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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死而复生

    天亮了,悠悠转醒的离卿张嘴咳出血沫子,饿得头脑发昏前胸贴后背。

    四下闻不到能吃的猎物气味,思虑再三得去有人的地方混口饭吃。

    离卿缩小身形变成一只幼小的白狐,步履蹒跚的离开此地。

    “咕噜,咕噜!”

    空空如也的胃在叫,离卿皱了皱鼻子,嗅着食物散发出来的香味找过去。

    “汪汪汪汪汪!”

    看门护院的狗正吃着盆里的肉,突然间嗅到一股臭味,抬头看去见院墙上有一只白白的一团东西,朝对面狂叫。

    “叫什么叫,吃你的!”屋里的男子站在窗边探出头去,瞅了一眼狂吠的狗喝斥道。

    “汪汪汪汪!!”要不是被粗绳子拴着,一定冲到对面去。

    还叫,屋里的人诧异起来,离开窗户打开门来到院子里,顺着狗看去的地方望去,一下子惊住了。

    “哪来的白猫,不对,白狐!”那一身油光水滑的皮子看得男子两眼放光,若是能捉到活的,说不定能卖一大笔。

    行动快过大脑,男子先去解开拴狗的绳子,“去,别追丢了。”

    转身进屋拿捕鱼的长柄捞网。

    狗飞奔至墙根上,跳起来去扑墙头上窝着的白狐狸,后腿用力往上蹬,前爪伸直钩抓着院墙上凸起的地方,两下一用力半个身子搭在墙头。

    离卿的情况不太好,忘了白色太惹眼了,尤其是在大白天很容易引人侧目。

    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身上,皮毛跟着一紧,以前是她杀别人,想怎么玩死都行,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说不出的心酸难受。

    形态的改变需要力量,哪怕最简单的障眼法也一样,现在的她跟普通狐狸只差了灵活的脑子,越活越回去了。

    饿得眼睛都绿了,跑不动了。

    离卿思索片刻,踩着狗头跳到院子里,寻着气味来到厨房,找到桌上放着的肉盆,跳上去一顿胡吃海塞。

    狗从墙头蹦跶着下来,一扭头就见主人抄着大网出来,忙追着猎物的气味进了厨房。

    男子跟着狗子,看到桌上吃肉的狐狸肉痛的在滴血,那一盆肉可是他三天的菜,狐狸能不能卖上价还两说。

    不管怎么样先抓住要紧,举起捞网往桌上的狐狸兜头罩去。

    男子的目光紧紧的盯着,生怕狐狸走脱。

    身上的网不打紧,饿得狠了的离卿只顾着填饱肚子,有了力气才能逃不是。

    男子嘿嘿一笑,死劲摁着捞网往前挪动步子,手跟着从木柄中段移至下方,便于抓取网中的狐狸。

    吃完肉舔了舔嘴边的残渣,爪子钩住网的边缘往两边一撕。

    锋利的爪子起了大用,自划开的口子处哧溜钻出网去,迅速的跳下桌,打男子脚边跑过去奔门而出。

    “抓住它,死活不论!”男子被狐狸一系列的操作惊呆了,丢下破了的捞网追出去。

    狗的反应虽慢,胜在跑得快,上山逮兔子的一把好手,从后方扑上去。

    即使吃了满盆的肉直到胃装不下了,还是饿。

    神魂上的饥饿是缺乏仙气引起的,人界什么都缺贫瘠得很,她以后可怎么办?

    背后突然一重,被两只爪子死死的按在地上,离卿气急败坏的想要挣脱,来自身后的重压,以及热气下的嘴,给她来了致命一击。

    狗扑倒猎物照后脖颈一口下去,尝到了血腥味,不确定猎物死没死又补了两口,等主人来。

    离卿恨不能将死狗碎尸万断,死亡来得过于突然,没能让她反应的时间。

    身体一凉瞬间损失一魂一魄,眼睁睁的看着从三魂七魄中剥离消散,紧跟着脑子一空记忆变得混乱。

    内丹发出的光芒将迷离中的离卿拉回,脱离身体急需找到新的身体暂居疗伤。

    完整的神魂在人界尚且经不起久耗,何况损失了一魂一魄,她得尽快找到身怀灵力的人或物附身。

    “汪汪。”听到主人的脚步声,狗闪到一边,摆着尾巴等夸奖。

    “干得不错。”男子一来就看到地上血淋的狐狸尸体,走上前去捡起来,察看皮毛的完整程度,揉了一把狗头夸奖道。

    “那是什么?”眼角余光扫到一抹白色的身影,看不真切跟手上的狐狸有点像,男子贪心大起,让狗先去追,他得回去放下狐狸。

    “汪汪汪。”狗朝主人指的方向追去,不懂白色的影子有什么好追的。

    身后的动静迫使离卿跑得更快,确定是朝着她来的,都舍了真身了还追?

    身上是有什么特别的气味,都成魂魄了怎么还不放过她?

    几步飞跳跃上墙头,梗出老血的离卿在各个墙头之间来奔跑。

    狗跳不到墙上,大门又关着,追不上只能干嚎。

    男子去把门打开,一人一狗追了出去,从一个巷子到另一个巷子,差点跑断了气,累得气喘吁吁直不起腰。

    十年的时间过得真快,仿佛一眨眼的事,当年喂养的小猫变成了老猫。

    常言道十个橘猫九个胖,还有一个压倒炕,眼前喂的这只就是典型。

    李成蹲下摸了摸猫头,小风一吹一根头发丝吹到了嘴边,痒痒得不行,细长的手指拂开发丝。

    已至弱冠之龄的李成蓄起了长发,不太会打理的他一直是绑个马尾了事。

    “时间是把杀猪刀。”猫老了一只耳朵有点背,必须凑近了说话才能给个反应。

    李成感慨万千道,“不舒服就来府里找我,带你去看大夫。”

    “喵。”橘猫闭着眼睛懒懒的应着,年纪大了越发的不爱动弹,总也睡不够,躺在太阳晒到的地方补觉。

    起身离开,李成要去茶楼赴宴,紫衣人请他前去,美名其曰及冠小办一桌。

    一个月之前正式下了帖子,李成寻思着不去不太好,正值当日便拿着帖子前去一会。

    脚步声远去,橘猫抖了抖耳朵尖,捕捉到来自身后的狗叫起,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灵活的跃上墙头,找了个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蹲坐着,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灵气?”不确定的使劲嗅着四下的空气,离卿敏锐的捕捉到熟悉的气息,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找过去。

