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

    “小姐,真的不带奴婢吗?”芹钗瘪着嘴委屈巴巴蹲在地上替沈莫夭收拾随身要带的药物。

    “我不过是去参加一个宴席,还能在那儿长住不成。况且,那里终究是皇宫,你若没分寸冲撞到人,我还得提心吊胆。”

    莫夭今日换了一袭紫色晕染白裙,两色相间碰撞出别样的意趣,头发不似先前的披散,而是认真地挽起用玉钗固定,发尾留下较少的一撮编成麻花辫。

    芹钗为表决心高举双手发誓,“奴婢保证,一定会小心小心再小心的。”

    莫夭依旧无动于衷,她心里明白芹钗虽然性子活络,但对她的事是十分细心在意的,否则也不会跟在身边这么多年如同亲人一般。

    只是这次,怕还有未知的风波。毕竟她与那位宫里的嫡姐可是没有半分姐妹情,甚至还带了点旧怨,那张帖子无故送来,一定不怀好意。

    “行了,你留着替我照顾蒲邑,他最近还在长毛,你记得多给它洗洗澡。”

    “好巧不巧这个时候掉毛,本来就不好看,现在更丑了。不过小姐做的衣裳还是很漂亮的。”蒲邑披着彩衣,听着她两副面孔的言论不服气地丫丫叫。

    “那……小姐你一定要当心啊,奴婢听说宫里的人吃人不吐骨头的。”

    莫夭宠溺摇头,纵是吃人谁敢拿她下嘴,除了那真不要命的。

    李妈妈来了门口却没有进屋,手里拿着一个小方盒等在檐下,莫夭走出门槛与她交谈。“三小姐,这是夫人那里拿来的东西,要麻烦三小姐转交给太子妃娘娘。”

    “好。”

    “三小姐今日气色不错,人也更漂亮了。”

    “妈妈对莫夭多有照顾。”

    李妈妈听着乐的咯咯笑,经过这段时间的“监督”明显亲切了不少,心里已经把莫夭归为了柔弱无害的一派。

    芹钗窃喜地看着李妈妈一副慈母样,心里暗道我们家小姐就是讨喜呢。

    莫夭一个人乘坐马车到了宫门外,跟着一名指引宫女绕过道道高耸的城墙和排排宫殿。这里,就是风暴的中心。

    到了一处空地满眼,尽是花团锦簇,时不时空中飘来点点花瓣飞絮,她不得不单手握拳遮着鼻子。

    宴席场地隔着三层台阶往上,中间行路铺了绵延的大红色地毯,两侧露天的桌椅密密麻麻摆了有上百桌,中央正庭后矗立一块接近一丈高的巨石打薄雕刻而成的山水一色画格外壮观。

    此刻稀稀拉拉的人群都聚集在座位周围等候,宴席还未开始无人落座,莫夭一个人默默躲在一处树荫下,沈轻絮居然还没有派人来传话,难不成真打算让她参加这场宴席不成。

    “襄宁!”一片橘黄从台阶尽头晕染涌来,喘着粗气露出红扑扑的小脸,正停在莫夭几步开外的正前方。

    “思思,怎么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招呼她的是一个淡蓝长裙带着书香气的温婉女子。

    “都怪我阿爹,大早上的把我锁在屋里,要不是奶妈帮忙,我这会儿还被关着呢。”娇俏的思思姑娘嘟囔着小嘴抱怨,言语稚嫩中带着傲气。

    随之而来伴着一声声清脆的钟声敲击,宾客陆续就坐。

    莫夭看了一眼门童为她指引的位置,等她慢悠悠地坐下后,才发现周遭还有不少空位,然而此时离宴席正式开场不到两刻钟。

    先前的两个姑娘在她左手边一米开外的前后位坐着扭头交谈,主人还没到场,气氛很安静,她也难得做一回窃听鬼。

    “今日来的人好像不多嘛。”

    “哼,五皇子殿下风姿绝绝,哪里就随便能失势了。尽是那些个没眼光的人,就连我阿爹都那般。”

    李思思板着脸不高兴,倒有几分把自己当成主人家的意味,她来回探头张望,视线停在莫夭身上,眯眼端详片刻,“唉,你是哪家的小姐?”

    这姑娘长得太刺眼,若是家室也不错,难免是个难缠的对手。

    莫夭已经在努力降低存在感了,没听上两句还是被迫参与交际。“家父姓沈,现任殿阁学士。”

    李思思听了,眉头一皱没有说话。沈叔梁一向不喜欢将家事袒露,很少人知道他曾经纳过妾,大家心里都自然认为这是沈大人家的嫡小姐,是太子妃娘娘的胞妹。

    襄宁小姐却淡淡一笑,并没有像思思那样喜怒皆形于色。

    “你便是沈大人家那位病弱的小姐吧,沈大人先前向我父亲咨询过你的病症,可是……你身子不是不佳嘛,怎么有时间参加宴会?”温柔吐字却略带锋芒。

    听了她的话,李思思一下子回过神来补刀,“是啊,可惜了沈小姐身体不佳,否则贵妃娘娘一定对你青眼有加。”这是反着嫌弃莫夭病秧子呢。

    莫夭没打算同这两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计较,打算假笑到底。

    迎面却走开一人,珠钗轻摇之于发间华贵而不显俗气,玫红色刺绣长裙拖地婀娜多姿,路过时听见这番聒噪的言论停下脚步斜眼念叨了一句,“话多。”

