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书

    真央灵术院,是由现任总队长山本元柳斋重国亲自办起的学院,培育了众多人才,几乎护廷十三队中大半的死神都是从这裡出来的,其中也不乏队长级别的人物。

    望着眼前偌大的学院建筑,茜羽叹了口气,随后认命地扛起教材踏入这个从未涉足的场所。

    几天前,她的顶头上司猝不及防地把这份差事丢给她来做,美其名曰性格温柔的三席比他这个阴森的副队长更适合培育幼苗。

    然后顺道附上中央四十六室的判定书,证明真央灵术院回道特别讲师的头衔已经落到了她的头上。

    虽然可能明白他的用意,但一想到自己被迫接下讲师职位时,她还是忍不住叹气,不明所以的勇音还会着急关心她是否哪裡不适。

    正常来说,无论是谁被强塞了差事都会生气,可一旦对象是她,那顶多听她个几声叹息,而后还是会乖乖拿起教材成为导师。

    虽然可能也是因此才会被塞工作吧。

    茜羽无奈心想。

    但当要进入教室时,她还是挂上了温婉笑容,走上讲台,望着底下好奇的学生们道一句“我是这堂课的新讲师朽木茜羽,请大家多多指教。”

    “等等我会发下模拟受伤魂魄的模型,请你们先止住灵压消散从而稳住灵压再做其他措施。”

    她站在教室讲桌后,和煦温柔的笑容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可底下的学生们却纷纷在听见她姓氏的时候低下了头,不敢再去多看她。

    她也不在意这些,只是在示范时唤了几声示意他们看来。

    桌面上已经放上了一具腹部受创的拟魂,当茜羽将灵力灌入时,它便模彷出了魂魄受伤时的情况,灵子大量溢出体外,彷造出的灵压也愈趋下降。

    “想像在你们面前出现了一滩水。”她的嗓音平静而温柔。

    “将自身的意识化为手掌,慢慢地、轻轻地把水拢起。”

    拟魂原本逸散的灵压随着她的话语在几位学生面前逐渐恢復正常。

    “你们等等只要做到这裡就好了。”

    虽然是分神与他们对话,但她的面上不见一丝吃力。

    语毕,茜羽将几具灌入自己灵力的拟魂分发下去给他们练习,而她则在底下学生尝试时走下讲台,一一扫视过他们的进度。

    大部分的都能做到止住灵压消散,甚至有些能依照教科书上的内容,用自己的灵力进行治疗。

    见此景她满意地点头,此时眼角馀光瞥见坐在角落的一名学生,他的模型已经被治癒好伤口,但在下一秒他却收回灵力只稳住模型灵压,模型也恢復到原本受伤的状态。

    看到这幕她没说什麽,回到讲台继续教下个步骤。

    只是在下课时,茜羽整理完教材后把那个学生单独喊了过来。

    “西木同学,可以过来一下吗?”

    少年抬头,朝她点头后走了过去。

    这时教室只剩下两人,茜羽便也开门见山问“你刚刚已经把模型治好了,为什麽要把灵力抽回去?”

    西木有些意外,后低下头“您发现了啊……”

    “因为那才是您说的进度,如果我先治好了,那就跟其他人不一样了。”

    “……不一样,有什麽关係吗?”

    “当然有!”他激动地说,而后又冷静下来“我曾经在鬼道课程表现很好,可是那时都没有人愿意与我当朋友,觉得跟我当朋友压力很大,直到我渐渐试着表现差一些,就开始有人愿意教我、当我朋友了。”

    因为不想不同,而压低自己好让自己看起来与别人没有不同吗?