    离得近了气息越发的浓烈,离卿高悬的心终于落了地,老天爷待她不薄,不至于让她真的横死在人界。

    猫的气味夹杂着不太纯的灵气,离卿仰着头望向墙角上蹲着的橘猫,扫视一圈丝毫看不出灵气藏匿的地方,身后的狗叫声渐近。

    来不及过多的考虑,离卿化为一道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打瞌睡的猫头之中,收敛气息沉静下来,等追来的一人一狗离开再说。

    “跑哪去了?”狗突然之间冲进巷子里停下,也不叫就在墙根下闻来闻去,似是迟疑的望向墙头一角,不确定的呜呜两声。

    “你个蠢货。”男子上去照狗嘴给了一巴掌,骂骂咧咧道,“那是猫。”

    被打了一巴掌,狗委屈的低鸣两声,白影子可不好追。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没看到一根白毛,跑这么远腿肚子直打哆嗦,男子打消了追下去的念头,“算了回去。”

    有一个先处理了卖掉,换些买肉的钱。

    呼!人走了,下方的胡同终于安静了,离卿借着猫身上的气味掩盖掉自己的气味,好险,差点栽在同一只狗身上。

    收敛起烦躁的心绪,查找猫身上带给她的异样波动,离卿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祈祷好事降临。

    神识扫遍猫的全身,每一寸毛都不放过,终于找到了灵力的来源。

    眼珠子看不出用了何等手法制成,尽然能与灵力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无一丝排斥。

    最让离卿深感失策的是,附身的这只橘猫居然是具尸体,已经死去十年之久,却能如活物般有呼吸有心跳,简直不可思议。

    “绝对不是灵力的缘故。”

    离卿翻找猫的记忆,从中提取重要的记忆片段,记下猫在意的人和事,没能找到起死回生的过程。

    离卿将两枚眼珠子吸收了,令人又惊又喜的是,这点微不足道的灵力,居然修补好了内丹上最深的裂痕。

    “要是再多点就好了。”一切的不幸终于等来了这份幸运,离卿高兴的都快哭了,实在太不容易了。

    “咦?”刚要从死去的猫身中脱离,离卿赫然惊觉出不去了!

    无论是从没了眼睛的眼眶中跃出,还是直通外界的耳朵、鼻子、嘴,都被一层软膜弹回,用上些许灵力也破不开,离卿瞬间体验了一把乐极生悲的真实写照。

    草率了!眼珠子是猫活下去的生命源泉,她吸收后猫就死了,魂魄在面前浮现,片刻间支离破碎,连转生的机会都没有!

    “也许是死而复生所要付出的代价。”

    不难推测前因后果,天上可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尤其事关生死,一旦越界天道可不答应。

    “烦死了!”目前的情势说好也不好,说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只是不太理想未达到离卿的预期。

    趁着尸体还未僵硬,离卿心不甘情不愿的取代了这只橘猫,空荡荡的眼眶内再次有了东西。

    离卿不太适应的睁开眼睛转动着,目之所及周围的一切映入眼底,抖了抖耳朵和胡须,皱了皱鼻子动了动爪子,身体上各部分都能灵活动起来,比预想的好那么一点。

    “寿命也不太乐观。”即使是她寄居于猫身,离卿仍能感受到死亡在向她靠近,属于猫的即定命盘重新转动,再有个一两年身体撑不下去。

    十年了茶楼依旧如昨,李成很少来这里,没什么想喝的茶,也没什么要打听的消息,紫衣人信守承诺,让他在这十年中不再受杀手干扰。

    唯一让他哭笑不得的是,赏金从之前的数额年年积增,到现在已经是八万两的高价。

    门上挂着今日不迎客的牌子,开着半扇门,紫衣人就站在柜台一侧,正对着门口的位置,掌柜和小二并不在店里。

    “你来了,请。”紫衣人察觉到自门外投掷的视线,转身看去笑意爬上眼角,他以为李成不会来,需要他特意走一趟。

    宴请只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李成来时就已然明了,进了门径自走到摆放茶具的桌前坐下。

    紫衣人亲手倒了杯热茶搁在李成面前,“十年了,我已经老得拿不动茶壶了。”

    李成闻言目光移至紫衣人手上,对方拎壶的手略抖,像是一种老年人常患的毛病,说话的声音有些粗哑,呼吸也不那么均匀。

    唯有常戴的面具依旧看不清对方的真面目,以及坐下后挺直的腰背,看不太出老态龙钟之相。

    李成默默的端起杯子浅啜,等对方的下文。

    紫衣人打开天窗说亮话,“此生能有几个十年,我老了!”一声慨叹中掺杂太多的情绪。

    李成默不吭声,上升的热气遮挡住眼中复杂的神情,紫衣人要说的后话已在嘴边,无外乎怕死。

    紫衣人搁下茶壶直入正题,道出这些年迫切需要解决的难题,“猫眼睛真的可以死而复生?”

    “对人尚不明确。”李成没试过给不了紫衣人想要的答案,何况他也没有另一副眼珠子和灵力珠加以验证。

    紫衣人听懂了,点了点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我能否有幸试上一试?”

    李成微讶,重新打量坐在对面的紫衣人,忘了一张面具阻隔太多,听声音气虚略短,人老了都这样,目前还不到临终的地步吧?

    “用你死后投胎的机会来换,想清楚了再说。”李成点出重心,“没有万全的把握一定能行,猫的身形比人小太多了,寿命也不过十几年。”

    “哪怕成功了,以你现在的年纪活下来,也只能是寿终正寝。”李成直接告诉异想天开的紫衣人,复生不是重生,寿命不可延续。

    紫衣人挑眉,没料到事情的结果会是这般模样,死而复生的节点不对,要是能早一些或许……

    “其他方法呢,有没有能让人突破瓶颈的办法,哪怕是虎狼之药也可。”

    紫衣人真的没几年活头了,如果再达不到武神境界,用不了两年他就得长眠于世。

    “没有灵气都是枉然。”李成一针见血的指出。

    办法再多也不过是依托于前人的智慧,而前人所在的时代灵气充足,最根本的基石都没有,再好的方法也是空谈。

    紫衣人脑子转得飞快,灵光一闪脱口而出,“若是收集他人身上的灵力,可否……”

    李成很认真的说道:“拥有灵力的人不多吧,这些人如你一样渴求长生,以你一人之力能在死前做到?”

