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沈菱歌现下需要好好盘算下如何完成合同任务,毕竟拒绝嫁给余时安只是第一步。

    雪粒儿簌簌地落在窗棂上,扰得人心浮气躁。

    她倚在红木勾卷纹窗边,手里拿着一只小茶盏,轻轻地啜饮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碧螺春后,不自觉地陷入了沉思。

    如余时安所说,她家这一脉,就剩她一个了。

    之前沈家瓷器铺子资金周转不灵时,沈家大伯溜得比兔子还快。等到沈老爷夫妇又烧制出些青瓷,稳住了生意,这大伯家又出现了。

    虽然那些瓷器成色非上品,但总算能看出青色来。

    为了家财,他们甚至在沈老爷灵堂上大闹,好在随后沈夫人撑起了家业。然而……沈夫人劳累过度,撒手人寰。

    这下作为孤女的沈菱歌可是更好欺负了。只是这些人并不知道,此沈菱歌非彼沈菱歌。

    攻其不备,尚有一线生机。

    “小姐!”小沅并未敲门,径直入了她的闺房。

    沈家不似读书人家那般讲究尊卑,原主将小沅当作好姐妹,便也不计较这些规矩。

    沈菱歌乃是现代人,同样是不在乎尊卑的,可这也得分人。

    面对小沅的冒然闯入,沈菱歌已是十分不悦。

    她放下茶盏,寒着脸说道:“小沅,你可知自己的身份?进入小姐房中,不知道敲门吗?”

    沈菱歌的话,令小沅有些难堪,“小姐……”

    “小沅,你可是也欺我孤身一人,连起码的规矩也没了?”沈菱歌打断小沅的话语,眼神凌厉地看着她。

    小沅立马低头认错,“对、对不起......小姐......”

    她从来没有这样的菱歌,在她的印象中,小姐可是温和娴静的大家闺秀。

    当年老爷夫人想抬高下家族的地位,便指着小姐能嫁入官家。故而小姐读的都是四书五经、琴棋书画。

    小姐在这些熏陶之下,也是温文尔雅。哪如现在这般,令人望而生畏。

    “有什么事?”沈菱歌已经不耐烦,她可不想将精力浪费在无谓的人身上。

    “回……小姐的话,刚刚余少爷走的时候,让奴婢再劝劝您好好考虑下与余家的婚事。他虽不知您为何不悦,若有需要,他亦愿意登门道歉。”小沅畏惧沈菱歌身上的气势,说话也谨慎了一些。

    “哦?那么小沅,这事,你如何想呢?”沈菱歌不动声色,反问一句。

    “小沅……小沅身为丫鬟,对小姐的事也不好置喙……”

    “但说无妨,毕竟这可是件大事呢。小姐我如今无依无靠,也只有你这么个体己的人了,我想听听你的意思。”沈菱歌态度突然缓和,笑得温柔和善,仿佛仍是从前那个不问世事的闲散小姐。

    小沅瞧着沈菱歌神色如常,结合着两人之前的关系,又开口说道:“小沅觉得余少爷说的对,您瞧咱家现在这情况。说起做生意吧,哪有女孩子家抛头露面的?而且从前夫人也没让小姐您碰过账本。这事您也不会啊!夫人为了断绝您这念想,连家中制瓷的工人都遣散了。您靠着自己又如何撑得起来。”

    “再者说,大老爷那边,早就派人打听咱们铺子的价格,甚至还想抢了这宅院。但有了余少爷就不同了,他们家好歹出了进士,在这城里都是受人尊重的,有了他们的庇护,咱们以后再不怕被人欺负了。”

    沈菱歌听着小沅侃侃而谈,这些话断不是她能说起的,想必是受了某人的指点。

    她依旧不动声,静待小沅说道:“那日夫人葬礼,大老爷来闹事,说给您五天的时间搬出去,还拿出了太老爷的遗嘱,说这老宅从来传男不传女。现在他们要将这宅子夺过去呢!”

