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冬日，晚自习第一节课下，临近下节自习。

    许桦正弯腰在厕所外的水池里洗手，冲完手通红，往棉服口袋里掏出两张面纸擦手。

    ‘‘哟，这不是许桦吗？’’周宜晶往右拧开水龙头语调讥讽。

    许桦没搭理她，将擦完的湿纸巾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转身准备离开。

    周宜晶打量了眼四周，故作惊讶道：‘‘短命鬼保镖，今天竟然没在。’’

    许桦握紧拳头，抬起眼皮看向眼前的女生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周宜晶又用另一副好似欢快的语气重复：‘‘短命鬼，短命鬼，短命鬼，步都不能跑，鬼知道能活多久。’’

    ‘‘啪。’’一声亮丽的耳光声响起。

    ‘‘你打我？’’周宜晶不可置信，捂着被打的那一边脸。

    许桦没出声回她，怎么嘲讽她都可以，都可以不在意，但是为什么要说沈嘉序是短命鬼，她很在意这个，只在意这个。

    周宜晶也不装了，她就是看不得许桦好，原来欺负一个人是会上瘾，从初三开始，撺掇周围人孤立她讨厌她，心里莫名涌起一阵快意，欺负别人都不如欺负她好玩，没想到高中又在一个班，身边还出现了护花使者，自己已经影响不到她了，她为此苦恼很久。

    周宜晶这种性格怎么可能是会乖乖挨打，俩人很快扭打在一起，冬天穿太多，皮肤暴露得少，只能扯头发，指甲划脸，许桦不喜欢留指甲，所以她脸上很快被划出血印，洗手台放着一个隔壁班用来洗抹布的盆，里面满满一盆污水，两人分开，周宜晶快步端起盆往许桦身上浇，不巧，这一幕被从四楼下来的教导主任目睹。

    两人双双被请进办公室，双方的班主任收到消息快马加鞭赶过来，许桦的班主任是一位戴着眼睛的，看起来格外不好糊弄的中年妇女，周宜晶班主任是一位刚转正的新男老师，班主任这方面，周宜晶一方已经处于弱势，两方的俱损也是许桦看起来更为严重，脸流血，浑身湿透，还被教导主任目睹了被泼水。

    许桦班主任犀利道：‘‘怎么看也是我们班学生处于弱势。’’

    周宜晶留下眼泪：‘‘是她先动的手。’’

    许桦迅速反驳：‘‘我没有，不是我。’’用你的方式对付你。

    厕所那个方向是死角，并没有摄像头，谁都不承认，究竟是谁先动手，除了俩人，无从得知。各自被自己的班主任领走，许桦被泼了一身脏水，又是冬天，班主任给她批假，叫她赶紧出去找个浴室洗澡，学校内的澡堂只有特定时间有热水，许桦走进教室引起不小的轰动。

    沈嘉序只能看到她全身都湿透了，发尾还滴着水，心里着急，碍于晚自习，又不能出声问。

    许桦低头走到自己位置写了张小纸条扔给沈嘉序，背着书包便抬脚离开了。

    沈嘉序看清纸条上的字，走到讲台前跟班主任诚恳的说：‘‘许桦同学可能不知道校外哪有浴室，我去给她带路。’’说完给班主任留下一个背影，书包都不带拿。

    冬日的夜，好在今天没刮大风，不然许桦觉得她今天就要冻死在街头了，身后响起熟悉的男声，在叫自己的名字，路两边的灯在头顶散发淡淡黄晕，许桦转身站在这盏路灯的正中间，男生的影子随着路灯由长变短，由短变长，经历多次循环，终于出现在自己影子身旁。

    沈嘉序这才看清女生的脸，右脸有几道血痕，有些担心问：‘‘谁欺负你了？’’

    许桦弯起嘴角，语气温和解释：‘‘没人欺负我，我扇了周宜晶一巴掌，然后就打起来了。’’

    ‘‘受伤没？’’

    ‘‘当然没有。’’

    ‘‘明明就有，脸上都流血了。’’

    ‘‘没事，我没感觉疼。’’

    忽而起了阵风，男生挡在女生身前，拉着女生冰冷的手，给她取暖，虽然只比女生的手热一点点。

    ‘‘去我爷爷奶奶家吧，很近，最近的浴室要走好几条街，你走过去，我都怕你冻昏厥过去。’’

    许桦露出小小的纠结神色：‘‘我觉得我这样太像一个不良少女了，会不会吓到老人家，你爷爷奶奶会不会不让你跟我玩。’’

    男生笑着说：‘‘当然不会。’’

    沈嘉序爷爷奶奶家就在学校这条街上，走几分钟就到了，进入电梯，许桦有点紧张，双手合十一直摩擦着，顺便取暖。

    进了门，爷爷奶奶并没有被吓到，因为孙子已经提前在微信上打过招呼了。

    许桦吹完头发从浴室里出来，好在只湿了棉服，裤子那几块水渍已经被沈奶奶拿吹风机烘干了。

    沈嘉序拿了件黑色短款羽绒服递给许桦：‘‘你先穿我这件回学校，你那件洗完吹干我再带给你，’’