    不是他故意泼紫衣人凉水,事实本就如此。

    武圣境界才有灵力,现存的那些老东西人精似的,岂会让人找上门截杀?除非寿数走到头,捡现成的灵力为己用。

    要找个安全可靠的地方养伤,死去猫的记忆跳出来打断离卿的思绪。

    “蔚府,好像离得挺近。”离卿相信直觉,猫能去的地方总比瞎找强,被发现了又是事。

    走着,从院墙上跳到地上,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行去,不一会离卿看到猫记忆中熟悉的大门。

    大门关着只能翻墙而入了,离卿对老猫身体的灵活性掌控不足,翻了两遍才上去,院墙不是一般的高。

    院子里秋意浓浓到处可见枯黄的叶子,踩上去沙沙作响。

    留在家中大扫除的月光草无精打采的趴在门边,沙沙声入耳,百无聊赖的抬眸瞅去,橘猫慢悠悠的进了放粮食的屋子。

    “唉。”月光草爬起进厨房,收拾一堆老猫能吃的东西都送过去。

    粮食的味道扑鼻,很香。可惜她现在消化不了,吃肉更能补充体力,猫的记忆中好像没有厨房一样的地方。

    在屋里转了一圈,东西虽然靠墙堆放落得满满当当,若大的屋子小了许多,离卿走到隔壁,比之前那间还要拥挤。

    没得挑离卿又回到之前的屋内,一只猫确实不会给太大的地方居住,搁放粮食的地方,明摆着用猫来防老鼠。

    离卿放低要求,重在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空出来的位置光线充足,竹子编的猫窝就搁在那里,很大一个里面有厚实的棉花垫子,洗得干干净净,留有些许晒过的余香,暖暖的让人想趴在上面埋首深吸。

    走过去上爪子试了试软硬,离卿勉强满意,开始操心起吃喝拉撒方面的事。

    猫的记忆中翻找不到类似厨房之地,大多大外扑杀老鼠、鸟类、虫子和松鼠,遇到刮风下雨偶尔会回蔚府休息。

    每当猫来此屋里的地上就会摆放吃的喝的,从猫的记忆中离卿看到这些。

    可,它都进来有一会了,不见一个下人来送食水,是还没看到它吗?

    离卿一边嗅着周遭的气味,一边翻看猫略显杂乱的记忆。

    猫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频繁的出现,离卿没闻到丝毫人味。大户人家看上去也不穷,连个下人都没有,好奇怪。

    记忆中的人从小小的少年模样长成青年才俊,离卿被猫的记忆碎片环绕。

    俊秀的五官挺拔的身姿未变得粗哑带着些许清脆的嗓音,以穿着而论并非下人之流,应该是府里的少主子。

    猫记忆中的年轻男子给人一种面冷内热之感,喜欢猫却从不苛求猫久居府里,猫是自由的想去哪都可以。

    通常猫是在外面找个有土的树下方便,从不在府里解决五谷轮回的问题。整个院子里好像也没有旱厕一类的地方。

    等着人来送吃食,还是再转转熟悉一下地盘?

    毕竟记忆是猫的,不是她的,现实与记忆可能会有微末的出入,离卿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不亲眼看一圈走一走心里不踏实。

    趁着大白天在府里走动不会惹人注意,离卿往门口走去,突然之间就在眼前凭空多出了一堆食水,惊了一跳的她本能往后退去。

    “这么离谱吗?”她以为会有人来送吃食。

    出乎意料的是以此种情形显现,离卿吃惊的看着一堆格外新鲜的肉类,绷直的腰背稍稍放松。

    不确定四周有无他人窥视,小心无大错。

    离卿尽量扮演好猫的样子,眼角不动声色的扫过四下,想要找出破绽。

    阵法?不像。

    凭经验设下阵法的地方会有灵石、仙晶一类的东西,源源不断的提供力量,推动阵法的运行。

    人界很少再有这些天然形成的修行宝贝,哪怕用一些奇门诡异的手段,也需要基石加以固定,面前什么都看不到,离卿果断排除这一猜测。

    虽然力量全无,与生俱来的感知力尚在,离卿找了一遭没发现异常,心里越发的没底,未知才最可怕。

    放下食物拍拍根须准备离开,扫了一眼老猫月光草忽然愣住了,“那是什么表情?”

    月光草清清楚楚捕捉到老猫受惊后,眯起的眼睛里透着疑惑,这么多年来习以为常的事,突然变得反常,由不得它不上心。

    靠近几步,月光草闻了闻猫身上的气味,是原来一直养的那只没错,为何会出现一副少见多怪一惊一乍的神情?

    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绝对不会看错,月光草疑心四起,曾经设想过猫成精的可能,如今看来必要做一些额外的考量。

    凶人这些年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月光草不敢问也不敢说。

    论经验和实力,哪怕是看着成长起来的李成,也不如凶人知道的多。

    亏得它留在家里打扫卫生,要不然错过了,就真的被只猫蒙骗过去了,月光草面沉如水,盯着老猫用心分辨。

    十年来猫可以说是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月光草接触猫的时间要比李成喂养的时间还要多,日常猫一到府里,都是它来送食水。

    猫还小的那会,也没见这副吃惊状,吃的送来只会吃,从未露出过诧异的神情,月光草仗着猫看不见它,专盯对方的眼睛。

    不确定是否心里作用,月光草看猫的眼睛透着狡黠,不是平日里那种清澈的愚蠢模样,真的成精了?

    闻来闻去无异味,离卿相信自己的嗅觉,肉没有问题叼起一块尝了尝。一下子打开了胃袋吃个不停,比之前吃过的肉香多了。

    没一会吃掉一半,肚子鼓了却还想吃,她也不是个嘴馋的,今天是怎么了?

