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

    沿着小道一路向上,前方是一条坦途,周围依旧是山峰丛丛。迎面走来一位一颠一颠挑着扁担的妇人,看见莫夭的架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将担子放下,关切地上来询问。

    “这不是俊儿他媳妇吗,怎么了这是?”

    莫夭不识,但依旧乖巧地回话说是不小心崴脚了,“婶娘,能不能麻烦您扶我一程,我这脚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

    她不动声色地想从这位陌生妇人口中探出些线索来,妇人是个热心肠,想也没想就把自己的担子搁在一旁茂密的树丛中,搀扶着莫夭回家。

    张遂醒来身处陌生之地,同样心头一颤,他企图给贾泉传信,却不确信他能否收到。

    在疑虑中,被一群吵嚷声打断,是四名猎户正在集体围攻一只漂亮的麋鹿,其中一人手提一柄长插猛跳两步跃上麋鹿的背部,用力遏制住麋鹿的脖领,麋鹿开始剧烈摇晃,其余三人手忙脚乱地拿网去控制。

    “俊儿,站那么远做什么,还不快过来一起抓!”

    张遂不解地来回探看,确定那人是在叫自己,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打扮的如此简朴,浑身动物毛制成的布料,俨然是与这几人为伍的。

    麋鹿开始不受控制地不停发狂,嘶吼,看着马上就要抑制不住,四人心知这下难了,碰上只凶兽,不自觉惊慌起来,手上的劲顺势松了不少。

    坐在麋鹿上的猎户因此被狠狠甩了下来,重重倒在地上,吐出口淤血,三人四散,那地上的猎户来不及跑,马上就要亡于麋鹿的脚蹄之下。

    张遂飞身上前一掌拍出,正中麋鹿的心口,它斜停于张遂手中,不再动弹。等他抽手而出,麋鹿随即落地,已然断气。

    众人蜂拥而来,均瞪大眼睛打量他,眼里满是佩服。“俊儿,你厉害啊。”

    张遂顶着假身份被群捧着只好客气地点头,树丛中却再次响起一阵剧烈的响动,四人心领神会地互相对眼,匆匆捡起地上的道具。

    “快快快,兽潮要来了。”

    兽潮?张遂听他们的话甚是不解,但几人顾不得他已经跑出好几十米,只能跟着一起撤退,刚行到大道,就碰见了妇人拉着莫夭慌张往前跑,莫夭拖着脚跟气喘吁吁。

    张遂惊讶地望向莫夭,试图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什么,她的眼底纯净伴着轻微喜悦,便知道莫夭也无故被卷入进来。

    “还不快背上你媳妇,快跑啊!”

    张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妇人推搡着莫夭到他身边,周遭焦虑的情绪无意识感染着他,张遂看出莫夭的脚不对劲,也顾不上其他,快速弯腰背起莫夭。

    他们一路被群兽的动静逼迫着东躲西藏,跑的越来越偏,越来越深。

    太阳低垂,夜色正悄然将至。

    莫夭此刻在张遂的背上异常沉默,原本以为这会是一段平静而美好的故事,不曾想是最为令人绝望窒息的绝谷七日。

    也是难为和如夹如此费心,经过这样一场浩劫,便是再无情的人,也无法抵挡住彼此的守护吧。

    众人还怀揣着希冀,盼望到了白日能够出去,亦或是会有人发现他们的行踪找到这里。

    他们如今所处的这片山谷底下多是沼泽和烂泥,可谓寸草不生,七人艰难越过层层泥浆,终于找到一处山洞得以憩息。

    张遂背着莫夭进洞,里面漆黑一片,所幸踩在地面上是扎实的黄土,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众人席地坐在山洞口,皆是疲惫不堪。

    妇人与其他的猎户并不相熟,为此特地弓着身凑到莫夭这头。莫夭拉过她的手,安慰她那颤抖的灵魂。

    第二日天亮,张遂叫上里面的两名猎户一起出洞去找寻出路,除了昨日被麋鹿重伤的猎户外,还有一对双胞胎兄弟中的弟弟在昨天的逃亡路上被划伤了脚筋,只能一同留下来静养。

    张遂正准备出洞门,听见莫夭虚弱的咳嗽声,心头莫名一阵慌乱,回头来蹲在她脚边,用衣袖遮住两人交握的手,递过来一把匕首,压低嗓音嘱咐她千万提高警惕。

    人走了后,妇人积极寒暄,夸奖她找了个好人家。莫夭礼貌回应看向对面,两个猎户均面露尴尬,许是因为男女有别,他们不敢多做眼神交流。只有妇人自然熟,与几人一一对话,适当化解沉默的氛围。

