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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生归来

    崇远十八年,库勒城。

    肖琅身披战甲,站在窗边,向远处望去。

    春夏之交,连续三年的长冬,使得本应长满新芽的草地只剩下黄褐色的土地,如同病入膏肓的老者的脸,而战争,又为这片土地增添了绝望和恐惧。

    城墙外,满地堆叠的尸体,分不清是哪家儿女。

    “……还是没有。”肖琅长叹道,收回视线。

    三天前城中补给快要告罄,她便修书请求增援,而后让信鸽带到东都城。除此之外,她也传信给自己府中的人,让他们先掏钱买点粮食送过来,起码度过眼下的难关再说。

    可是,一直到今天都没有任何增援的影子。

    肖琅心事重重地盯着墙上的作战部署,心思却越飘越远,她很清楚,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可能,她和她的这些将士们,被东都的那些人放弃了。

    不,是皇帝,真是她的好侄儿。

    肖琅牙关紧咬,目光阴翳。

    “主帅。”有人走来,是肖琅最为得力的副将。他满脸肃杀,战甲上的血液还带着温度。他朝肖琅行礼,沉声道:“齐珀伦受长冬影响,牛羊无所幸存,他们没有退路,跟疯了似的不要命地攻城,若还没有增援,恐怕——”

    肖琅没立刻作声,她负手而立,问道:“城中百姓撤离的情况如何?”

    “除却腿脚不便之人,其余的已悉数撤离。”副将答道。

    肖琅侧过头,西沉的太阳将半边天染成昏黄。她看了一会,转身抽出背上的重剑,率先走出阁楼,冷冽道:“既如此,大启的战士们,让我们给那些鞑子一点颜色瞧瞧!”

    “是!”众将士吼道。余音震天。

    而此时,齐珀伦大军攻破城门,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泛着恶狼般的凶光。

    肖琅不闪不避,翻身上马,剑锋直指齐珀伦统帅,她的宿敌。

    “看来今日非得争个你死我活了。”肖琅淡笑道。

    黑发黄眼的男人抬手搭弓,瞄准肖琅的眉心。

    ‘咻——’箭矢离弦,如流星划向肖琅。肖琅挥剑格挡,箭矢被锋利的剑刃斩断。

    这是开战的讯号,两方人马向前冲锋,刀枪剑影,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漫天的飞箭。

    无人注意的地方,肖琅跌下马,止不住地呕血。身子越来越沉,眼皮沉重。她再也支撑不住,握着剑的手颓唐地松开,却依旧没有弯下笔直的腰杆。

    “死在你的手里,也算实至名归。”肖琅仰躺在地,剧烈地喘息,口中不断涌起的血水呛得她连声咳嗽,心口流出的血液在身上汇聚成血泊。

    男人静静地看着肖琅,缓慢地抽出插在她胸口的长剑,一言未发。

    “如果再来……我,不……”

    肖琅的胸膛不再起伏。迷蒙间,她忘记了自己究竟想要说些什么,求生的本能超过其他的杂念。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如果可以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殿下,殿下?”

    肖琅听着脆嫩的女音,缓缓地睁开眼。她咳了咳,扶着侍女的手从床上坐起来。

    怎么回事?她疑惑地想,自己不是已经战死了吗?

    她似乎是病了许久,嗓子粗哑,难以发声。肖琅指向桌上的茶杯,金钗连忙喂到她的嘴中。肖琅润过嗓子,才出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日子了?”

    侍女是跟肖琅从小一块长大的贴身丫鬟,名叫金钗。

    她歪头想了想,轻声回答道:“崇远八年,立春。殿下您忘了?前几天殿下练武的时候摔了一跤,直接晕过去了,可把奴吓坏了。陛下还亲自陪了两天,今早儿朝会才走的。”

    八年。肖琅怔怔地想,她这是回到了过去?她抬起头,看着周围既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只觉得头晕目眩。

    谁曾想将死之时的一瞬之念,竟是真的被上天捕捉到了。肖琅神色恹恹,对此五味杂陈。有时候,重新走过从前的路,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可惜……