    女孩穿着男生大大的羽绒服向沈爷爷沈奶奶小声道谢告别，临走前沈奶奶还递给许桦一盒热牛奶，外包装还冒着水蒸气，应该是刚从热水里拿出来。

    女孩露出甜甜的笑又道了声谢，才背着书包离开。

    沈嘉序说送他回学校，许桦没拒绝，因为她想跟沈嘉序呆一块，即使是五分钟的路程也想。

    下楼，两人并行走在小区的小路上。

    沈嘉序轻咳了一声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扇她巴掌吗？’’

    女生犹豫不决道：‘‘嗯，她嘴贱，说不好听的话，我这次没忍住就打她了。’’

    男生思考了一下，不好听的话大概会是些什么话，能让许桦忍不住揍人，估计真的很难听吧，算了不问了。

    劝道：‘‘以后捂住耳朵，别打架了。’’又用询问的语气：‘‘可以吗？大力士小姐。’’

    沈嘉序只有在单独两个人开玩笑时才会打趣她，大力士小姐，许桦很喜欢这个昵称。

    因为俩人第一次遇见，他也是这样称呼的。

    女孩一愣，转而笑答：‘‘好。’’心里反驳，不好。

    突然，起了一阵风，许桦觉着有点冷，便将头埋进羽绒服的衣领里，一股薄荷又带点青草的香味。

    ‘‘你身上的薄荷味是香水吗？’’女孩鼻子埋在衣服里，隔着衣服，声音闷闷的。

    ‘‘对，中调是薄荷味，你能闻出后调味吗？’’

    许桦脱口而出：‘‘是青草味？’’

    沈嘉序有点诧异，因为很少有人会闻出是青草香，大部分人都只能闻出薄荷香。

    ‘‘下雪了，沈嘉序。’’

    许桦闷了会，呼吸不畅，准备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抬起头，凌冽的寒风刮过她的脸，夹带着细小的冰渣，她伸手，接到了一颗白粒，又迅速化成水，她仰头，黑漆漆的天空在路灯的照映下，飘起淡黄的雪花。

    他们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初雪。

    五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二十分钟。

    ‘‘晚安。’’

    沈奶奶站在客厅的窗台处担忧道：‘‘老头子，下雪了，小序怎么还没回来。’’

    沈爷爷坐在沙发上拨着橘子皮和蔼笑回：‘‘我知道大力士小姐是谁了。’’

    这场初雪并没有持续多久，第二天早，许桦从宿舍楼出来，并没有见到校园的银装素裹，与昨日清晨的校园并无两样，仿佛那场雪从未存在过。

    但许桦知道，她和沈嘉序昨夜一起见证了这一年初雪的降临。

    年关将至，学校放了元旦小长假，三天，许桦从家坐车回学校，在学校附近，被一群社会精神小妹堵了，许桦逃跑的过程中向路人求救，才没有发生悲剧，报了警。

    近期因为一起恶劣的校园暴力视频上传于短视频，火速在全网刷爆，一时‘‘校园欺凌’’这个问题引发了国民极大的讨论，社会，各个学校都引起重视，由于敏感期，许桦报警之后，警方与学校都在极力调查此事件，很快找到了罪魁祸首。

    精神小妹几人都是景中学生周某的社会好友，周某用金钱做交易指示她们去收拾一位女生，给点教训，事成，一人200，调查清楚后，周某以与社会人员勾结故意伤人被开除，失去借读资格，原学校知道这件事后将周某学籍开除，与几位社会人员一同接受相应的治安管理处罚。

    也有不少人在短视频分享自己曾经遭受过校园欺凌的故事，严重的甚至患上抑郁症，产生想轻生的想法，有人说，即使自己离校园时代已经很远了，但只要一下到曾经自己的那些经历就难受，恐惧，给自己留下一辈子的阴影，不能释怀。

    《杀死一只知更鸟》中有这么一段话：你永远不能真正的了解一个人，除非你穿上她的鞋子走来走去，站在她的角度思考问题，可当你走过她的路时，你连路过都觉得难过。

    施暴者没有同理心，他们是恶魔，他们不会站在受害者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去设想自己经历这些，如果他有这样的思想，压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旁观者冷眼的看待你遭受的一切，或许他会站在你的角度设想自己经历这些，小部分同情你，大部分也只会庆幸自己没有成为你，人性就是这样。

    当你看到别人一些不好的经历，你只会庆幸自己没经历过，世界上曲折的道路永远比平坦的路多，英雄不会出现在每个人身边，迪迦不在时，你应该努力自救，因为光永远都在。

    日子还很长，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