    茜羽垂眸,语重心长地教导他“西木,不必改变自己去迎合别人的喜好,你就是你。”

    西木听完后点头“我知道了。”

    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她也不晓得他究竟有没有听进去,叹息一声把东西收好,自己回到办公室准备吃午餐。

    办公室是原本山田副队长来时用的,与书法的特别讲师一起共用。

    茜羽放下了教材,回到自己办公桌后把背包放到桌上。

    今天的便当是出门前绯真给她的,她的嫂嫂那时面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生怕她不喜欢,直到她接下便当后才有露出笑容。

    就算是为了这个笑容,今天的便当无论如何她都得吃乾淨。

    保持着这样的信念,茜羽却在看见背包中整整五层的便当盒时愣住了,一时之间脑中只能闪过一句「难怪今天背包那麽沉」。

    从这五层便当上,她感觉到身上压下比面对基力安时更沉重的压力。

    她把便当放到了办公室一旁的长方型桌上,将它们一层层摊开,丰富的菜餚伴随缤纷的色彩直接给了她一次视觉冲击,她手上捧着碗筷,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门咔哒一声开了,抱着书卷的男人提着一袋笔墨推门而入,察觉到有人于是抬眸去望,正巧与沙发上的茜羽四目相对。

    后者见到他之后露出了笑容,他甚至能从中读出一丝庆幸。

    “蓝染队长。”她一如既往温声开口。

    “用过午饭了吗?”

    三席盈盈笑着取出备用的碗筷,抬手捧起示意着。

    蓝染亦以笑容回应她,在到座位放下教材后便走到对面的沙发上,与她面对面坐下,伸手接过碗筷“既然茜羽三席邀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茜羽笑了笑,夹了个鸡唐扬到碗裡,垂眸正欲咬下就又听见他的声音。

    “不过我还以为茜羽三席讨厌我。”

    蓝染云淡风轻地夹了块豆腐,一点都没有抛出一个末日级别话题的自觉。

    “蓝染队长是这麽想吗?”接话的她温和地开口“可我并不讨厌你。”

    她温温柔柔看着他,眼底却平静得再无波澜,可即使如此,她眸中掩盖那份寂静的浮光仍能被称作是所谓的爱。

    如母亲一般毫无区别、一视同仁的爱。

    ——但如果将爱撕扯开呢?

    蓝染含笑敛眸,不紧不慢换了话题“今天是茜羽三席第一次教学吧,有遇到什麽困难吗?”

    茜羽边用桌上热水泡茶,边回复他的话“谢谢蓝染队长关心,学生们都很乖,教起来也不费力。”

    “这样真是太好了。”队长接下她递来的茶水“但偶尔也得注意学生的情况。”

    “毕竟也有很多学生不知道该怎麽面对自己的力量。”

    茶水上浮白烟袅袅,朦胧了她的眉眼,只听她回“的确,当自己的力量异于常人时,大多人都会选择压制,直到自己回归普通。”

    “这是人之常情,他们的选择我会尊重。”

    毕竟谁都不想永远与众不同,成为唯一的异类。

    蓝染闻言捧着茶将身子往椅背一靠,镜片后的眼瞳有意无意露出一丝看不清的讥讽“但如果是环境容不下,那何不改变环境,立于顶点的强者该做的不是随波逐流,而是改变世界。”

    “宽容与理解只是无为者懦弱的藉口。”

    棕色眼眸不再以虚假的温和掩盖,锐利得好似出鞘的利刃,想去挑破她表面的那层温仁。

    “况且,那个人并不是对一切都一无所知。”

    茜羽面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被人陡然刺中心中最隐秘的点,那感觉并不是怎麽好受。

    “……是的。”

    失态仅一瞬,在乾涩的认同说出后,她又再度拾起被强拆下的温婉面具,嘴角扬起微笑。

    “但正是因为知晓一切才如此,不是吗?”

    她亦捧着茶往椅背一靠,眼中笑意温柔至极。

    “毕竟无人能确定改变后的世界会变得如何。”

    蓝染含笑平稳回以一句“可也好过此时。”

    茜羽闻言阖眸掩去眼中的晦暗与複杂,这一瞬间脑中竟然闪过很多画面。

    上交过无数次请求改善底层死神待遇的建议书被无情驳回、贵族宴会上那些人暗地鄙视朽木家自愿成为前线做死神的耳语——

    那些陈旧不变的规矩,却无人想去改变这一滩死水,更别提那个深埋于她意识中昭显此世之卑劣的根源。

    如今的尸魂界,究竟与千年前有何差异?