    她叹口气,站起身,沉默地盯着靠在墙角的重剑,眼前浮现前世战场上猩红的血海,以及那一双双或喜或悲的眼睛。

    现在的她,还没有承受任何离散之痛,仍对未来充满希望,甚至还在展望重回战场的可能性。同时,也就是还有机会,可以不去担负前世那样沉重的责任。

    重来一次的肖琅,丧失了再度领兵的勇气。她不敢,也不想在承受一次这样痛彻心扉的经历。

    肖琅想,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永远无法忘记那些含恨而终的眼睛,梦魇一般的记忆。

    新的人生,新的一切,肖琅下定决心。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前世的今天,禁卫军首领被革职,而她被任命为新首领。至此,她堂堂护国大将军,成为了皇帝小儿手中的一把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刀。最后,落得个冤死沙场的下场。

    前世的她并不在场,仍旧在昏迷。

    这一世,她就算不愿再背负起他人的性命,也不想让自己的命运掌握在他人的手中,更不愿成为皇家的一条吃人的狗!

    “金钗。”肖琅淡淡地唤道,眉眼凌厉,气势高盛,“更衣,束发。既然本宫已经醒过来了,那便要去参加朝会,断不能懈怠啊……”

    朝会上人潮汹涌,皇帝端坐在最上首,面无表情地听着下面人的报告,无法单纯地从他的脸上分辨出喜怒。

    今天的人来得格外的齐,一名白发苍苍、老龙终态的大臣走上前,弯下腰秉公秉敬地说:“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

    他是先皇留下的老臣。任左仆射一职,德高望重,在朝臣里有着极高的话语权。既然他主动开口,就算是皇帝也要给几分薄面,于是颔首默许了。

    “北原天门关的都长前几日写信求乞骸骨,臣思付他年事已高,确实不适合继续留在边疆。再者臣与他多年好友,有心帮衬,故特来请求陛下准允。”

    不过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官职,皇帝有心卖给左仆射一个面子,遂大手一挥,爽快地答应了。

    见皇帝准允,左仆射也没退下,慢悠悠地接着道:“若是如此,天门关都长一职便空缺了,不知陛下心中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人选嘛……”皇帝没有立刻回答,拖着长腔懒散地说,并不上心。

    这时,朝臣中又站出一人,是中书令。他年岁尚轻,皮肤黝黑,说话粗声粗气,倒像是武官。

    只见中书令一站出来,皇帝立刻龙心大悦,区别对待显而易见。他身子前倾,目光炯炯地盯着中书令,道:“爱卿这是有何事启奏?”

    “臣不才,刚才听起左仆射大人说起天门关都长职位空缺一事,猛地想起昨日禁卫军首领被革职,现下也是无人应职。特来请教陛下有无合适的人选。”

    中书令低头抱拳,说话也谦虚得很,似乎这件事真的只是突然想到的。左仆射幽幽地瞥了眼中书令,温吞地开口:“哦,是吗?那还真是巧的很。”

    “仆射大人见谅。”

    皇帝才不管他们里头的这些虚与委蛇,兀自高兴。他状似沉思地闭眼,手指轻轻点动。好半晌过后才睁眼,满脸微笑地讲:“朕以为护国将军——”

    “找我何事,陛下。”

    一声平地惊雷起,肖琅自外大步走来。她全然无视追在她身后急得满头大汗的宦官,语调平平却透露出十成十的威慑力。

    皇帝从小最怕这位他捉摸不透的皇姑,甫一看到她,立即变了脸色。他用力地拍打龙椅的把手,气急败坏,仿佛一瞬间回到了那个跪坐在软榻上被皇姑训斥的泪流满面的小儿郎。

    他没有过多思考,急切地吼道:“皇姑,这可是在朝堂之上!”

