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阿尼莎在树荫下行走,肯理特举着一把黑伞,与她并排,他的一半身体沐浴在阳光下,另一半则被黑伞的阴影笼罩。

    阿尼莎则是全身都笼罩在阴影下,她走的很随意,时不时要去街边的小摊上瞅两眼,肯理特总能稳稳跟在她身旁。

    走到一条种满香樟树的小路时,阿尼莎停住了脚步,“这条路,还在啊……”

    “也是,这里本就不易发生改变,瞧瞧那些建筑,十几年前它们就是这样,一点也没变,真是陈旧的城市。”她的语气中带着嘲讽。

    “阿尼莎……”那段回忆在她的脑海里反复重刻,即使过去了十几年,她依旧觉得一切清晰的仿佛昨日,肯理特知道她在嘲讽什么。

    “肯理特,我们能做到的,对吗?”阿尼莎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彷徨,仿佛在确认些什么。

    “嗯。”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回应道。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会始终陪在你身边。”不会再丢下你了。他换了一只手撑伞,然后用另一只手搂住了阿尼莎,好像是在安抚阿尼莎。

    香樟树的树叶被风吹的哗哗作响,光斑晃动,像是落下了一场金色的雨。

    舞台下掌声不绝,德纳坐在前排,他没有鼓掌,用冷漠的眼神看着舞台上致谢的演员,然后,提前离场。

    等回到了公寓,他压抑的愤怒才爆发出来,“《街雨》,天才剧作家——安尔菲丝,真厉害啊!”

    他拿起手机打出一个电话,大约半小时后,他愤怒的将手机摔在地上,手机屏幕四分五裂,低低的闷笑声从他的口中传出。

    “安尔菲丝的新作——《克洛伊》,主演者,阿尼莎……她的手里会有完整的剧本吗?”他似乎冷静下来了,不见刚才狂怒的样子,却又有一种深藏的癫狂。

    他从屋子里搬出了一个箱子,爱惜的看着它,箱子里放着一叠叠的纸张,全部分门别类的用夹子装好,只有两叠不同,它们有了封面。

    德纳将那两本拿了出来,藏进了他放画的小房间。

    他眼中闪过不舍,把箱子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雨夜剧团关于《克洛伊》的彩排正式开始,两天的空档,是为了让演员熟悉剧本,这一剧目的彩排时间很紧,因为在《街雨》之后,如果雨夜剧团不能紧接着拿出更好的表演,之前的投入就白费了。

    大家本来以为问题会出现在阿尼莎身上,毕竟以前从未听说她对戏剧有所涉猎。

    但她的表现却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很显然,她不是新手。

    美兰莎因为送剧本,和她有了一点点交流,被其他人推出来询问。

    “那个……你好像不是第一次演戏剧,大家都有点好奇,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呢。”美兰莎紧张道。

    这是中场休息的时间,其他演员因为相熟,所以聚在一起,阿尼莎初来乍到,没有认识的人,而且,她也没有和他们凑在一起的想法。

    她看了一眼美兰莎,又向人群看去,很显然他们在关注这边。

    “他们让你来问我?”昨天她对她的态度还没那么紧张,但今天……发生了什么不难猜出。

    美兰莎低下了头,用很低的声音回了一个“嗯。”

    “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人。”她安抚道。

    “只是在学校里学过而已,斯比德学院里有很多老师曾经是拉斐尔塞著名戏剧演员,我跟他们学过一点,就这样告诉他们好了。”她凑近了美兰莎,温热的吐息洒在她的脖颈,但是她的余光却注视这那群人,看到他们似乎有所骚乱,她微微笑了笑。

    “谢谢。”美兰莎慌乱的后退几步,耳朵泛红,匆匆逃离。

    她回去后,人群中发出了不小吵闹。

    彩排结束了,美兰莎被留下来整理东西,她已经习惯了,自从一个小有名气的导演夸过她有天赋后,她就成了剧团里的人的眼中钉。

    被嘲讽什么的,应该都已经习惯了。

    她抹掉了眼泪,可以泪水还是一滴一滴落在道具上。

    她整理好了东西,却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了舞台中央。

    “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会是那个颠覆者,我是那么厌恶你,又是那么的羡慕你。”她站在舞台上,表演着女三号的剧本。

    她本来应该拥有这个角色的……本来。

    现在她只能在无人的夜晚,舞台上那一束灯光才是属于她的。

    一个孤独的掌声响起,美兰莎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鼓掌的少女,脑子好像突然卡住了。