    两位小姐立刻噤声低头,可没等她们行礼那人就自顾自走开了。

    “那是岁禾公主吗?她居然也来了……”

    “看来陛下一会儿也会到。还真让你说对了,眼界短的人现在怕是要匆匆赶来了。”

    “可惜再受宠又如何,还不是要远赴边塞和亲,要不然……”襄宁立刻捂住了思思的嘴,那位公主正坐在对面盯着她们看呢,谁不知公主最忌讳提起此事,这丫头口无遮拦,害了自己不说,平白连累了她就不好了。

    莫夭身侧一位年轻宫婢款款走上前来,“是三小姐吗,奴婢是太子妃娘娘的贴身宫婢谣青,太子妃娘娘请小姐入东宫一叙。”

    “宴席开始了将人叫走,太子妃娘娘是与她家胞妹有仇吗?”

    莫夭听了一嘴窃窃私语,感慨可算是来了。只是她一向慵懒惯了,很少走这么长一串路,累的有点喘粗气,明显情绪不高。

    正压抑着迎面碰上太子,程净台看见来人晃了晃神,莫夭不识,看他打扮倒像是个高位的,又实在懒得行礼,只一心想躲过去,他却走上前来。

    避无可避之下,还是跟着谣青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起吧,你便是轻絮的妹妹?”

    “是。”

    “爻芳宴快开始了,轻絮怎么反倒把你叫过来了。”语气中带着疑问。

    一旁的谣青急忙解释,“娘娘方才顾着皇女孙的吃食一下忘记了,想着过会儿还要陪同殿下一道去赴宴。怕没工夫故而让奴婢去请的。”

    “好吧,那我先行一步。你要提醒她别忘了时间,开宴后半个时辰内必须到场。今日是明兆的大事,父皇晚些也会去,我们不可失了礼数。”

    程净台作为仁善的兄长,做事总是考虑周到,他早一点到也可止一些悠悠众口。

    “奴婢记下了。”谣青恭敬从命,不过看样子显然是听过话不入耳。

    程净台扭头又对着莫夭说道:“你自小有疾一事我也略有耳闻,若是需要,只管让你姐姐去太医院叫人便是。”

    “多谢殿下。”

    谣青面上不显实则悄悄翻了个白眼,到了屋外她对着莫夭冷冰冰地吩咐,“在这儿先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

    这丫头好大派头,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只怕都是主子教的吧。

    “好了,进去吧。”

    莫夭入了里屋,真心是累了,她全天都没有今日一天走的多,还得扮做温婉可人,“臣女沈莫夭见过太子妃娘娘。”

    沈轻絮此时正对着窗口,手上拿了一把红剪刀在修剪一株开的异常旺盛的海棠,海棠茂密热烈,其中一朵开的异常醒目,犹如花中之王。她鲜红的嘴唇微微上翘,一剪刀下去,将那朵开的最鲜艳的拦腰剪断。她随手将剪刀放在案几处。

    “你在外头待久了有些礼数还学不到位。在宫里,看见比你身份高的,为表尊重是要双膝跪地,而不是简单的一弯腰一屈膝就行了。”

    太子妃沈轻絮,是沈叔梁的嫡长女,在闺阁时便风评甚好,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今日她那一身玫粉色真丝刺绣长裙,领角处的珍珠点缀,妆容精致衬的人愈发标致。

    莫夭抬头看向眼前的长姐,脸部轮廓与方才的太子竟有五分相似,鼻梁角度也是,她露出了一瞬间的恍惚,这沈轻絮和太子殿下长的……还真是夫妻相。

    她回神不搭话,全然忽视了沈轻絮方才的那记杀威棒,默默掏出柳氏让捎带来的东西,“这是沈夫人让臣女带给太子妃娘娘的。”

    沈轻絮了无兴致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张折叠完好的平安符,她嗤笑一声,随意搁在桌上。

    “你来大桑也有段时日了吧,感觉如何?”

    “劳娘娘挂心,一切皆好。”

    “好,就好。”沈轻絮鲜红的嘴唇微微一歪,伴着嘲讽,“可笑啊,这世间尽是些凉薄之人。”

    “娘娘为何如此说?”

    沈轻絮慢悠悠朝她走来,右手缓缓抚上莫夭的脸颊,赤红的指甲轻轻的划着她细嫩的皮肤,留下一条红印,“娘娘……”

    “嘘。”沈轻絮将手指抵在她的嘴边,食指指尖用力地向下戳,莫夭吃痛颤抖了一下,她突然如同发狠一般,眼眶瞬间涨红,一把掐住了莫夭的脖颈,逐渐收紧,恶狠狠用力地掐。

    莫夭双手惯性般拂向那伸出的手腕,几近窒息。她看见沈轻絮的瞳孔中带着赤红,眼角不断有暗红秽气溢出。

    是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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