    离卿向后退去,眼睛移向他处转移注意力。

    以前不喜欢吃生的,莫非被猫所影响,记忆里猫吃的都是生的,离卿说服自己,不是她馋是被猫的习性同化了。

    这肉就是普通的牛羊肉,怪新鲜的是真,离卿喝了些水,脑子昏昏沉沉的典型吃完就犯困,走到篮子里趴下眯起眼睛。

    脑子里还在寻思东西凭空出现的手法,四下不曾瞧见类似纸人的搬运术,也不像是储物一类的宝贝定时定点的投放。

    若有灵力波动她能察觉到,离卿眯着的眼睛闭上。

    月光草出了门,吐出寒冰围着整个三间正房划了个圈,屋里的猫敢出来,必被触发的寒冰墙挡回去,它得去大门口守着,等李成回来了告诉他一声,防患于未然。

    茶楼内,李成拿起筷子在用饭,桌上的饭菜是从对面的酒楼中买的现成的,摆了一大桌,备了酒水他没用。

    沉默的用完饭,李成起身要走,临别前留下一句:“重生不等于什么都有,修为归零,就像那些夺舍之人一样,需要重新修炼,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在夺舍前,辛辛苦苦的找底子不错修为事半功倍之人。”

    所有的书看下来,李成了解到太多关于修行中的肮脏事,成仙又如何,一山还比一山高,做过的恶总有一日报应上身,执着的长生到头来还是个死。

    紫衣人听在耳中入了心,亲自送李成出门,望着格外潇洒远去的背影叹息。

    “多好的苗子,可惜不是我能染指的。”

    时至今日,紫衣人仍未能看出李成的修为,不是江湖上习武之人的路数,却能拥有堪比灵力运用的法门,若说身怀异宝也不尽然。

    紫衣人不信:“真的到临死那一日,你还能如今日这般通透不去拼死求存吗?”

    人是会变的,此一时彼一时,当年的他也说过看淡了生死,如今想来尽是笑话。

    “我还能再坚持两年,死前下达的指示便不再作数,新一轮的刺杀会更多,你是否还能如此淡定自若?”

    紫衣人虽说从未放弃对长生的渴望,但是,心里总要有个数,太过异想天开容易走火入魔,更加速了死亡。

    “离武圣只有一步之遥的那些狂妄之徒,必不会放过你的,剑圣传承在不在手你中仍旧是催命符。”

    紫衣人并非是幸灾乐祸,他只是个看客罢了。

    走邪法的路子,紫衣人有考虑过,担心最后变得不人不鬼,连最基本的理智都丧失了,活得再长又有何意义?遂打消了不切实际的妄念。

    走到桌边拎起酒壶,行至门口倚靠在门框上仰头灌酒,紫衣人喝得脸发烫,眼神却十分清明,望着街上的行人出神。

    李成到成衣铺子取前两天订的几套秋衫,路过干果铺子称了一些爪子、花生等干货,一手拎着一个往家走。

    大门开着一条缝,月光草破天荒的等在门内,李成不禁怀疑家里出事了?

    月光草见到李成,上去把对方手里的东西吞了,比划了两下觉得说不清,就在地上写起了字。

    “猫,有问题。”

    看过眉角上扬,李成把大门关上插好,带着月光草往放粮食的屋走去。

    看到地上画出的冰痕,李成赞一声月光草做事细致,迈过去进了屋,走到竹篮前蹲下,伸手去摸猫头。

    “呃!”月光草想拦没拦住,站边上严防死守。

    脚步声先一步惊醒睡梦中的离卿,年老痴肥的身体让她连翻身都不太利索,装睡听着动静。

    有人靠近中,离卿打起十二分小心,能让食物凭空出现的人绝非常人,现在的她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谨慎小心些为妙。

    头顶上的手摸倒了毛,离卿很不适应,哪怕猫的本能很享受,内心无比抗拒,从未有人敢如此对她,睁开眼睛脑袋偏过去躲开。

    对上一双漆黑的瞳仁,脸上淡淡的,离卿要不是留有猫的记忆会以为附身被发现了,很容易在误判的情况下做出过激的行为。

    李成看了一眼老猫,眼神过于聚集,不像是刚睡醒后的迷离,由此看来醒了有一会了。

    伸手探进竹篮内,自老猫腋下穿过单手托起,李成起身往门外走去。

    审讯不能在屋子里进行,那些新打的粮食毁了可不成,找个便于动手的空旷地方。

    嗯?这是要带她去哪啊?一句话没说,说举就举。

    离卿忍着不适转动着眼睛打量周遭,也不是不行,全当是带她走一遍府里。

    单手托着不难受?一声也没叫过,果断不是老猫该有的行为,月光草从最初的判断推测出大概。

    如紫衣人那般聪明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月光草相信一定有人盯上了老猫的眼睛,迟迟不下手说不定是没找到机会,今日这不就现形了。

    平日里李成要是抱得不舒服,猫会挣扎着往地上跳,然后抖抖压倒的毛,宁可自己走也不让抱。

    现在这个倒好,在李成的手上一动不敢动,尾巴也不会摇,破绽实在太多了。月光草等着看乐子。

    老猫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李成一点也不惊讶,不论是被人夺舍,还是有人杀了猫吃了肉剥了皮披上,猫的寿命确实就在这一两年内。

    寿终正寝不存在于死而复生的老猫身上,本身有违命盘,哪里会让你死得轻松。李成早就做好了送老猫离开的准备。

    鼻端嗅到了水气,离卿脑子里闪过不太痛快的画面,随之而来浮出的是猫记忆中相似的画面。

    “不会吧!”离卿对比之后心底发出咆哮,“怎么会这么巧?”

    记忆中让她身受重伤不得不舍弃身体的湖,猫记忆中的游鱼和攻击她的那些一模一样,鱼再如何相似,背上的花纹和颜色区别极大。

    越是靠近水气越足,粗略的感知了一下,她离开之前在岸边留下的印迹不在了。

    难怪她会突然吐血,显然印迹被人抹去遭到的反噬,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雪上加霜。

    不行,不能去水边,离卿太知道水中锦鲤的利害,吃过一次亏,无论如何不会在相同的地方再次跌倒。

    手里的猫有动静了,李成放慢脚步低头看去,就见猫扭动身体从他手上跳到了地上,迈开腿往回跑。

    跟在李成身后的月光草见此情形,哪能让外来户如愿,根须伸展开来,形成一个大圆圈,封堵住所有的退路。

    “咚!”