    现在的她所做的一切真的是正确的吗?

    深呼吸一口气,她睁开眼直直看向他,目光直穿玻璃镜片望入那双棕眸,神色与平日无异。

    “你说的对。”她带着浅笑说着。

    蓝染带着笑容喝了口茶,主动再换了个日常的话题,与她一边聊着一边用餐。

    两人分食完了午餐,因为蓝染下午还有课,茜羽在收拾完餐具与他告别后便回了家。

    刚踏进大门没多久就看见她的嫂嫂,她接过了她手上的便当盒,在感觉到轻盈的重量后总算松了口气。

    “茜羽大人,欢迎回来。”绯真恭敬地朝她躬身,但在弯下腰之前就被对方扶着手臂制住动作。

    “不必那麽客气。”她的脸上仍带着盈盈浅笑。

    “直接称呼我的名讳就好。”她继续道“妳是我兄长的妻子,于情于理都该是我喊妳姐姐。”

    “如果不介意这样是我佔便宜的话。”她眨了眨眼睛,颇有几分俏皮姿态“毕竟我比妳还大。”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神态,绯真愣了愣,本来时刻铭记在心的阶级观念也在对方故作无辜的神情中被暂时忘却,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茜羽依旧保持着微笑,而后在与绯真多聊几句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当纸门在身后被拉上的那一刻,她的笑容立即消失,拖着步伐坐在梳妆台前,手抬起按住自己的脸,从指间窥见的神情疲惫而晦涩。

    光滑明亮的镜面自然也反映出了她现在的神情,然而她却是伸出手按上镜子,用力地擦着,像是想把镜中脆弱的人影抹去。

    只是无论她怎麽擦,镜中的她仍没有变成她所希望成为的那样。

    神明理应温柔而宽容一切,不该露出现在这般模样。

    最后她放下了手,身子往后倒下,任凭自己撞上榻榻米也默不作声。

    这明明是他们唯一留给她的教诲,可她却无法做到。

    茜羽以手遮住了眼。

    她似乎就不是个合格的妹妹。

    和室一片静谧,思绪沿着轨迹发散。

    眼前好像又看见当时那副场景,名为王的存在却是以一副空荡荡的躯壳被封在水晶裡,成为支撑着世界的柱子。

    她从未看清过他的脸,或许是因为愧疚,也或许是出于害怕。

    「这是必要的。」

    她还记得她的二哥沉声说着,谁都没有反驳他,姐姐与大哥下意识撇过头不去看,只有最小的哥哥察觉到她的不适,伸手拍抚着她。

    ……可她不认为现下的情况是正确的,对与错不该被忽视,也不该被倒置。

    如果这个世界需要这样的牺牲,那她想创造一个不需要任何牺牲的世界。

    茜羽微睁开眼,看着头顶炽白的灯光,朝上伸出了手想将纯白纳于掌中。

    ——她想要一个乾淨的世界。

    谁都不需要去牺牲,善良会得到善待,邪恶会被惩罚……她想要这样一个和平温柔、洁白无瑕的世界。

    她最终却还是没能抓住那束光,垂下手压在面上。

    “茜羽情况如何?”

    寂静的室内忽然冒出这麽一句,银岭垂首读着信纸,手边放着空掉的瓷碗,碗底只馀一层药渣与少量的褐色药液,他头也不抬就朝门外管家问。

    “小姐刚回来,方才侍女去看已经歇下了。”

    银岭闻言颔首,并把信搁置下,继续问了关于孙子的情况。

    室内无风,纸张安安稳稳静置在桧木桌上,最上头以浓墨书写着醒目的大字——

    「退队通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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