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局

    欲望是座无穷尽的牢笼,它先是将姜行那颗渴望向上爬的心关起来。

    待攒满欲望后,又将其放出来作乱六界。

    臣正门,思崖柱。

    “罪仙姜行内通十二柱将,外勾魔族为祸天界。时容仙君念尔等苦修不易,特免此堕入畜牲道,于明日午间受刑后入六道轮回,尔等还不快谢恩。”

    姜行舔了舔干裂的唇部,她被吊在柱顶冷漠地听着旨意。

    她四肢被缚,一把铁剑完全没入她体内直接贯穿丹田。

    姜行闭上眼,回味着屠神计划失败的原因。

    只差一步,她就能杀进帝尊殿,结束一切罪恶。

    场内熙熙攘攘,不乏仙侍打闹推搡,以她为首的叛乱者皆被吊在塔上,用天界最重的惩罚来展示作乱者的后果。

    “姜行,你可悔?”

    时至晚夜,塔外寂静,忽而一阵传音入耳,令她不禁半掀眼皮。

    姜行虚弱道:“悔?我有何错?”

    时容看她灵力被散,筋脉被震断,形同废人。索性不再隐匿真身,抹去幻形落在她身旁。

    “仙界三祭时,你趁天界守卫空虚,伙同十二柱将攻入天宫,这不算罪吗?”

    姜行被吊在塔上,身体轻颤,时容靠近后才发觉她是在笑,问:“因何而笑?”

    “为何笑?”姜行微扯嘴角,不无讽刺道:“仙界品位不因灵力高低而定,反以血缘姻亲为上。下界天骄飞升成仙入我仙门后反成最下品仙侍,那些无才无能无品无德之人又凭何位居高位。”

    时容听后,“只因如此?”

    “只因如此?”姜行低低轻笑,笑的讥讽。

    “还有何因?”时容一直想不明白一个道理,“你只为仙侍,如何能够策使十二柱将不顾性命也要反叛仙界。”

    “因为我们不满,无人可诉,无人愿听,更无人能改。”姜行喉咙处被插入一根长钉,她说话时会牵动伤口,因此她话说的异常缓慢,“上位无凡人,下阶无子弟。杀魔族的功劳最后也皆落在上位者之身,无人记得背后冲锋陷阵的仙侍。所以我要叛,若我不出头,谁又会为背后之人诉冤。”

    姜行说话太多扯裂伤口,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声调却极低。

    时容侧头,“你说什么?”

    姜行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趁时容侧耳靠近时,她不顾疼痛,找准时机用力咬在了他耳上。

    时容眸色微暗,一把推开姜行,质问她,“你干什么?”

    “师兄,你会明白的。”姜行见他一脸震惊,迥异地大笑起来。

    时容:“你!”

    姜行的身体开始散化,钉在她四肢上的禁制逐渐松动。

    同心契开始生效了。

    “你做了什么!”

    时容的脸渐渐与记忆里的脸庞重合,而后又分离,她平静道:“师兄,既然忘记了就不要再想起来了,一直做你的仙君吧。”

    尽管身体在消散,但上古剑留下的伤口依旧在,被禁制作用的地方无法消散,姜行只能舍弃半副身躯逃亡下界。

    七月十四这日,天色已暗,雷声一阵轰鸣后,落下倾盆大雨。

    狭窄的甬道上面潦草的搭了几块瓦片,瓦片上铺了些茅草,雨透过瓦片缝隙落在地上,不时洇湿一片。

    茅草里弓起一个人形,姜行扒拉下乱糟糟的头发,避开那片落雨的缝隙,将茅草全部拢到身上后又沉沉睡去。

    “姜行,你可悔。”

    梦中,天兵万千皆列阵摆于轮回六道处,罪人姜行四肢被钉在火柱上,肩胛两侧有一巨链贯穿而过。渗出的鲜血还未落在地上便被火柱蒸发。

    尽管是在梦中,但一想到这,姜行也还是忍不住咒骂。

    天将亮时,姜行撑着墙壁站了起来,她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她手中拿着破碗,一瘸一拐走出破巷后,娴熟的躺在拐角处,手里拿着吃饭的家伙,颤巍巍喊,“好心人赏口饭吃吧。”

    今天赶市,一大早巷口外就涌来一股人,一中年男人骂骂咧咧地扯着孩子,眼都快横到天上去了,直接一脚踏在她腿上。

    那中年男人通体肥胖,一脚下去差点没给她骨头踩碎。

    “爹爹,你踩到人了。”小孩揪着衣袖,小心翼翼道。

    姜行搂着碗,靠在墙角眼神阴森地盯着他。

    “混小子。”那人啐了一声,而后扯着小孩的耳朵不屑道:“乞丐算什么人,老子踩就踩了,你还要让你爹朝这叫花子道歉?”

    周围人全当看热闹,而后他像施舍般扔下一枚铜板,一句话也没说,拽着孩子就走了。

    姜行躺在地上,擦了擦铜板,不紧不慢的将它放进怀中。

    从她手里飞出一个小虫,小虫晃悠悠跟在方才那人身后。

    做完一切后,姜行将铜板扔入嘴里,嚼碎了咽下去。

    咽下铜板后,姜行右手食指长出一小片指甲,她盯着薄甲发愣。

    当年她逃进轮回六道时,分出一魄与时容强行连接同心契。

    她生他生,她死他死。

    修复这具破烂身体时,她寻遍各种法子,最后发现吃铜板竟然能治疗伤口。

    她回味着嘴里的铜锈味,呸了几声。

    时容上辈子是王八吗?这辈子要她吃铜板治伤!