    “可是……就算我嫁了余时安,那终究是外嫁,他们依旧有理由抢了这祖宅呀!”沈菱歌面上满是懊恼,可那小沅面露春光,立马接口道:“小姐,那余家可是有功名的。咱们沈家终归是做生意的。大老爷怎么样也不能拂了余家的面子吧!”

    “小沅,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沈菱歌顿了顿,“那若是我嫁入了余家,到时小沅你形单影只的,不如到时我托余大哥也为你寻门好亲事。”

    “我……”小沅赶忙住了口,抒了口气又道:“多谢小姐还念着小沅,小沅只要能照顾小姐夫妇,便足矣。”

    “那说起这个,那到时不如将你一同许给安哥哥,我们姐妹一起伺候他可好?”沈菱歌故作轻佻地笑出声来,眼神在小沅身前打量一番。

    小沅一听,喜上眉梢,但嘴上还是说着:“小姐快别乱说了……”

    沈菱歌心中冷笑,口中道:“小沅,我明白你的心思,你先下去吧!我再好好想想。”

    小沅以为自己说动了菱歌,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她一出去,屋内的寂静又属于沈菱歌了。

    【系统任务已上线,请宿主查收。】

    听得这电子音,沈菱歌叹了口气,“系统说吧!”

    【请宿主今晚背熟沈老爷笔记,明日会对宿主进行测试,任务完成可至商城兑换保驾护航锦囊一枚。再见!】

    系统从来就不给沈菱歌回复的机会,便任性下线。

    她有些无奈,沈老爷笔记,那是什么?在哪放着?不是说沈夫人怕原主继续从商,这些都藏起来了吗?

    如果找不到……她是不是不用背了?

    沈菱歌还没来得及庆幸,面前赫然出现了沈老爷的笔记—《烧瓷手札》。

    行吧!拿出当年临考前的劲头,背!

    天蒙蒙亮时,她实在撑不住,趴在案前,坠入梦乡。

    可这梦境并不平静,原书一幕幕又像一部部连续的画册,一会小沅和余时安一起逼迫她,一会大叔伯拿着地契以及祖父的遗嘱过来叫嚣。

    一夜过去,沈府中一片嘈杂。

    小沅又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告诉她大叔伯带着一帮人闯进了她家的宅子。

    她差点忘了,沈夫人为了不让她做生意,安心嫁人,连家丁都遣散了。

    此时竟不知该不该谢谢沈夫人这般为她思量。

    沈菱歌抱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思路,整顿好行装便走上了“战场”。原书中似乎是余时安出马一顿威逼利诱才把大叔伯赶走。现在,她可不想占他们余家一丝一毫的便宜。

    来到前厅,发现小沅已不知去向。大叔伯如同在自己家一般,稳坐上座。而他带来的族兄、表弟远方亲戚什么的,都将前厅的位置坐了个满满当当。

    她是没想到,有一天在自己家里还需要抢座位……

    当然,作为商海沉浮数年,又靠自己打下江山的沈总,有了原书的经验,自然是不慌的。她站在一旁,听着他们旁若无人的讨论,这房产归谁、这财产如何划分,精细到桌椅板凳都有人认领。

    听到此处,沈菱歌终于听不下去了,她使劲拍了拍巴掌,打断了这热闹非凡的“分赃大会”。

    沈菱歌清了清嗓子,带着冷淡而平静的语气说:“各位叔伯兄弟们可是最近家中穷困?连我们沈家的桌椅板凳都想要了去?”

    这话一出来,原本还在谈笑风生的众人都愣住了,更是一脸震惊地看向她,眼睛里闪烁着不敢置信。

    “沈菱歌!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坐在首席上的那个中年男子见沈菱歌如此无礼,不由得怒喝起来。

    “大叔伯,您刚唤我什么?”沈菱歌负手而行,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座上的中年男子面色不改,义正言辞地说:“沈菱歌,难道我一个长辈还唤不得你全名吗?”