    跑得太急一脑袋撞了上去,离卿被弹飞出去,在半空转了好几个跟头,重重的摔在地上,半晌动弹不得。

    “被发现了?”瞪大了眼睛,离卿没看到也未察觉到前方有障碍物,这才着了道。

    月光草收回根须,打量眼内情绪变化之快的猫,怀疑是不是人冒充的?

    成精的状态可不像猫这样,经历过冰火蝶、火雀的事情,月光草看事情喜欢往细微处考据,猫若有本事成精藏上个三五六年,敬它是条汉子。

    接触的多了解也越深,月光草坚信自己这双眼睛不会有遗漏的情况,猫的变化可能就在这一两天内,昨天猫并未回府。

    李成上前弯腰捡起地上动不了的猫,拎着后颈皮一路往湖边走去。

    湖边带给离卿莫大的阴影,奋力的挣扎着,奈何神魂冲不出这具身体,要不然绝无可能如此被动。

    手一扬一甩,李成将手中的猫扔到了湖里,鱼葬比单纯的找个地方埋掉方便,如紫衣人要是知道猫死了,说不定会挖出尸体查看。

    “唰!”

    水下的鱼冒头,有的鱼看到扔来的吃食高兴的一跃而起,摆动着尾巴张大了嘴,朝着食物就是一口,哪怕啃了一嘴的毛掉进水里也乐意。

    腿根一痛,毛薅下去一块疼得离卿眼泪汪汪,疯狂挥舞着四肢想要上岸,奈何徒劳无功。

    “扑通!”

    落进水里的那一刻,被涌出来的锦鲤包围,离卿吓得胆都寒了,难道天要亡她!

    耳朵、后脑、四肢,在离卿反应不及下遭到攻击,血染红了小片清澈的水流。

    死亡的阴霾笼罩,已经是个废物的她无力还手,恨,恨岸上的人,离卿不明白对方是如何看出破绽的?

    不甘赴死的离卿恨意滔天,忽感眉心处开裂,被猫尸禁锢的神魂瞬间冲出。

    晴朗无云的天突然飘来滚滚乌云,似要下雨湿度变大气闷无比。

    “小心!”月光草靠敏锐的直觉发现危机,拉扯李成的衣摆提醒对方。

    “刷!”

    破开水面,两侧水屏落下,无形之物携风势涌来,周遭的气流变得浓重且压抑。

    “去死吧!”离卿十指成爪抓向岸上人的胸膛,生挖出心脏供她解渴,以消她心头之火。

    右手自身前水平挥开,推出去的寒意凝结成薄薄的屏障,借着这层阻隔,李成清晰的看到对面攻击他的是何物。

    神魂状态下的白衣女子,尖长的指甲泛着绿光,被风吹散的长发凌空飞舞,眼角上扬眼睛狭长透着凌厉的锋芒,靠近内眼角的眉心处有一道红色的纹路,给一双眼睛凭添几分狐媚之相。

    眼珠子让李成有几分熟悉,是他给了猫的那一双。

    踏空而行看似轻易,离卿却是咬紧牙关硬挺,没有力量何来御空飞行,从水下冲出来时,借用的是激发的恨意,现在也一样。

    脚已经踩在水里了,看到薄透的冰墙离卿冷哼一声,一爪子下去……

    冰没裂开,长而尖的指甲齐齐磨去一半,看乐了月光草,笑得前仰后合满地打滚。

    离卿痛叫一声摔落在地,是她大意了,凡人怎会有冰墙,普通人是没办法发现她的存在,为何眼前的男子看似普通却又不普通!

    不对,不对,之前的凭空送食,早该有所防备。

    离卿因缺失一魂一魄之故,思绪越发的混乱。

    “你是谁?”李成收起冰墙,右手在眼睛上划过,寒气形成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这样看人比较方便。

    “女鬼?”月光草说出这句话,看了眼天上的太阳,不确定是个什么玩意。

    高高在上惯了,一向视人命如无物,突然之间地位调换,离卿心里的愤怒写在了脸上。

    李成对杀意无所惧,伸手问要:“猫的眼睛拿来。”

    “休想!”离卿化愤怒为力量,再次冲过去,势要将之生吞活剥。

    不讲道理,不问自取是为贼,杀了老猫还有理了,真真滑天下之大稽!月光草巴不得李成收拾了对方。

    魂体用太阳真火为佳,李成不是个喜欢废话的人,掌心朝上凝聚出一团火焰甩出去。

    “啊!”热浪只稍稍触及神魂,燃烧感遍及全身,离卿痛苦哀嚎迅速后退。

    “太阳真火!”离卿是识货的,认出了火焰煅烧魂体的威力,难以置信道,“这不可能,凭什么!”

    竟然是纯阳之体,太阳真火虽然克她,吃了眼前人大补,一想到可以重回巅峰,离卿望向对方的眼神灼热异常。

    手指粗细的火链猛地变大,张着兽嘴朝目标吞去,发出的吼声震耳欲聋。

    残缺的神魂被震得不稳,有分离之势,大感不妙的离卿认清了实力上的差距,今日必是你死我活,不成功便成仁!

    祭出内丹神魂融入其中,在兽口落下前避开,拼尽全力搏一把。

    泛着紫光的药丸袭来,第一次亲眼看到书中所描绘的内丹形态,李成略吃了一惊。

    紫色最危险,是塔尖力量的极致体现,李成猜测白衣女子是妖,长着一双狭长的眼睛,盲猜很可能是狐狸精。

    李成撤回火链,全身包裹一层火焰,将火链弯成一张弓,指尖凝出火箭,拉满弓弦,瞄准朝他迎面而来的内丹射出一箭。

    “嗖!”

    正面交锋不相上下,箭尖攻不破内丹外层的紫光,紫光同样避不开箭尖的威势,只要内丹稍有偏离,箭尖绝对会跟上,不给丝毫溜走的机会。

    李成从未想到一箭便能射穿妖怪的内丹,脑子里应景的浮现出内丹的各种妙用,可惜无灵力借助,空有药方只有主药也是白废。

    拉弓再射连发三箭,分左中右包抄,加一份助力在中间对峙的箭上,收弓甩出一条串蓝焰,从上到下围住内丹所在。

    内丹一旦崩毁破坏力巨大,李成自然不希望好好的家被炸出个深坑,人没事都得到衙门里走一遭。

    中间的火箭续力后壮大,张开火口咬住内丹,磨着牙加大火势。

    紫光越来越淡,内丹中的离卿正被火焰的热度蒸着,一声声低鸣来自火口,神魂不住颤抖有分离之相。

    两侧的火箭加入中间的火箭当中,四周的蓝焰交织成一张网,将吞了内丹的火箭包裹其中向内渗透。

    “咔嚓!”