    好不容易等到张遂一行回来,以为他们能带来什么好消息或是吃食,却只是捧来了几捆树叶和干柴,连半颗果子都没有。

    “大家将就将就,这地方生灵不易生存,这树叶我已经试过了,能吃。一会儿可以就烧水煮一锅汤。”

    众人失落的表情被张遂尽收眼底,他今日出去探查才觉此处凶险,存活下来的几率可谓微乎其微。

    他可以确信自己不曾离开过大桑,也没人可以不着痕迹便将他带走,那就说明他十有八成是进入了幻境之中,而其他人应该是这场幻境中的原生者,他们的结局便只有死路一条。

    至于他和莫夭,他无法确定死后能否回程大桑,亦或是,永远困在这里不得而出。

    张遂满怀心事,他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必须尽快想办法回去。他抽出一根树枝点火,不顾众人的劝阻,独自一人往山洞深处走去,莫夭只是静静望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

    “大哥,先给俊儿媳妇和婶娘吧,我还能撑。”

    双胞胎弟弟伸手推却哥哥递来的菜汤,哥哥背着其他人翻了个白眼,使劲往他怀里塞,示意他管好自己,弟弟尴尬地接过来没再多言。

    另外两名猎户是远方叔侄的关系,重伤的是叔叔,颇有些能力,面相上也十分稳重,相反他那个小外甥看着就有点贼眉鼠眼的样儿,看着老实顺从地给叔叔喂汤,实则眼珠子不停到处提溜,数次欲言又止。

    这么一来,就婶娘一个人孤零零的,她开始格外想念家里的乖孙儿。

    山洞很深,走不到尽头,屏退众人视线的张遂抬起指尖,微弱的淡绿色光芒依旧存在,他抬手放出一线绿光,片刻便重回手心,晃动几下后瞬间熄灭。

    不能再往前走了。

    他扶着墙壁准备回头,突然感觉墙上似乎刻了什么,摸上去凹凸不平,张遂举起火把贴近,在微光片片照耀下,一面壁画浮现出来。

    画□□七人,交相搀扶像是在找什么地方,其中六人两两成组,刻意在两人之间画了一条黑线,只有一人独自成行。

    沿着他们的脚步一路向前,刻画的笔锋变得越来越潦草,一共是七幅画,每一幅画都会无意识缺少一个人或是一组人,直到最后一组杀了另一组结束,剩下的那幅则是诸多村民从山谷底发现他们。

    而当张遂欲再看仔细些时,壁画的尾巴又诡异地重新连接头部,像是进入无限循环。

    壁画名为绝谷七日。

    他面色凝重回到众人之中,莫夭见他回来明显松下口气,如此依赖的眼神投射让张遂不得不来到她身边,本就体弱的她凑近靠在张遂肩上,张遂本有些尴尬,但想到众人如今的身份加上考虑到莫夭的身体状况,并没有退后,而是略有慌张地将她揽在怀里。

    夜已深,众人各怀心事,看上去都已熟睡。

    “你发现了,对吗?”

    张遂没有完全睡着,耳畔传来这声莫名的问答,他睁眼认出这是叔侄中的侄儿岑三,这个人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展现了不一般的能力,对山谷很是熟悉,像是常客。

    “这是你的第几次?”他的话让张遂一惊,岑三呵呵一笑面露自信,“看来是新手呢。”

    “你经历了几次?”

    张遂很快捕捉到他的意思,接着话头便来。

    “这你就别管了。这个地方,活下来可不容易。不如,我们联手?”

    他狡诈的模样丝毫不掩饰,张遂面无表情想看他做个打算。“怎么联手?”

    “你也看见了,每一幅画代表一天,每一天都会死人,明天就该物色目标了呢。”岑三那邪魅的笑容中尽是不怀好意,眼角特意往莫夭那里飘过去。

    张遂搂紧了莫夭,将她藏在自己身侧,岑三见状只是冷笑没有说下去。要不是看在这家伙早间捕猎时展露出的非凡身手与前几次不同的份上,他才没兴趣跟他搭腔,也不过是一个快死人罢了。

    这么一来,明天先灭了谁比较合适呢。

    小媳妇原本是最好的选择,可惜俊儿看上去舍不得,那就再让她留两日,等彻底拉拢了再说。婶娘看着是个妇道人家,实际前几次已经见识了她的厉害吃过亏了。至于这两个双胞胎,那个弟弟倒是犯蠢的厉害,他应该成为第一个,就是这样。

    岑三心满意足地倒头就睡,等待明天的大戏。

    莫夭于黑夜中睁眼,粗略扫视一圈。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全是装腔作势,根本没一个人睡着的。

    真是有趣,这里的人除了张遂和她,都不是第一次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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