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嫁

    余下的日子张遂每日都要跑一趟沈府,给莫夭看顾身体,就连之前跑烨王府都没有这么勤快。尽管莫夭的身体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恢复过来,但他依旧如每日上朝参会般风雨无阻,不诊病的时候就带着吃食和小玩意儿给莫夭消遣。

    烨王殿下多次私下询问他所谓何意,他也并不吱声,不知不觉也就在有心人眼中成了他们想的那样。

    只是这故事里的两位主角似乎各有深意。

    “小姐,宫里来人说要找你。”

    莫夭面前铺了一桌子的木制手工艺品,真不知道张遂是什么脑子,送这些个直男物件。她正准备拾掇拾掇一股脑打包送给巷子口的学童去,李妈妈赶巧带了宫里的嬷嬷过来唤她。

    “沈三小姐,公主今日出嫁,如今轿辇正停在崇光门外呢,公主让老奴唤小姐去送行。”

    “是,有劳嬷嬷。”

    莫夭不明白这位公主殿下弄的哪门子花头,明明自觉与她并无交情,居然还特地前来通知她一声,想来是公主病犯了。

    赶到崇光门的时候,数十辆马车浩浩荡荡挤满了半条街。

    不少百姓们听闻是公主要远嫁了纷纷赶来看热闹,想亲眼见见皇家的气派,却不料隔着一层铁束卫的铜墙铁壁,只能伸长了脖子不停探头张望,那位传说中的皇帝陛下也坐在里头的某一辆中。

    张遂远远走来亲自将莫夭带入了内围,芹钗和青丝未得许可,只得依旧在外圈等待。不过因为来人是张先生,两个丫头还是格外放心的。

    张遂这位大理寺少卿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已将大理寺诸多事务握于掌中,且颇得帝心,也未与丁赴有直接冲突。一来丁赴此人只对陛下唯命是从,二来也是着实没有从政的才能。

    但因为丁赴始终领导着铁束卫,所以大牢的事情张遂并未过多干涉,依旧给了足够的空间。

    毕竟他当初来这里也只是想求个真相,尽管这真相如此残忍。眼下太子殿下无故退回皇陵后,烨王殿下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储君,作为他的故交好友,张遂又没有了退缩的理由。

    他相信,大桑会迎来重生的。

    张遂带着莫夭来到了领头上的一架大红色马车边,轻敲了几下车檐,随后自觉退后数十米,给二人留了足够的谈心空间。

    岁禾听见动静兀自掀开了车帘,莫夭劈头盖脸迎来了一顿抱怨。

    “本公主承了你那么大的情,你也不来多看看我。今日要走了,居然还要派人去请,好大的派头啊。”

    莫夭这才意识到她还记挂着先前的随口一事,知她是个纯善之人。

    “帮助公主只是心念所至,莫夭不敢居功,自然也不便因此扰了公主清净。”

    “呆瓜。”岁禾噘着嘴,扭头用下巴指了指马车最前面护送的人群,那在赤红色骏马之上坐的格外高挺的少年是那样异常醒目。

    “同他一样。”言语中尽是失落。他们之间涌动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莫夭知道她在说丁赴,又佯装不知。女儿家的心事终要辜负,丁赴那个人从来不是儿女情长的坯子,岁禾应该也懂。

    许多事情人们并不是看不明白,只是不甘心,想再试试,尝了失败的滋味,才会不情不愿答应回头。

    “哎,我可是在宫里都听到了,说什么你为情所困,真的假的?”

    这故事传成了这副模样,莫夭不免失笑反问,“公主觉得呢?”

    “可不像。”岁禾虽只见过莫夭两回,却也瞧得出来她不像是那种为俗尘所困之人,她比自己要潇洒的多,情爱什么的最是伤人心。

    “不说了,这个给你。”

    岁禾居然还专门给她备了礼,莫夭双手接过她从马车里递出来的一个手臂般长形锦盒,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呆在原地。

    竟然是一道盖了章的空白圣旨。

    她给自己这个做什么?

    岁禾见她愣在当场不免窃笑,压低嗓音和她说话。

    “傻了?我可与你说,这东西可不能乱用,只能用一回儿,可以保命的。别傻呆呆地站着了,快盖上吧,这是我父皇给我的,我觉得没什么用,就转给你吧。”

    她停顿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你……帮我护着一点他,好吗?”