    裂开过的内丹不堪重负,从原先的裂口处再度碎成两瓣,离卿的神魂支离破碎,带着无尽的恨意消散。

    “收!”

    两种火焰隐入掌心,留下的是裂成两瓣的内丹,细小的裂纹密布,紫光不存死气沉沉的。

    李成纳闷,为何没有内丹的核?

    书上说内丹分两层,一个厚实的外壳内里包裹着核心,看半天手上的玩意这也没有啊!李成一手捏一个找半天。

    指尖稍微用力一捻,半个内丹成了碎渣,什么都没找到,连眼珠子都赔进去了。

    “唉,唉,别乱扔呀。”月光草张着根须接住落下的碎渣,李成觉得没用的东西,说不定凶人有办法变废为宝,怎么说也是妖怪的内丹,能毫发无伤的赢全凭运气。

    身上的火一收,李成去放粮食的屋里打扫卫生,妖怪呆过的地方得仔细清理一遍去去味。

    月光草也没闲着,它得把猫走过的院子也一并打扫干净,千万别打杀了小的闻着味找上门个老的,没完没了烦死人。

    人死道消,之前所布下的印迹松动剥离,自下而上涌现的风顺着口子一举顶起冲到顶端。

    “嗤!”

    大股土石自挖好的通道中喷涌而出,落在地上形成小山似的土堆,大风扫过一层层削平。

    虚影若隐若现来到荒芜之地,整个人浮于地面不落下一丝痕迹,苍白微皱的手掐着指印,眉眼上扬望向前方。

    “是这里没错。天机显化指向此处。”身穿正统宗门太上长老蓝底银纹装束的老者,打出一道仙力查找可能的异常。

    仙力遁去不久即归,未有收获。蓝衣老者眉头微紧,亲自搜寻每一寸土地。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看到地面出现如水波荡漾留下的涟漪,一圈一圈不细看容易忽略。

    抬手摄取地上的土石,团成球感受其上留有的余波,蓝衣老者紧绷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九尾仙狐居然陨落了!”出乎蓝衣老者意料,卜算的结果甚是模糊,只品出先行者危矣,一线生机中伴随着巨大的危险,十死无生。

    “呆在神界等死,去往下界找死,不论选择哪一条路都是个死,既然卜出一线生机,肯定有漏洞可钻,不能再等了,先试,人总不能让尿憋死。”

    蓝衣老者丢开土球,专注于寻找下陷的洞口。

    土石的软硬程度越到下方越能清晰的感觉到,与周围的土层有着明显的区别。

    顺势一鼓作气打下去,自下而上的疾风带着土石碎渣冲上来,瞬间喷了蓝衣老者一身。

    “呸,呸,呸!”从头到脚全是土尤其是嘴里,蓝衣老者捏着指诀弄出个水球钻进去,洗去身上的尘埃。

    真身下去肯定行不通,参考九尾仙狐的死,土里可是带着丝丝血腥气,想来受了不轻的伤。

    蓝衣老者可不敢赌上全部,自袖子中取出一落纸抖开,当场并指如剑,将纸削成同等大小的纸人,掐诀施法为纸人注入生气。

    纸人身上绽放出白光,既而化为银纹附着在纸上,光芒散去蓝衣老者甩出一张纸人。

    巴掌大的纸人落地暴涨等同人高,接过一落同类往胸口处一拍将之藏匿其中,顺着打开的洞口一跃而下。

    蓝衣老者站在边上闭上眼睛,分出一缕神识附在纸人身上,感应着纸人正在遭到的情况,适时的做出一些调整。

    纸人下落中途被自下吹上来的风原路顶了回去,刷的一声从洞口中飞上来。

    蓝衣老者往纸人身上施加成年人该有的分量,一巴掌将纸人拍回到洞里。

    纸人这次扛住了往上吹的风,没防住四周因风而产生的挤压情况,被埋进了陷落的土石中,越挣扎埋得越深,纵有成年人的力量,也难从土里出来。

    “果然非易事。”蓝衣老者打出一道仙力,破开下陷的土层推着纸人往下行进。

    出了洞口下坠的刹那,四面八方涌来的疾风将没有自保能力的纸片人绞成碎末。

    触及神识的瞬间新的纸人出现,顺着风势下行,虽然速度缓慢,一进两退总比化成灰飞更能长久的坚持。

    蓝衣老者再次打出一道仙力,未及沾到纸人突然间消失了,一次是意外两次三次试下来察觉到了微妙。

    仙力或都仙气到不了下界,也就是说一旦他落入人界,一身修为不复存在,这让蓝衣老者有一瞬间迟疑,要不要走下界这条路?

    “找老友商量一二,或许他那边有新的消息可作参考?”

    蓝衣老者晃神间,下落的纸人一张接一张绽放着白光,化为点点星光落幕。

    “死物不行,活物?”蓝衣老者仍觉得各种方法都得尝试一下,找出传声的玉符附上简短的问候,相约见面的时间地点,打出玉符。

    玉符一闪而逝,朝着接信人所在地掠去。

    蓝衣老者到周边去抓来一只飞虫,神识侵入不大的脑袋,操控着虫子钻入洞内一路下行。

    风速变了,眨眼间形成龙卷吞没了飞虫连渣都不剩,神识未来得及撤出,嗡的一声像挨了一闷棍恍恍惚惚。

    “不够强悍不行。”真不知道九尾仙狐是如何到达下界的?