    她摸着空荡荡的裤腿,拄着个棍子朝人少的地方走。

    “老大,我回来了。”

    刚刚她放出去的虫子跌跌撞撞的朝她脸上扑。

    姜行捏住它的翅膀,“钱呢?”

    七瓢抖动下翅膀,从翅膀下抖出十几枚铜板。嗡嗡一会后,它吐出所有铜板顿时蔫了。

    她擦擦铜板,将其全部吞了进去。

    “就这么点?”

    姜行边嚼边问。

    “就这么多。”七瓢有气无力道。

    七瓢翅膀抖动的频率逐渐放慢。

    姜行突然停下,转身冷道:“全吐出来。”

    七瓢嘤一声,不敢对上她的眼神,只站在她手上再次抖动翅膀。

    它扒拉下翅膀轻捂住豆大的小眼,“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老大。”

    吞下所有铜板后,她也只是勉强长了根手指,而左手断掌上只有三根手指。

    “不够。”

    七瓢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呆呆地跟在她身后。

    “过两天是不是有宗门招弟子?”

    “有好几个。”

    姜行又问,“宗门内是不是按月发放灵石。”

    七瓢道:“外门五颗灵石,内门十五颗,长老弟子三十颗。”

    姜行又问,“一颗灵石抵多少铜板?”

    “老大你吃的铜板里面灵力含量极少,一颗灵石估计要抵五六百铜板了。”

    姜行意味不明道:“最近是不是有各大宗门来西峡招弟子。”

    “好多修士。”七瓢害怕道:“刚刚我偷那胖子的铜板时差点被修士抓住。”

    姜行轻笑,“知道他们落脚点在哪吗?”

    七瓢脑子此时还没转过来弯,慢吞吞道:“就在这镇上最大的酒楼,这群修士出手阔绰,只来了四五个人却包下了整座酒楼。”

    “哦?想必身上一定有很多灵石了。”姜行朝七瓢勾了勾手。

    七瓢挥着翅膀往后退了退,“我不去我害怕。”

    “你有什么好害怕的。”姜行拎着它那一对小翅膀,二人大眼对小眼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七瓢败下阵来,扭捏道:“万一我死了怎么了。”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杀鸡焉用牛刀。宗门子弟谁会去特意对付一只虫子。”

    七瓢扑棱几下,反驳她,“我是虫子,不是鸡。”

    “行行行。”姜行将东西绑在他腿上,叮嘱,“进去酒楼后将药下在他们饭里,然后…”

    七瓢抢答,“然后我就逼他们收你为徒。”

    “你有几个脑袋够他们砍的。”姜行怕他头小脑子没装多少,胆子却顶破天了,继续说:“等他们昏了后将他们灵石都偷过来。”

    七瓢使劲点头,“老大真聪明。”

    姜行挥挥手,“行了去吧”

    看着七瓢飞走后,她原地而坐,运气丹田,灵力方由丹田出去便迅速消散。

    她继续运气,试图弥补过丹田后的那块窟窿,她灵力稀缺,十分之九的灵力全用来修复窟窿了。

    当年时容平定天界叛乱时,只用一剑便贯穿她丹田,尽管她躲闪及时,没伤到要害,但还是留下了后遗症,如今积蓄的灵力十不过三皆全都逸散。

    算了,摆烂吧。

    姜行抻个腰,从碗里捞了个昨天捡来的果子,在袖口蹭蹭直接咬了下去。

    她躺在草垛上啃着果子,想七瓢什么能回来。

    用左手仅剩的三根指头来回掐算,将果核吞入腹中料想它应当没那么快脱身,往身上盖了层草又睡了过去。

    还没彻底入睡,她耳边就盘旋一阵嗡嗡声。

    七瓢回来后见吵不醒她,直接趴在她眼皮上,“老大你不会是死了吧。”

    姜行挥手一把将它拍走,声音懒散,“东西呢。”

    七瓢嘿嘿笑,“老大你还真别说,这群修士人傻钱多,没有丝毫防备,加了一点小料就拉的他们生死难料。我不仅顺走了他们的灵石还把他们的配剑全都偷来了,怪不得都说剑修脑子一根筋,真不知道怎么当上修士的。”

    姜行接过灵石,一口一个,但也不忘吩咐,“将配剑扔的远点,免的他们追到这来。”

    “还是老大聪明。”它驮着一堆东西哼哧哼哧又飞走了。

    姜行吃完一袋灵石后,惊奇发觉体内灵力充沛不少。还有两袋灵石,她也没地方储存,怕袋子上有修士的禁制,她将两袋灵石全部倒进嘴里。

    她晃着一条腿悠哉悠哉地吃,将袋子随手一扔。

    却不成想,袋子刚好砸到别人身上。

    “又是你这小叫花子!”

    姜行直起身,眼神微眯,心中冷笑,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千万闯进来。

    “是不是你这狗杂碎偷了我的钱。”

    姜行扶墙颤巍巍站起来,她双唇微颤,“大人,您莫要冤枉我。”

    那人见她不承认,撸起袖子拿着根铁棍就要朝她身上打,十分暴躁,“就是你这叫花子偷的,若不赶快把钱还回来,我就剁了你的手脚。”

    姜行一拐一拐的朝他旁边挪了几步,暗地里却将修士的钱袋子塞进他后腰挂着的棉麻袋中。

    身后的几个打手,见她一身穷酸味,浑身掏不出一个铜板,棍子抵在那中年人脖上,威胁道:“耍老子玩呢?今天再不还钱砍的就是你的手脚。”

    姜行吓得缩了缩脖子,怯懦道:“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

    “剁他一只手,钱筹够了放回去。”为首那人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道:“至于这小叫花子,卖了当窑妓。”

    姜行强忍恶心,才没将这群人当场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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