    “大叔伯莫要误会,菱歌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一扫众人,朗声道,“各位既知我姓沈,又是我父亲记在族谱上唯一的孩子,你们又怎敢冒然入我沈府,未经我允许私自议论我家财?”

    她目光锐利、神情严肃,使得在座众人不知如何应对,场上鸦雀无声。

    偏偏这时,同样是坐在上座的一个青年男子嗤之以鼻地嘲笑道:“也不知道二叔是如何教导菱歌姐姐的,身为一个女子,在堂前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他说话的语气中充满了讽刺与不屑,听起来极其不客气。此刻,所有人都看向了站在厅中那一袭紫衣的沈菱歌。

    她身形瘦削,容貌秀丽,一双眼睛清澈而坚定,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垂落至腰间。

    眸中那股灵动劲儿和倔强劲儿,都让人无法忽视。

    只听见她缓缓道:“大叔伯身为长辈,坐上主位便罢了。请问我的好堂弟又凭什么?难道这就是你们家的体统?”

    沈菱歌刻意把“体统”二字狠狠说了出来……

    大叔伯沈仓宇瞥了眼这不成器的儿子,面露愠色。

    堂弟沈傲自知理亏,又被父亲一瞪吓得赶紧站了起来退到了一旁。

    趁着这个间隙,沈菱歌不紧不慢地坐上了主位,一本正经地说道:“念在大家亲戚一场的份上,你们擅闯我沈府的事,我便不报官了。那么大家说说,今日来这所为何事吧!”

    在他们看来,眼前这小姑娘不过二八年华,可谁知道,其实她内心的老练与她那大叔伯相差无几。

    菱歌在场上反客为主,沈仓宇不禁诧异。这个被弟弟弟妹养在深闺中的小女孩,今日怎么变得如此犀利,任他都难以招架。

    他与下面的亲戚眼神交换,又说道:“是这样,这栋宅子是我们沈家的祖宅,世世代代都是给当家的住的。你爷爷也曾当众立过遗嘱,只有男丁才能继承,那会县太爷也在呢,大伙说是不是?”

    其他人赶紧附和。

    “所以呢?”沈菱歌玩着自己的手指,眼尾也没抬,接口道。

    “所以你们家这一脉都断了,按道理来说,这老宅该是我们家的了。”沈傲到底不如沈仓宇有城府,接口的速度倒是快。

    沈菱歌不怒反笑,“祖父的遗嘱是说只可男子继承,那菱歌问问诸位,我父亲可是男子?”

    这一问,大家都有些发蒙,议论纷纷:“自然是,你提这做甚?”

    “那么,好!换言之,就是祖父去世之后,我父亲得了这祖宅,完全符合了祖父定下的遗嘱。既然我父亲是这个宅子的主人,那么他就有权利决定谁是这个宅子接下来的继承人。该听的也不再是祖父的遗嘱,而应是我父亲临终遗言。”沈菱歌目光瞟向沈仓宇,“大叔伯,你可还记得我父亲临终前说了什么?”

    沈仓宇面色尴尬,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嘴。

    “大叔伯若是忘了,那便由菱歌提醒提醒。”沈菱歌微笑着说道,看似温婉的样子,可眼中却闪过冷漠,“我父亲曾说,他一生呕心沥血为我沈家家业奋斗至此,领我族人享尽荣华,可天不由我,临了望各位叔伯兄弟善待我这遗孀独女,将这祖宅留予她二人。至于其他,各位叔伯不弃,自可分了去。”

    沈菱歌几乎是复述了原话,而在座的当时均在场,也不好反驳,都将视线放到了沈仓宇的身上,看他如何应对。

    菱歌却不给他开口机会,脸上的微笑一敛,冷声说道:“我们沈家世代以瓷器为生,如今这手艺享誉天下,大叔伯、堂叔……多年来,你们可曾亲手制出一份图样、研究过青瓷的制成之法?你们名下店铺全部委托我父亲打理,年年享着分成。不然,为何我父亲去世之后,你们能由着我母亲继续经营。”