    蓝衣老者又去远处捉了只,一身皮甲的小妖控制住扔下去。

    风如钢刀刮骨,坚硬的皮甲不堪重负,剥落的只剩下鲜血淋漓的骨头架子。

    尝试再度失败,哪怕蓝衣老者最先给小妖做了一层光罩,只要出了洞仙力立马消失。

    “看来天道法则制约,正常手段行不通。”一人计短,蓝衣老者封上洞口去寻老友。

    两年过去,身体越发的大不如前,紫衣人通身的锐气衰减,心如明镜已进垂暮身死之境。

    夏季的晚风吹在面具外,闷热的湿气如蒸笼,行走在回去的路上,挺拔的背脊一紧,脚步一顿,悬身而起立于半空望向身后阴影处。

    “还未老死啊,今日特来送你一程,所留遗物交与我,放心会安排你风光大葬,毕竟也是幻楼里实力最强的楼主。”

    远处的巷子里走出一人,身形微闪跃入半空,与紫衣人遥遥相对。

    相同的面具,不同的是身上所穿衣衫的颜色,橙如夕阳余晖,露出来的眼睛早已不复年轻时的澄澈明亮,浑浊中透着戏谑邪肆的光亮,见之便生不喜。

    “你比我年长,原何未早登极乐?”紫衣人讽刺道,“我先送你一程才对。”

    话音未落两人默契出奇,同时动手拿出看家的本事,势要让对方身陨当场。

    “砰,砰,砰!”

    六掌齐呜有三掌对上,震得双方倒飞出数里,将将稳住身行落于地面。

    此处还有住家的百姓,打也打不痛快,紫衣人转身即离,往城外空旷之地掠去。

    橙衣人纵身一跃,寄出飞行符追上去,击出的掌力片刻不停。

    背后空门大露,紫衣人不得已回身反击,一边倒飞着出了城。

    蹭蹭蹭,脚踩着树干上到树顶,立于枝丫上双手快速捏诀祭出灵力,生死之战顾不得保存实力,活下来才要紧。

    他虽实力在楼中顶尖,却因寿数将尽身体早就不堪重负,有时候动作跟不上脑子,数次出招都没能打重要害,看来夜晚光亮有限受到些许影响。

    手腕一翻六张暴雷符亮起,嗖嗖嗖甩出,橙衣人拔出藏于袖中的剑击出。

    剑柄的末端系着一条银链方便将剑收回,橙衣人借着炸开的烟火,寻着刁钻的要害刺去。

    “砰,砰,砰!”

    一连串的爆炸声响,炸断了脚下的大树,掀翻了地上的土层,呛人的烟气遮挡了视线。

    紫衣人倒着飞,落在另一棵树的枝丫上,挥手就是一道灵力掀起的飓风。

    刺来的剑尖被疾风吹偏,后劲不足直直的落下,风带起飞沙走石,卷起刺鼻的烟哪来的回哪去。

    扯着银链收回长剑,左手在上右手在下画一个圆圈,灵力激发形成灵气屏障,阻隔刮来的烟尘,以及射来的暗箭。

    “咚,咚,咚!”

    三枚漆黑的飞刀难以刺破屏障,纷纷掉落扎在土里,风势压下推着屏障不断的后退。

    强势挤压之下,屏障上出现了细小的裂纹,只需要一个施力点轻轻一戳。

    “啪!”

    “哗啦!”

    虽不愿近战没办法,隔空斗法拼灵力消耗,不是紫衣人的作风,有机会就上,没有机会制造机会也得上,早点除掉此人早点脱身。

    一拳袭向对方胸口,万剑符点燃,数万把小剑闪着银光朝橙衣人席卷而去。

    紫衣人右手张开,灵力会聚在手形成长剑,握住剑柄朝着敌手横劈而下。

    声东击西的拳风挡下,扑面而来的小剑逼得橙衣人不敢硬扛,急步后撤想要避开。

    然而,成片的小剑从中一分为二,向两边散开包抄形成合围之势,就在此时疾风骤雨般的剑芒落下。

    “嗤!”

    橙衣人一时不察中了招,整个人一分为二,两侧的小剑划破衣衫,入体变为剑气在体内横冲直撞。

    “噗!”

    一口老血喷涌,从左肩膀而下断成二截的橙衣人重重的仰倒在地,血流如注晕染地面。

    “死了?”紫衣人不敢相信,站在安全距离凝望,心里并无喜意,害怕有诈还在观望。

    太过轻易疑心上涌,紫衣人收回灵力低头捂着胸口微喘,呼吸不知为何变得不畅,难道用力过猛所致?

    不对!

    察觉到异样,袖中长剑挥出绕周身一圈,耳边的讥诮声炸响,紫衣人眉头微拧,一个跟头跃出数丈。

    破风声落空,啧啧声自橙衣人口中发出,灵力交织的大网兜头朝紫衣人罩下。

    紫衣人瞄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人,没有真身只有染满血的纸人被一分为二,身上尽是细小的孔洞,显然是被小剑破坏所致,果然留了一手,还好没上前,不然……

    手中的剑斩不断灵力网,逼得紫有人再次凝聚长剑与之对抗。

    “当!”

    紫衣人挥剑斩断大网,挑起一端扔回去,别人的灵力他吸收不了,要是李成在此说不定有机会。

    “噗嗤!”

    后心一痛,紫衣人反手一剑刺去,入肉的钝感让他知悉得手了,谁也没占到各自的便宜。

    “咳咳咳!”橙衣人偷袭成功没等高兴乐极生悲了,肺部中了一剑,捂着流血的伤处急速后移。

    紫衣人捂着胸口瞬移至树下,靠着树干缓口气,从怀里拿出药包拆开,一股脑的往嘴里倒,还有一包药,撕开衣服往血流不止的伤口处按去。

    两人皆气喘如牛伤的都不轻,各自匆忙的上药,余光总在对手身上,防备着再一次突袭。

    橙衣人轻身低语,说着听不清的话,不是抱怨不是自嘲,语速从慢到快,微垂的眼帘内满是兴奋之色。

    捕捉到对方发出的细弱蚊蝇的声响,紫衣人直觉不妙,伤口隐隐作痛,突然间如万蛊噬心,冷汗沁出,浑身不住的颤抖,止住血的伤口喷涌出大量的新血,脸上血色退尽。

    灵力补上去没等止住血,瞬间消失无踪,紫衣人再次补上更多的灵力,一到深入伤处时瞬间没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吞了。

    心脏突然被攥紧,呼吸急促窒息感加重,紫衣人张大嘴连带鼻子一同呼吸,脸色涨得通红,佝偻着腰侧倒在地。

    “嘭!”

