路延伸，表情散漫。

    面对面站着，言郁才发现陈以南是真的三年不见，长高了许多，自己只到他脖子，明明小学时跟自己差不多高。

    垂眼时，隐约能看到冷白紧实的腹肌。

    “看－够－没？”见面前的女生不说话，陈以南的声音中裹着些戏谑懒散地说道。

    三年不见，他怎么变这么自恋……言郁虽想着但还是慌忙移开目光，对上陈以南的眼。

    “我妈让我喊你一块上学。”说罢像是要为刚刚自己正名一样，手指头朝空中指了下陈以南的胸膛。

    “太白了，不怎么好看。”

    陈以南从小就很白，小时候因为长相秀气，偶尔还会被误认为是女孩。

    有次言郁想找他借游戏光碟，不小心从书柜里翻出来陈以南幼儿园的照片。

    穿着洛可可式粉色蓬蓬裙，拎着个竹篮子头戴一顶小花帽，要不是因为那张冰块脸，言郁还真以为是陈以南的亲妹妹。

    一看就是小姨的风格。

    为这事言郁更加没把他当哥哥，威逼利诱陈以南帮自己写了半个学期的数学作业，但因为完成的太完美期末考露了馅，被言佑军暴打了一顿。

    “陈以南你是不是故意的，让你帮我写作业没说要写这么好啊！”

    “那么简单的题我没办法作假。”

    “……”

    —

    言郁家离三中不算远，公交只需四站，下车后走过两个老街就到了。

    街道挨着的都是一些老小区房子，这些年因为三中教育有方，老小区也沾了光，成为家长们需要提前半年预订才能租上的学租房。

    言郁在经过第一个老街后，往老小区拐了进去，这是自己提前一周摸清的三中近路。

    陈以南一路跟在言郁后面，见陈她拐进了一个小区，也没多想，继续跟着女生后面走。

    老小区的楼栋构造，楼与楼之间挨得很近，因此天然形成了一些小道死角，还住在这块的自家居民且在一楼的，都会在门口种一些花花草草，也不影响邻居。

    “快点，把钱交出来咯，大热天的都挺热的，别浪费时间了……”言郁刚经过一栋居民楼，只听到右侧小道旁传来不耐烦的说话声。

    脚步放缓了些，朝那边望去，三个女生围着一个自然卷姑娘，为首的那三个女生染着夸张颜色的头发。

    言郁立马移开了目光，把遮阳伞往右侧的方向移了一下，假装自己没看到的快步走开。

    陈以南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停住了脚步，眼眸划过一丝错愕，但转瞬即逝。

    —

    高一的新生报到日，上午为新生分班及自我介绍，下午则是领书及军训事宜宣讲。

    班主任李□□主教数学，今年刚从京市大学硕士研究生毕业。（12）班是其踏入工作岗位的第一届学生，工作上格外积极。

    连带着学生这一份。

    还没到规定领书时间，就让班上的男生站在教务处门口排队代表自己班领书。

    进入高中，课程变多，课本也多了起来，教务处门口光是（12）班就来个七八个男生。

    陈以南本想趁着领书的空档在座位上补个觉，中午搬家耗费了不少时间，等冲完澡又到了上学时间。

    困得不行。

    谁料刚趴下就被后座的张帆叫起来，非要拉着自己一起来搬书。

    微弓着背倚着墙闭目养神，来领书的班级逐渐多了起来，队伍变长，人群的喧闹声传到陈以南耳畔，能断断续续听到一些。

    “好巧”“你在几班”“放学一起打球”“回实验中学看看”……

    陈以南猛地睁开眼，眼睛由于立马接触到阳光使得眼前一片眩晕，定神片刻，他拍了拍前面正在与人打闹的男生肩膀。

    “干嘛！诶，你醒啦？”张帆扭头见是陈以南。

    “你以前，是哪个初中的？”

    “二中的，怎么了，这么关心兄弟？”张帆抬高胳膊准备揽上陈以南脖子。

    “正经事。实验中学，有没有认识的。”

    张帆见陈以南神色严峻，像是真有什么事，也不打趣了，忙正色道“实验中学…还真有，我奶奶家邻居那女生是实验中学的，人还挺开朗，应该认识不少人。”

