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自与王二狗分别后,池书意回府,连夜遣人从城东取来几车的干树叶,铺于城西峡谷中。

    镇守望凤县的将军江淳不解其意,忙问:“这是为何?”

    池书意望着夜色中兴碌奔波的车队,脸上情绪不显山不露水,内心却是焦得发慌。这还是她第一次亲临战场,以往史书与纪律片所见,皆不比此真实。

    过了几秒钟,她才反应过来将军在问话,幽幽答道:“我今与敌方奸细同游于此,观他的意思,多半是不想伤害百姓,有想在城外的谷内开仗之意。”

    江淳征战数十年,还从未见过这般放着大好的攻城机会、却不要的人,更是疑惑道:“这又是从何得知?”

    “那奸细自称王二狗,定是个假名。我观他气质非凡,料到绝不单单是敌军随意征派的小兵,多半是丞相亲信、副手一类。”

    池书意越是回味,就越觉得‘王二狗’这个名字离谱得让人牙痒痒:“他与我在城中巡视百圈,目光无一不停留在百姓们居康的生活上,且面露不忍之心。城西的峡谷不仅远离市井,更重要的是‘封闭’,到时候狼烟一起、乱箭齐发,也伤不到无辜人士。”

    “可这......”江敦犹豫了一会,还是提醒道,“难道对方想于城外开仗,大人,您就要允吗?”

    池书意回头看他,挑眉道:“将军,此话何意?”

    江淳:“我方兵少是明面上的劣势,想要赢,唯有守城,出城迎敌岂不送死?”

    此话说得很有道理,自从以来,皆是攻城难、守城易。

    池书意却是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向他,内里无不含悲怆之情:“老将军既然征战多年,就该知道,守城所耗费的时间之久、伤亡之多,都是压死平民百姓们重重的石头。您也是人,想必在军中也曾为那些妄死于战场的兄弟们痛哭流涕过吧?”

    “乱世难安,人类的性命比那风吹便倒的杂草还要脆弱。”

    “......”似是勾起伤心事,江淳不语,久久未答话。

    而池书意刚还一脸严肃的表情,又眨眼间,换上了另一幅自喜的样子。

    江淳这次还未询问,她便主动回话:“将军也不必太过忧心,我既然允了城外作战,就有胜仗的方法。”

    江淳忙道:“哦?是什么?”

    池书意只是一脸高深莫测地摆摆手,独自向挂墙的地图走去:“不急,按照我说的做就是。树叶铺于谷中,再命士兵们准备好火种,以及......酒。大坛大坛的酒,越多越好。”

    江淳一惊:“万万不可,饮酒不利于......”

    池书意直接打断他:“然后,再命人于峡谷的山腰处多挖坑洞,不要挖太深,只需要把路面上凸出来的大石头搬走即可。”

    “至于谷内的坑洞......我相信会有人替我们挖的。”

    江淳:“???”

    岂料,池书意已不愿多说,只是多加吩咐要把事办妥:“夜已深,将军请回吧,讲太多、让军中眼线听去可就不好了。”

    江淳就这样,怀揣着一头雾水、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军营中。将若干大小事务吩咐下去,又将这等荒谬之事分享于几个亲信。

    众人俱言道:“我县危矣!”

    副将更是气愤的砸了一壶酒:“让此等年轻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来做边防守卫,王上真是疯了!”

    更有甚者附和:“就是、就是!这姓池的还颇自视甚高!说什么为百姓着想,战火一起,死的人那么多,少死几个还能改变历史不成?!”

    听着这些交谈,江淳没插话,却是无端想起池书意所说的——“将军征战多年,没少为妄死于战场的兄弟们哭过吧?”

    周武王手下的勇将、虎将数不胜数,也正是因如此,才稳居一半天下。而谋士却少之又少,也因如此,久久得不到另一半故土。

    江淳记得,几年前军中还有不少文韬武略的知名谋士,只是,那时军中少将,他们一介文臣,全被周武王为了胜利之名,逼上了战场,亡故了。

    第二天一早,果还真如池书意所料,敌军送来请战信件,约于三天后城西峡谷中一决胜负。

    而这三天内,否定过池书意战略的人纷纷自疑,想到这新官还真有点东西,让‘他’猜中了?

    军中威望一起,便是好兆头,三天后的谷内两军交战,周王方士气鼓舞不少。

    江淳为大将,率三万兵马按照池书意的指示,假意败退、连连诱敌深入。

    待敌深入谷内,又命伏于两侧的暗兵放火,烧得整个谷内热浪袭滚、与天边火烧云晕染成一汪沸沸火海,顷刻之间,哭喊声四起,两军皆有自乱阵脚之意。

    江淳听着耳边乱踏的马蹄声,于人群中高举手臂,喊道:“诸位莫慌!将提前备好的土灰往自己身上拂,然后跟着我冲锋!活捉那什么狗屁零零一!”

    “切记,活捉,池大人要活的——!”

    他这边喊话一呼百应,零零一那边也不示弱。

    籍溪冲在大军的最前方,被火苗第一个扑卷面部,却是不慌不忙地喊道:“众士听令!扬土灰往身上拂,并把丞相安排下的坑洞挖出,暴露于外,可做隔火墙!”