    “那时,你们怎么不来与我们争一番家财?说穿了,还不是我母亲一直与父亲一起打理生意,你们觉得我母亲依旧能维持住你们如今的生活。而现在……”

    沈菱歌目光锁在了沈仓宇的脸上,“估计怕我一孤女撑不起沈家的家业,于是趁着还有些家底,便趁早抢了去!是吗?大叔伯。”

    沈仓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沈菱歌将话说得如此直白,他索性撕下面具,“你既然知道,省得家底被你败光,那我们沈家百年基业都毁了。”

    菱歌心中冷笑,这些叔伯亲戚啊,这时候不想着如何继续挣钱,反倒是来担心她把家业弄没了,他们便一分钱也捞不到。

    不仅如此,还不惜甩锅,将基业被毁的可能性归结到她身上。

    可她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是道:“说来说去,各位叔伯兄弟是担心小女势单力微,无法给诸位按月分账嘛。这个简单,想必各位身着绫罗绸缎,家里定是有些底子的。予我三月为限,定能让诸位每月所得多涨一个点如何?”

    沈菱歌的条件甚是诱人,他们自知在菱歌父母经营下,他们的收益已是比往年高出一些。如今沈菱歌还能助他们涨上一个点,那不是天大的好事。

    可谁能相信一个深闺孤女能有这本事呢?

    座下一胡子花白的老者似是沈家旁系祖辈的,用他那苍老的声音说道:“菱歌若是做不到如何?”

    “那菱歌将这老宅拱手奉上……”

    “依我看,堂姐这话无非是缓兵之计罢了,谁不知道叔父给你读的都是四书五经。经营之道,你又懂得多少!”沈傲刚被沈菱歌三言两语,弄得失了面子,早想逮着机会将她一军。

    “不知道堂弟有何见解呢?”沈菱歌冷笑一声,似是并未因沈傲的挑衅而恼怒。

    沈傲得意地扬起嘴角,“刚刚堂姐说到青瓷制成之法,不知你自己可知是如何?”

    沈菱歌听得沈傲如此问,不知怎的,竟想起了系统昨夜里说的话,“明日会对宿主进行测试……”

    这不会就是在测试吧?

    沈傲见沈菱歌不做声,立马轻蔑笑道:“堂姐若是不知晓,与其让你用三个月欺骗我们,不如现在就交出房契!”

    众人原先是被沈菱歌说动,现在听沈傲所言甚是有理,又动了争夺之心。

    “堂弟,你也老大不小了,说话做事怎么还是这般鲁莽。”沈菱歌忍不住露出讥讽的笑意,“我若是答出来了,便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若是答不出来,你名下那个铺子给我五成,你敢吗?”

    众人皆哗然,没想到沈菱歌口气还不小,谁不知道沈傲的那个铺子最靠近京师,平日里光顾的达官贵人也多些。

    沈仓宇正对着沈傲使眼色,哪知沈傲毫不在意,张口道:“好!你说啊!说不出,房契就是我们的了。”

    沈菱歌见沈傲如此张狂,心下自是开怀,“大家可都听到了。沈傲堂堂七尺男儿,可不能食言啊!”

    随即,徐徐道:“青瓷的制作之法,这流程是由配料、成型、修坯、装饰、施釉和素烧、装匣、装窑、烧成九个环节组成,其中施釉和素烧两个环节极富特色……”

    沈菱歌从容不迫、娓娓道来,其中还加入了自己见解,让在座众人目瞪口呆,甚至都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其中最为震惊的当属沈傲父子,难道他们收集到的消息是假的?

    两人还在慌神中,沈菱歌又道:“那么现在……堂弟,堂姐我也不为难你。请你说出我们沈家瓷器铺中三件登顶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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