    “阿尼莎小、小姐。”她结结巴巴说,出现在她脸上的自信与矜贵消失不见,她又变回那个胆怯的美兰莎。

    “很不错。”阿尼莎浅笑说。

    “谢谢……”她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被排挤了吗?”阿尼莎就站在舞台下,即使聚光灯没有照射她,她也依旧耀眼夺目。

    “没……没有。”她曾经也想过抗争,但最后的结果都只是无用。

    “没有试过反抗吗?”她轻轻问,似一片羽毛拂过,却让美兰莎的情绪瞬间爆发。

    她捂住脸,泪水簌簌落下,“没有用的,都没有用。”

    阿尼莎递给她一张纸,她接过纸,看到上面的文字,眼睛瞪大,“这是……”

    “能不能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阿尼莎转身离去,白发轻轻摇曳。

    车内,肯理特在等阿尼莎出来,他打开了音乐,用以舒缓烦躁的心情。

    阿尼莎拉开车门,坐进车,“走吧。”

    肯理特开车,窗外的景色以飞快的速度被抛下。

    “你的心情不好。”这是肯定句。

    肯理特关掉了音乐,“疗养院给我打电话,说你的母亲想见你。”

    车内陷入一片死寂,过了一会儿,阿尼莎咧开一个笑容,“回复他们,我会去的。”

    肯理特欲言又止,“好。”最后他只能应下。

    “商会那里怎么样了?”

    “请了老爷子主持大局,不会有事。”

    车内又陷入一片令人尴尬的死寂。

    他们都没有什么心情去再提起一些事情,那些事情藏在光明灿烂的表面下,腐烂发臭。

    回到酒店后,肯理特给疗养院打去了电话,确定了探望的时间。

    疗养院位于叙比亚的郊区,环境很好,适合静养。

    “我跟疗养院谈过了,他们说最近伯母的精神状态稳定了很多。”肯理特告诉阿尼莎。

    “我知道了。”阿尼莎的神情看不出来喜怒。

    阿尼莎翻开剧本继续看了起来。

    德纳联系了德里寇,他们在一家高档餐厅见面,德里寇定了包厢。

    三年前,德纳出售了雨夜剧团,那个时候,雨夜剧团已经没有多少价值,几乎可以说是荒废。

    德纳知道自己没有经营的天赋,在询问过母亲的意愿后,他向德里寇转让了雨夜剧团。

    价格还算公正,德里寇没有压价。

    但是……

    德纳露出笑容,眼底却冷漠。

    省去他们那些不必要的寒暄,他无意间提起自己去看了《街雨》,然后他提起母亲曾写过不少剧本,可惜后来没有机会拍摄,那一幕戏,和他母亲的剧本有不少相像的地方。

    他又提起自己已经很久没看过母亲的手稿,所幸他把手稿放在家中,回去找找也不碍事。

    德里寇也是爽快道,“若是找出了什么好剧本,可别忘了雨夜剧团。”

    德纳婉言拒绝,“都是母亲十年前写的剧本,跟不上时代了。”

    “怎么会呢?你母亲当年可是有名的剧作家。”又是一番没有意义的寒暄后,他们喝了几杯酒。

    德纳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醉倒在餐桌上,德里寇几次叫他,他都迷迷瞪瞪的。

    德里寇让秘书带他去酒店开了房,把他丢到酒店里。

    然后他驱车去见了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安尔菲丝。

    接下来几天彩排,对于阿尼莎来说是挺风平浪静,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说,她的态度就可以说是目中无人了。

    他们不敢在阿尼莎面前放肆,最多只能在她背后说点坏话。

    但是有一次美兰莎实在无法忍受他们的恶意揣测,出口反驳了几句,成为了他们的出气筒。

    即使她本来就被排挤,现在几乎快要成为肢体暴力。

    而这一切,阿尼莎都看在眼里,但她不打算去出手制止。

    她在等,等美兰莎自己作出选择。

    如果连反抗的刀都递到了她的手上,她还没有办法握住它,捅下去,那她不过是懦弱的胆小鬼。

    美兰莎忍了很久,有时候她也会不自觉地看向阿尼莎,希翼她可以伸出援手。

    但是每一次,她只是游离地看着事态的发展,置身事外。

    她几乎要心生怨恨,但她知道,她已经帮了她了,只是她不敢去做罢了。

    她在害怕,害怕之后会有的报复。

    夜晚,剧院的灯光已经暗下,只余下几盏老旧的白炽灯散发着暖黄的灯光,勉强没有让剧院陷入一片黑暗。

    美兰莎再次被留下,他们把道具随手乱丢,却让她收拾。

    她收拾到一半,看着钟表上的时间,狠狠的将东西丢到了地上。

    没有办法了啊,无法忍受了,那就同归于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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