    “那又如何?本宫的好侄儿啊……”肖琅一身玄色朝服,束发带冠,五官艳丽且逼人。

    她慢条斯理地抚平衣服上因为行动而产生的褶皱,目光冷淡地盯着高位上皇帝的眼睛,缓缓跪下,最后垂下头,沉声道:“末将肖琅,参见陛下。”

    那样的目光,无端地令皇帝感到恐惧。他僵立在座位上,只觉得脊骨发凉,一时间竟是无法说出话来。百官见状,遂开始交头接耳,话语言谈声嗡嗡不绝。

    “够了!”皇帝一声低吼。百官立刻噤声。

    而肖琅仍旧稳稳当当地跪在原处。

    皇帝牙关紧咬,阴狠地剜向肖琅,恨不得单单用目光在她身上刮下来一根连皮带肉的骨头。他森森地笑,饶有趣味地开口:“末将肖琅?呵呵呵呵……”

    这话听得众人心里发毛,还没等品出个什么滋味,皇帝已经恢复常态,调整好舒服的姿势斜靠坐着,面色平静,语气懒怠道:“护国将军前些日子不是受了伤,朕顾念将军的伤情,特批免来朝会,这会不好好休息,怎么过来了?”

    肖琅抬起头,目光淡淡地望向他,想到的却是前世战死沙场的几百名弟兄。当时坐镇东都的,正是她的好侄儿。

    多狠心的人啊,就因为他的一己私欲,无辜冤死了多少人。

    罪不可赦。

    也罢!

    皇帝没叫她起身,她自然不好自作主张。肖琅垂下眼帘,双手交叠抬至额前,态度恭敬,让人无法挑出毛病来:“刚巧在外头听见左仆射大人说天门关都长一职无人任职,臣自请离开东都,前往天门关,任都长一职。”

    此话一出,原本寂静无声的人群哄然炸开。

    这天门关都长可不是个好职位,单说天门关恶劣的气候环境就已经劝退了无数人,更别说小小的都长一职,可是意味着要在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奉献大半青春韶华,没有人愿意。

    可是大名鼎鼎的护国大将军,战功累累,居然自请前去!

    皇帝也是满腹诧异,满头雾水地看着肖琅,并不作声。他被肖琅突如其来的招数搞昏了头脑,压根不知道该下怎样的决定。

    “臣,自请前去天门关,望陛下准允。”肖琅又重复了一遍,态度更坚决。

    “若朕不允,卿当如何?”皇帝气笑道。

    “……”肖琅没有回答,但是不容拒绝的态度已经替她说出了答案。

    皇帝恼怒不已,他想,自己不过将将开始收拢权势,这些权势也本应属于他才对,而皇姑就因为这样的事情要给他下马威。怎么?皇姑难道以为他不敢做出这个决断吗!

    不过一个都长,她想要就让她去好了,左不过一年半载她也会反悔来请求自己,到时再求着要回来,可没有那么容易!

    “准!”皇帝金口一开,便已成定局。他身心俱疲,不愿再应付底下这些各怀异心的奸臣贼子,于是起身,袖袍一挥,消失在帷幕之后。

    即使皇帝已经走了,肖琅仍旧周到地行礼答谢,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今天的朝会散的让人心惊胆战,众人三三两两挤着两旁,不愿挨上肖琅,唯恐被冠上‘将军派系’的名头。

    倒是左仆射丝毫不避讳,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肖琅的面前,开了口。

    “将军原是不必如此,血浓于水,在陛下的心里,将军的分量尤为重要。”

    左仆射与肖琅曾有一段短暂的师生情谊,这些话肖琅本不必接下,但她还是停下脚步,且没有选择搪塞其他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真切地道出了心里话。

    “雏鸟羽翼未丰、嗷嗷待哺,自然需要照顾;但当其逐渐长大,有时候啊……我们这些人,反而会阻挡它展翅翱翔。在下是自愿的,陈公不必忧心。”

    左仆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息道:“……殿下会回来吗。”

    “本宫不知。”肖琅眸色黑沉。她横望飞扬的屋檐,上面歇着三两只嫩黄的鸟儿,正叽叽喳喳地互相说着话。

    “但是本宫累了,也疲倦了。”微风拂起她的长发,如抓不住的流水,“陈公应该明白这个意思。本宫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很没意思,非常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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