    心脏炸开,整个胸膛上留下一个炸开的洞,血肉翻飞四处飞溅,紫衣人浑身抽动了数下僵直当场。

    “咳咳,死了?”橙衣人自然也不太信,他都能留一手拿纸人当替身,实力比他强的紫衣人不可能没有杀手锏。

    一道灵力打去,先把对方的脑袋切下来,记忆的事等搜魂之时必然跑不了,身首分家肯定死得不能再死。

    橙衣人盯着远处的人,畅想着得到对方的灵力,消化后转为己用,又能延长二三十年寿数。

    既然寿命到头了,就该造福同为楼主的他,安安心心的去死,早日投胎转世。

    “哗!”

    灵力阻隔在外,眨眼间烧成烟气散去,跳出来的程咬金不是别的东西,正是李成给予紫衣人的蓝焰。

    “呵!”果然有一手,橙衣人挥出多道灵力,不信一道也打不中。小小的火苗算得了什么。

    “刷!”

    指甲盖大小的蓝焰感觉到危险临近瞬间涨大,周身的起伏的火苗向外延展开来,挡住数道灵力,将之一一化成飞烟。

    蓝焰像一张飞饼朝攻击它的人飞去,事不过三。

    “怎么回事!”蓝焰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在无人的情况下攻击他!

    橙衣人感受到寒入骨髓的冷意,意识到轻视了火焰,拔腿就逃。

    蓝焰不给敌人逃跑的机会,扑下去盖上去裹住烧化。

    滋滋啦啦的烧肉味弥漫开来,少顷,鼓包塌下去变空,面片般的蓝焰回缩成原有的大小,飞至倒在地上的人身前,没入到开了大洞的心脏位置。

    一股冷意席卷全身,以为自己死透了的紫衣人,察觉到浑身冻彻心扉的寒意,心?他还有心吗?

    睁眼、坐起、抚摸,一连串的动作拉回紫衣人游离在外的思绪,低头就见炸开的胸膛内,脏器在一股莹蓝色的光芒下迅速的生长修复。

    “死而复生!”紫衣人怎会看不出蓝光的来源,整日带在身上片刻不离的蓝焰,来自于李成的馈赠。

    以为是个无用之物,没想到在他身体彻底凉透之时派上了大用场,救他一命。

    “哈哈哈哈哈……”

    紫衣人突然放声大笑,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满溢,笑过之后眼眶微微泛红,忽然间开了窍。

    “曾几何时忘却了前人处事的准则,在那个灵力浸染的修行年代,一向将强者为尊,弱小便依附的生存规则贯彻到底。”

    “早该如此的。”紫衣人幡然醒悟笑自己自不量力,笑自己对李成打从心底里轻视,只因对方是个太监便诸多瞧不起,只是面上不表罢了,没把对方当真正的强者对待。

    依附强者不论男女老幼,他是被自己一直以来的高高在在蒙蔽了双眼,自以为平等的对待实力强劲的李成,实际上压根没有真正的敬畏心。

    今晚结结实实的受了教训,他这条命只能是李成的,如若不然他拿什么还!

    心脏抽痛恢复了跳动,紫衣人见蓝焰飞出之时带出一股黑烟,缺损的脏器都补回来了。

    紫衣咬牙逼出一滴心头血弹至半空中的蓝焰,指天起誓道:“我资亦,从今日起一心一意效忠李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收了心头血的蓝焰绽放出夺目的光芒,焰芯一丝丝血色闪烁。

    蔚府八角楼,楼上睡得正熟的李成猛地被透体而出的蓝焰包裹,丝丝缕缕的血丝向心口方向汇集,歪七扭八的组成‘资亦’二字。

    两个并排的字一点点重叠组成新的纹路,慢慢的向内收紧缩成指甲盖大小,红光一闪即将没入李成眉心,被一巴掌拍飞。

    “砰!”

    楼下的月光草闻声从花碗中跳出来,飞也似的往楼上跑去,“出了什么事?”

    这么大的动静极少见,还有就是凶人来了,高兴的月光草止不住眉眼染满喜意。

    “噗!”一口血溢出,那种若有似无相连的感觉突兀中断,资亦抬头看向半空中的蓝焰,焰芯中朝四面八方延伸的血丝根根断裂,预感到了可能发生的状况,苦涩溢出眼角。

    “拒绝了?”疑问的语气中是尤为确信的认定。

    资亦生不出一星半点怨恨,人之常情无可厚非,换作是他也不敢收。

    “罢了,能活多久算多久吧。”敌人又死了一个,这还不应该高兴?资亦笑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面容。

    跳下床抬手拍灭身上的蓝焰,蔚风紧拧着眉头一脸不愉,五指成爪自对面的墙上摄来新生的符文捏在指间。

    进屋一个飞扑,月光草太过想念凶人,好久不见还以为再也不出现了。

    “啪!”

    一个大耳刮子拍飞过于热情往上贴的月光草,蔚风阴晴不定的揉捏着手里的符文,从中看到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

    “想跟我绑定,痴人说梦!”蔚风很不满的用力捏碎符文。

    啪唧一声,拍在墙上的月光草不恼反乐,是凶人没错,它一点都不疼,真的。

    从墙上把自己撕出来,跳到地上浑身抖一抖,月光草依旧跑过去抱大腿,李成的性子略沉闷,不如凶人能说,想死它了。

    踢了踢腿,月光草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粘上来甩不掉,蔚风初生的火气因此消减些许,捏符文的力道一松,指尖来回划动揉搓,将符文搓成珠子丢给月光草。

    “放好了。”先占他便宜才肯搭上一条命,呵!

    蔚风冷笑出声,他是个缺马前卒的人?

    考虑到日后说不定李成出门在外能用上幻楼的能力,留下这么个楼主对他利大于弊,蔚风说什么也不会要这么个差点与之产生因果的废物。

    “这是什么?”月光草接住珠子把玩,一下子看到内里的纹路,眼前划过一幕幕碎片,突然之间秒懂了前因。

    “好家伙,好家伙!”月光草瞪圆了眼睛,“紫衣人臭的都快入土了,这次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又有活路了?”

    月光草窥见凶人不满之态,心道:当初是谁给的蓝焰,没有蓝焰紫衣人说不定今晚就死翘翘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嫌弃可以不认。

    吞下肚子前月光草在珠子外面加了一层寒冰,虽然不清楚这玩意如何用,谨慎些十分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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