    莫夭此刻像是捧着一个烫手山芋,收也不是扔也不是,看岁禾的架势又是不容拒绝,到时候推脱来推脱去反倒惹来麻烦。

    有心人见了她们这幅样子,怕不是会觉得她们疯了,这么好的东西……

    “臣女,没有给公主准备礼物。”

    见莫夭没有直言拒绝,岁禾松下一口气。母妃说过莫夭是个不一般的人,希望她是对的。

    “我给你送礼又不是要你还的。就……说句吉祥话吧。”

    莫夭看向岁禾的脸,她趴在窗口离自己只有一尺距离,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打量一个人。

    口脂鲜艳,肤如凝脂,如九月的桂花飘香醉人,脖领处奇奇怪怪地挂了一张三角平安符,笑起来是那般骄傲而明媚。

    不知大桑亡国之时,身处异乡的岁禾又会是如何一番光景,悲哀亦或是惶恐。她嘱托给自己的也会悉数化为乌有,可自己也不会给她任何回答。

    失去支撑的她唯有那遥远异乡可以依靠,可她又素来骄傲,心有不甘,又怎会收心对待这强拉的姻缘。

    莫夭低头再次看了看她的礼物,小心翼翼盖上锦盒,口中缓缓脱出一句话。

    “公主,夫妻相处之道并非此消彼长。适时的扮弱,或许会有新的收获。”

    岁禾眨巴着密长的睫毛不由得笑出声,等了半天竟等来这么一句,母妃怎么会对她那般记挂,真是奇了怪了。不过,倒是的确合她的心意。

    “这是什么吉祥话,倒像是宫里老人们的絮叨话。不过既然是你说的,本公主便记下了,我们有缘再会了。”

    岁禾不做停顿放下帘子深深叹了口气,她逗留了太久,终是要走了。

    一阵咿咿呀呀的高呼声后,公主的随嫁队伍开始缓缓出动,丁赴领头作为送亲使,大批随行车队紧跟其后。

    一路山水,各自珍重。

    等到看不见车队的影子后,其余剩下的各家也掉头准备回程,人群中却出现了一阵骚动,一群黑衣蒙面之人从天而降,持刀直奔程禄呈的马车所在而去。

    铁束卫反应不及慌乱抵抗,丁赴不在,只能由张遂镇场,他第一时候到达程禄呈所在位置,将来袭者一一攻退,展现出了与平日截然不同的一面。

    黑衣人近不了身,只能朝人群胡乱挥刀毫无章法,试图引发骚乱将局势搅浑。

    芹钗和青丝从远处喘着粗气快递跑到莫夭身边,一人一边护着她往人群疏散地去,青丝抬眼间瞥见其中一名黑衣客,只半面脸短暂的侧身,那股熟悉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她松开了拉着的手停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黑衣客的方向,百姓来回四散时撞击着她的肩膀亦纹丝不动,那人还在不管不顾地朝里突围,被割伤了也没有停留。

    青丝的心头一紧,脚步不自觉跟随着他无意识地朝那乱局中跨入。

    一定是他,即便他没有给自己留任何眼神。但,一定是的。

    由于来看热闹的百姓本就不少,如今一下被触发危机,铁束卫均聚集到了陛下身侧,无形的围墙破除,众人盲目拥挤,骚乱眼见很快就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芹钗害怕青丝有危险让莫夭先躲在边上,自己尽力穿过数个人群过来,想拉上青丝往回跑,青丝却毅然决然要冲上前,芹钗不明所以,却也是实在拉不住。

    莫夭适时来到她的身边,攥住她的手腕正视青丝的眼睛冲她摇头,示意她不要过去。

    “没事的,先回家。”

    莫夭的话让青丝镇定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所行不妥,便乖乖地跟着莫夭回去了。

    混乱了一阵后,黑衣人终究寡不敌众,本来是计划搞突击,还特地算好了丁赴不在场的时间,可无奈张遂的意外出现和出众身手,让他们猝不及防,迟迟不得近身,又不是真正想伤害百姓,于是越拖越久,四面八方的援助兵马也很快到来,黑衣人悉数被抓获,仅有一名在逃。

    张遂安排好陛下的车马让其先行回宫,等街道清理干净后,他站在蒙面的人群中蹲下身,挨个打量这群匪徒,所有人的眼神都视死如归,却又好像统一有意无意用躯体歪斜着在保护着一个人,而那个人的眼神有轻微的躲闪,只一点细微的动作便能引起了张遂的注意。

    终于,他还是认出了黑布下的人。

    张遂知道他此行目的,从得到青州传来的消息的那一刻,他们便站在了绝对对立面。

    他主动支开了大半的铁束卫,让他们继续去搜寻漏网匪徒的下落,自己则安排极少的人手将这些叛乱者带回大理寺牢房。

    他心里清楚,他必须赶在丁赴回来之前说服陛下,快速接手此案。

    否则,陈眷年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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