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秋

    萧执御一连两日没来。转眼便到了踏秋的日子。

    上京的富贵人家有在春、秋、冬季踏青的习俗。在这些日子里,贵人们或携家眷出游,或带自己找的教坊司艺女。

    彼时秦和街的花魁会在泾河画舫上奏乐起舞,促进一大波消费。

    孟瑾惊奇于这个架空朝代的繁华,如果自己不在教坊司的话,应该还过得挺舒服的。

    衣服是萧执御送来的,很合身。孟瑾穿在身上,还意外地漂亮。鹅黄的底,浅金的纹,剪裁干净,修身极了。

    孟瑾从马车上下来,一眼瞧见前方柳树下的人。萧执御披一身红比枫叶的袍子,俊朗中添了几分妖魅。

    萧执御回眸,孟瑾沐浴在夕阳的霞光里,露出来的脸颊脖颈都反射着柔光的光,他一瞬怔愣。

    “我来迟了。”孟瑾做出欢欣的表情道。

    “不晚。”萧执御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脖子上,忽然感觉胸口有点堵。

    这感觉相当陌生,萧执御只当空气不新鲜,带着孟瑾远离人群。

    孟瑾跟在萧执御身后走进枫叶林,火红的树叶铺在树上,地上。孟瑾第一次见这么多枫叶,一双桃花眼兴奋地发光。

    “往后冬天看雪,春天看花。夏日没有出游的习俗,但上京的荷花池,随时都可以看。”

    孟瑾很敏锐地捕捉到“往后”一词,开口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

    枫叶林已聚了不少人,不乏达官显贵和世家贵女。

    许多人悄悄往孟瑾身上瞟。

    “那边那位姑娘,是哪家的,怎的从来没见过?”

    “不知啊,按说这个样貌,若是教坊司的,早该出现在上京的佳人榜上了。”

    “那就是世家贵女!”

    “笑话,你没见她旁边那人,能出现在那人身边的能是不知名的大家闺秀?”

    萧执御眸色黯了几分,这枫园竟也不是可待的地方。

    按理说权贵带着教坊司的人出游,当是满足炫耀心,不怕别人看的才是。

    萧执御还是头回带人出来,事情便在掌控之外。他想带孟瑾离开,直接回到船上去。此时孟瑾看得正入迷,一副从来没见过的样子。萧执御心里道了声罢了,别过头。急着带她离开,倒显得他自己有点什么一样。

    孟瑾哪里知道萧执御这精彩的心理活动,她看得入迷,纯粹是从来没见过。

    这个世界的人,科技不怎么发达,手工艺是真的厉害啊!孟瑾悠悠踱步,不觉间已走到枫园尽头。

    火红之外,铺展开一地金□□花紧密。孟瑾回眸,霞光与秋菊相映,交融的碎光落在她的眸里。

    萧执御恍神,心脏悸动。

    夕阳光暖得有些过头。

    他眼里的惊艳落在孟瑾眼里。孟瑾颔首,唇角勾出狡黠的笑。

    这个权势滔天的男人,也逃不过美色的诱惑啊。孟瑾摘下一朵菊花,笑意不达眼底。

    玩了许久,萧执御态度甚冷,像是在刻意回避。

    孟瑾看在眼里,知道这么个聪明人是不好骗的。何况她是想要他为她赎身,说出去她自己都要笑话的。

    赎身所要的天价,于萧执御而言确实不过尔尔。可他当真愿意为她花这个钱么?她又如何让他觉得,自己值得他花钱赎身呢?

    赎身都如此困难,更何况脱籍了。原身的家族犯了重罪,男丁流放,女眷充为官妓。这等情况下脱籍,即便是拥有兵权的王爷也是很难实现的。

    除非,他真的愿意。萧执御不愿再靠近她,那她就把他拉得更近一点。

    用过晚膳,孟瑾状似无意地开口:“上一次殿下来醉仙楼,有人利用我的蝴蝶给你下毒,现在可查明了?”

    “不过一些小伎俩,好查得很。京中视我为眼中钉的人甚多,我只不过卖了个破绽,便有人扑上来,只可惜她只交代了几个小喽啰。”

    “原是如此。”

    “区区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萧执御起身拉着孟瑾来到船头。月明星稀,泾河之上,处处是丝竹声。

    孟瑾与萧执御赏了会景,又弹了几曲琵琶。夜风清凉,萧执御凑到她眼前,含住她的唇瓣。

    急切,索求。

    孟瑾睁着眼睛,睫毛扇动他的睫毛,眼神迷茫。

    萧执御折身将她抱在身上,孟瑾顺势抚上他的胸口,手指画着圈圈。

    事毕。孟瑾倚在萧执御胸上,喘着气,柔声道:“殿下那日说,要奴再为殿下做几件事,是什么?”

    萧执御从椅子上起来,自笔架旁的一堆卷轴里抽出一张,摊开。

    “认得他么?”

    画上人十分圆润,腮帮子如夹了两个包子,鼻头大,眼睛小。眼睛上是一双断眉。他长得十分有特色,在人群中也能轻易辨认。

    孟瑾搜寻了一下记忆,只觉依稀有个印象。

    “有些眼熟,认倒是认不得。”

    “他叫傅长锡,你们老板傅景疏的表侄,平日里最爱往醉仙楼跑。你替我留意着他,记下与他一同出行的人的样貌即可。”

    “殿下是要奴做个眼线?”

    “嗯。你现在是我的人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傅长锡是个草包,他身边的人不一定。你时时留意着,莫被人发现了。”

    “那此事,听起来可艰难呢。”

    萧执御掐了把她的腰,“赏赐少不了你的。”

    “奴贪心,要的可不只是金银。”她到底是太着急了。

    萧执御的眸冷下来,脸上的笑都失去了温度,“那你还想要什么。”

    孟瑾知道刚刚那句话僭越了,可她还是鼓着勇气,放在萧执御胸口的手用了分力,“奴想要,想要殿下,记得人家。”

    他的睫毛洒下的阴翳盖住了眼里的情绪,只有薄唇维持着上扬的弧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殿下……”

    “待你把事情办好了,我会替你赎身,至于其他的,你不必去想。你在醉仙楼待了五年,如此聪慧,难道不知……”

    逢场作戏?

    孟瑾的眸里已有泪光,萧执御到底没说出最后四个字。

    “你先睡吧。”萧执御起身披了件袍子出门,回头把门关上。

    孟瑾脸上不舍的表情在门关上后骤然消失,她何尝猜不中他想说什么,无非是提醒她别忘了本分而已。

    她要是本分,怎么会处心积虑勾引他呢。刚刚便是她演的,每一个表情都排练过许多次。她不怕他怀疑,只怕他不怀疑。怀疑,便有去验证的心。

    她面前的书桌刚刚被打乱了,孟瑾翻找一通,恰巧找到张废纸。她拿笔沾墨,原身在醉仙楼学了五年琴棋书画,这些技能随着记忆一起承袭给了她。

    孟瑾凭着记忆画了张萧执御的小像。她在赌,赌他对她有略微心动的时刻,再不经意间露出这张画像来。

    谁会在意一个妓子的真心。可当一个人把所有真情捧到他眼前,不惜把真心也剖开,无论身份地位,怎会有人没一丝动容呢?

    她只要那一丝动容就够了。

    孟瑾不知道,此刻萧执御在隔壁的偏厅喝闷酒,手里抚着一只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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