    “那你放学，带我认识一下。”男生的声线低沉，但却透露出斟字酌句的询问，表情都连带着变得认真起来。

    “这么客气…没事，放学哥带你去找人……”认识陈以南时间虽不长，但这小子一向是没什么表情，头一回见他这样，张帆有些不习惯地连忙摆摆手。

    为了明天起连续一周的军训有个好的开始，下午的发书和军训事宜宣讲进行得很快。

    言郁再次清点一遍自己的新书，跟着人流一起出了班级。

    经过陈以南那一排时，忍不住朝那边望了一眼。

    已然不见男生的身影。

    管他干嘛。

    言郁立马移回目光，步伐快了一些。

    —

    刘琨葶抱着一沓新书从（10）班出来，下巴抵着书。

    原本以为今天新书分班只是走个形式就没背书包，没想到下午发了这么多书，只能抱着回家。

    “葶哥！葶哥！”急促的男声在自己身后响起。

    “谁啊——”扭头的瞬间，因为重心不稳，抱着的书本哗啦啦掉了一地。

    忙俯下身捡书，同时没好气地看了眼面前的男生。

    “催命啊！叫这么大声。”

    “抱歉抱歉！我问了几个人才知道你的班级，找得我累死…”张帆蹲下身，跟着一起整理书本。

    “找我干嘛？今天可没空打球。”刘琨葶拍了拍书本上的灰，直接打断男生的话准备走人。

    刚一起身，几本书递到自己面前。

    眼前的男生目测比自己高一个头，拿着书的手骨节分明，眉间有稍稍的不羁，挂着一点少年特有的冷冽神情，却不让人厌烦。

    刘琨葶小学就进了篮球队，成日与男生们厮混在一起打球，见过不少人，但也不得不说面前的这个男生。

    是好看的。

    “谢了。”女生干脆地说道，点点头示意陈以南把书放到自己抱着的那一沓上面。

    “这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暑假打球认识的哥们，陈以南。球技顶呱呱，有空咱们一起切磋下。”说着，张帆递上最后几本掉落在地上的书交给刘琨葶。

    还想继续说下来，正对上陈以南的眼神才反应过来，挠了下头说，“那啥，葶哥，我记得你以前是实验中学的吧？”

    “对啊，江城市实验中学，怎么了？”

    “我哥们想找你问点事。”男生说着抢过刘琨葶怀里的书，“我帮你拿着去那边亭子坐着等，你们聊哈。”

    张帆看似大大咧咧，但也懂得私人问题需要回避。

    “怎么了？”刘琨葶虽不认识面前的男生，不过看在刚刚帮自己拾书的份上，也就主动问了起来。

    “实验中学初三（8）的言郁，你认识吗？”男生的话语中透露着一份谨慎和认真。

    “言郁？好像听过这名字，不过对不上脸，你有照片吗？”刘琨葶靠着墙思索道。

    “有，你等一下。”男生赶忙掏出兜里的手机，翻找起来。

    片刻

    手机屏幕递到自己眼前，刘琨葶接过手机。

    照片里的女生留着这个年纪女生独有的刘海，但是不厚，隐约能看到眉骨。照片不算很高清，不过那双眼睛却让人过目不忘，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清冷倔强。

    刘琨葶将手机还给面前的男生，回到刚刚靠着墙的姿势，双臂交叉像是在思索。

    “原来她就是言郁……她在我隔壁班，我每次见到她都是一个人，初中三年一直这样。”

    男生没有说话，四周因为同学们的散去也变得逐渐安静下来，知了声很配合地按了暂停键，像是不想打断刘琨葶的回忆。

    “这个女生一直都是一个人，有次我们班和他们班一起上体育课，她都是一个人在一旁掂排球，我还问过她们班跟我一起打球的人，怎么那个女生没有人跟她玩……”

    “他们，说什么？”男生看刘琨葶停顿下来，喉结上下滑动，微微启唇。

    “他们说……”女生犹豫着，像是在决策要不要说出接下来的话。

    陈以南看面前的女生面露难色，忙补充了句“我是她…以前的朋友，今年刚搬回江城，我很想知道她初中的事情。”

    面前的男生虽眉眼自带不羁，眼神却格外真切，

    高一教学楼已经没有多少人，连着走廊那侧的高二还没有开学，只有后山的高三部，能依稀传来篮球场的喧闹声。

    铃声是自动设置的，这会在教学楼突兀地响起，尖利又刺耳。

    铃声响起的瞬间，陈以南看着面前的短发女生嘴巴一张一合。

    他应该是听到了，面前的女生接下来的话。

    “……那你应该知道，他们说，她生母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