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蓝色的蝴蝶，泛着荧光，从远方扑腾到我眼前。

    苏小北凝视着眼前的蝴蝶，心里像是下起了绵绵大雨。

    这是李鱼消失的第六年。

    大四物理系的神话，李鱼，开朗却孤僻。这两个特性或许矛盾，但放在她身上却异常合适。

    很难想象，田径队的自己竟会与那位将未来、才华与希望全都拿来孤注一掷的怪人成为朋友。

    时隔多年，苏小北仍然清楚地记得那一幕场景。

    黄昏下的林间小道上，光线似乎突然明亮了几分，头发上别着樱桃发夹的少女静静地站在树下冷淡地望着他，目光似是有些疲倦。

    “苏小北”

    李鱼疲倦的目光却带着隐隐锐意。

    苏小北张开嘴刚想说话，李鱼便开口打断了他。

    少女遥望着彼方，自顾自的说着话。

    “当我第一次听说盒子里那只可怜的猫时，我便直接陷入了一场巨大的思维危机。当量子世界蔓延到了宏观事件，你打开盒子的一瞬间，一直处于叠加态的波函数陡然坍缩了，小猫非生即死。对于那一只猫截然相反的命运，生之侥幸，死之悲伤，都如刀锋般划过我的心间，因为这意味着人生每次抉择都充满了深深的负罪感，而我心中那个‘彼岸’的自己，在哥本哈根理论的诠释下变得毫无意义，就如尚未吹出的泡沫，还未创生就已经湮灭”

    “和这个世界充满无数多的限制无法超越如同虚假的真实世界一样，我一直设想的另一个宇宙的自己、另一条我未曾踏足的人生之路，或许根本就不存在！”

    “我无法相信‘平行宇宙’理论，这仅仅一个假说竟会让这个世界的人感到恐惧，甚至避之不谈。”

    “我的研究一度陷入停滞，直到我听见你说出的那句话——‘这个世界的设定，我们的身体没法跑完一千米’”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李鱼的双目炯炯有神，她偏头盯着苏小北。

    “意味着我的所有发现都是真实的，意味着我随时都可以脱离这个虚假的世界。”

    “我那高达数以万计次数的自杀并非没有意义，而是化作了穿透虚幻世界门扉的桥梁供我行走。”

    “但是......”

    李鱼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苏小北的心里早已激起了汹涌的波浪，尽管......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听不太懂李鱼的话。

    “在我准备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天，我阴差阳错地踏入了田径场”

    “又阴差阳错地目睹了你那‘一万次触摸’的豪言”

    李鱼的目光逐渐悠远深邃。

    “在这个遍布错误思想的世界，难得看到一个和我一样奇怪的人”

    “所以......”

    ......

    橘黄的光线洒落，透过李鱼的眼睛，苏小北仿佛看到了无数个泡泡如星辰般接二连三的崩灭。

    也是在那一刻起，苏小北突然意识到，这个在学院被人称作疯子的少女，或许并不奇怪。

    就像他和教练讲了无数次他想要跑进一千米，但教练只是摇摇头说：“这个世界的设定就是不能跑进一千米”。

    就像他每次鼓起最后力气往前冲时，跑道尽头总有一堵墙让他跌个狗吃屎。

    有人说，如果你知道要去哪里，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

    现在苏小北忽然想明白了，世界只会想尽办法地阻拦你。

    除非......你是李鱼。

    望着即将停留在他鼻尖的蓝色荧光蝴蝶，它的背后像是撕裂出了无数的世界，一直延伸到雪山边界尽头。

    苏小北不由地轻掀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