    听闻此言,士卒们纷纷将前几日布好的坑洞点占据,一脚踩灭枯叶上的火,谁知,挖出掩盖好的坑洞,竟发现里面被倒满了酒!

    一时间,皆是惊慌失色。

    难怕古时的酒度数不高,但也是能助燃火势的呀!

    籍溪感觉心头一梗:“快、快,差人回禀丞相!隔火墙变成助火坑了!”

    谁知,那从火中好不容易跑回去报信的小兵,却看到稳居后方的丞相还在悠哉悠哉下棋。待将事情讲清楚后,这自号古怪的丞相依旧不慌不忙下棋,定睛一看,好像也不是围棋。

    零零一落下一黑子,这才道:“慌什么,我料到了他们会用酒精助燃。但你抬头,看一下此时的天气。”

    “啊?”小兵懵逼着抬头望天,“阴天啊,都是乌云。”

    零零一好脾气地一笑:“是么?刚才,似乎还是艳阳天。”

    啪——

    远在战场中心的籍溪正焦虑万分,突然一滴水滴,落于鼻梁上。

    接着,便是从天而降的倾盆大雨!

    势如破竹的火海,瞬间偃旗息鼓。只有豆大雨点打在硬石上,噼里啪啦得响。

    江淳猛地甩了一下马鞭:“我就说!那黄口小儿不靠谱!”

    此时的零零一稳坐营帐内,听着雨打乱石声,又落下一白子,对前来报信的小兵解释道:“谷中放火,只要火势大、拖得时间长,必定会引发气流不稳定,冷空气下沉、暖空气上升,从而天降夜雨。”

    一席话下来,小兵愣是一个字没听懂:“啊?什么气流,冷、冷空气升?”

    零零一丞相高深莫测一笑,不再说话了。

    小兵自认高人与庸人之间是有壁的,不再多言,而是望向帐外隐有热泪,心道:太好了!这一仗胜了,又能活着一条命回去见老母了!

    此时的望凤县瞭望台处,前线报急,而池书意还在无动于衷地对着镜子研究自己的脸,嘴里念叨着“没有护肤品就是难办,都长痘了......”。

    前来报信的士兵既听不懂县令大人的神鬼之词,还焦急地要死,双膝跪地,双拳下锤。

    “别捶地了,手不疼吗?”池书意终于肯分点注意力,朝瞭望台外望了望,雨势不停,隐隐有愈下愈大的趋势,“别急,只管让江淳将军带兵后退就是,切记,不可硬打。”

    那士兵还待红着脸争吵几句。

    只见池书意收敛笑意,正眼看过来,严肃道:“你,知道泥石流吗?”

    且见谷中两侧的山坡上,由于林木稀少,土质疏松缘故,正被大雨分秒冲刷。又因坡陡,表面土层大有往下滚落的趋势!

    这几日,池书意还差人在山腰处磨平凸出来的尖锐石块,不断捣松表面土层,旨在等这一场大雨,来他个“泥石流”的冲击之势。

    果不其然,一刻钟未到,两侧山坡纷纷落下滚石、泥土,甚至还带有地下水喷涌而出,成小型喷泉!

    彼时谷内,陈王军正追击周王军,再不退兵,就只能被活埋于这谷底!

    “喔吼——江将军快看呐,山上的石头都砸向追兵了!”

    “山神怜悯,降下落石保佑我们咯——!”

    这下江淳再怎么心里有火,抬头一看,满天大雨助势泥石流滚落,也懂了是怎么一回事。

    当即深吸一口气,瞳孔含泪,隐有感激之情,对着众将士喝道:“退!往城内退去!若有追兵跟上来,一律斩首!”

    而此时的陈王营寨内,零零一听此动静,整个棋盘都被打翻了,但强忍住惊骇之色对手下吩咐下:“快,撤兵回来,不要造成大量伤亡。”

    他儒雅如清泉溪流,即便此危机时刻,也显得镇定自若。

    此一战,双方皆以两军士兵的性命安危顾上,尽量减少伤亡。以周武王军胜、陈文王军败为结,望凤县百姓无一丢损,秋毫无犯。

    零零一说到做到,当即退兵回都。

    也恰巧,周武王听闻边城战事紧急,连忙出兵从另一处讨陈文王的战略要地,以“围魏救赵”之策缓解了一波池书意的压力。

    回长安的路上,零零一忧心忡忡,叫来籍溪:“你派下去的人,还没有找到‘奇女子’?”

    “未曾。”籍溪摇头,“但是您要我调查的,那位望凤县县令的身份,已查清。”

    零零一:“速讲。”

    “此人便是我之前要告诉您的,周武王招募来的新谋士。他曾在周武王殿内大放厥词,说‘您无胆略,我又怎会有谋略’。”

    零零一眉头一皱:“从发言来看,此人水平不低。作战更是奇功,我平生还是第一次打败仗。”

    籍溪:“是的,但您当时因他是男子,便未让我多言。”

    “男子?”清风袭过,零零一的睫毛随之颤抖几下,“此人真是男的?”

    籍溪:“确实。”

    “那还真是奇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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