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从墓园回来,陈默就乖乖戴上了那枚桃木剑挂饰。

    虽然打脸,却意外安心。直到第二天下午公开招标结束,她都安安稳稳地沉迷在工作里,眼前再没飘过半个鬼影。

    余声的公司在竞标中脱颖而出,除了准备周全的方案,他甚至还请来了古建筑修复领域的专家顾问,最终顺利拿下了重建项目。

    这个结果在陈默的预料之中,昨晚她在研究竞标单位的资料时就发现,他的公司的确是所有竞争单位里最优秀的。离开会场,她正拿出手机向母亲发消息汇报项目的阶段性进展,余声迎面走了过来。

    他心情大好,满面春风。

    “陈总,”余声走近,低头微微笑着,“在忙?”

    陈默收起手机,同样笑着对他说:“别的公司都是派代理过来竞标,没想到余总今天亲自出马。”

    “因为是陈总的事,我不能不重视的。”

    他说着客套的话术,表情却相当坦诚。

    “今天见识了余总公司的实力。”陈默对这种互相贴金的操作并不陌生,淡然一笑,“还有余总的口才,真是佩服。”

    “好了,再这样商业互吹下去,就没完没了了。”余声抬眉,郑重地看进她的眼睛,“陈总,今晚有空吗?”

    “嗯?”

    陈默看向他,摆出一副状况外的疑惑。

    “我在想,互为满意的合作伙伴,今晚你不会拒绝和我出去喝一杯了吧?”

    他目光热切地盯着陈默,自信的脸上写满了把握十足的笑意。

    余声的酒量大概很好吧。

    陈默想着,毕竟像他这种常年周旋在酒桌上谈生意的人,她去了也只有被他牵着鼻子走的份。不像那天的那个谁,只是喝了几罐啤的,人就倒了。

    见她不语,余声随即拍拍额头:“啊,我又忘了,陈总不喝酒的。”

    陈默暗自松了口气,刚要顺势找个借口推掉,余声又说:“那咱们就去上次我说的那间温泉吧,这个天泡温泉,想想就舒服,正好忙了一天,需要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这次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直接替她做了决定。

    拿出一个明知会被拒绝的方案,为的是提出接下来那个令人难以拒绝的方案。陈默在心里说,这人心眼真多。

    “好啊。”

    见她点头答应,余声笑了。

    很快,在竞标会场外面,陈默便叫住了主办方的几个官员,转头就把“各位领导和专家们今天辛苦了,余总要做东犒劳各位,请大家泡温泉”的消息给传出去了。

    暮色蔓延时天空中又开始飘雪,一行十来人浩浩荡荡出了城。

    ***

    温泉会所在冬桂山间,恰好冬宝寺就在这座山北侧的山脚。

    陈默独自一人在岩洞风格的室内私汤里泡着,虽然温热惬意,但她努力让大脑保持清醒。因为屋外林中的露天温泉里,男人们正在喝酒谈天说地,正是余声和几位同行的官员。

    想起刚才余声约她喝酒的情形,她心头仍有些不安。

    如果像之前那样,在竞标之前邀约,明显有拉拢关系之嫌。可他现在已经拿下项目,而且还是凭实力拿下的,再约酒就很值得怀疑了。

    陈默总感觉这个余声有八百个心眼子。

    听着隔壁的男人们从冬城官场聊到国际局势,又说起郊区某片尚未规划的荒地,陈默感觉肚子都听饿了。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在门外停下,随即传来敲门声。

    “稍等。”

    陈默起身穿好浴衣去开门,拉开一条缝,门外站着的居然是余声。

    “余总?”

    看着她额头上的汗珠和红扑扑的脸颊,余声的视线有点飘,他哑着嗓子慢慢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我过来叫你一起去吃饭。”

    他看上去并没有因为陈默吆喝来一群人同行而有丝毫不快。

    陈默去更衣室换了衣服出来时,余声仍站在那等着她。他还穿着浴衣踩着拖鞋,解释说待会吃完还想再去泡一会儿,就不换衣服了。

    “我们这些大男人,难免又懒又糙,我想反正大家都是朋友,干脆随便一点好了。”

    前襟拉得很低,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还真不把她当外人。陈默从他身上移开视线,心说:既没礼貌,也没啥看头。

    余声保养得很好,皮肤细腻,胸膛厚实,肌肉块头精雕细琢般,带着健身房和蛋白粉打造出来的刻意感。只是在他胸口处,陈默隐约看见了一抹红线,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那好像是枚用红绳串起的,佩戴在胸前的挂饰。

    那个形状有点眼熟,好像是......

    “陈总。”

    陈默连忙回过神:“欸?”

    “领子乱了。”

    余声说着,把手绕到她的颈后,轻轻将她翘起的衣领翻回原状,低头看向她:“陈总介意我穿得这么随意吗?”

    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淡然的神色,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脸观察她的反应,这分明就是高手在刻意营造暧昧时的样子。

    可陈默不吃这套,她向来讨厌暧昧,眼下只想看清楚对方胸口那枚挂饰的样子。

    真是难办。

    但她陈默想要做的事,就算障碍重重,也必须要办到。

    陈默垂眼盯着那片胸膛,仿佛在看一片毫无意义的空气,随即伸出手捏住了他浴衣的前襟。

    手背碰上胸肌,明明刚泡过温泉,两个人的皮肤却都带着些凉意。

    陈默稍稍抬头看向对方,余声却稳如磐石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她跟前。他低着头,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前额,仿佛在欢迎她继续。

    再次低头瞥去,余声佩戴的挂坠的确是枚桃木剑,从外观上看竟和她在驱鬼大师那里请来法器一模一样。

    “余总,你戴的这是什么呀?”

    陈默立刻好奇宝宝上身,抬眼询问对方。

    余声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忙说:“就是个开过光的小物件,开运辟邪的。”

    陈默笑:“没想到,余总还信这个。”

    “怎么能不信呢,凡事都要有敬畏之心。”余声也淡淡笑了,依旧目光热切地看着她,“以后有机会,我还想去夏城拜访陈总的母亲,请大师给我们公司看看运势呢。”

    “好啊,欢迎。”

    余声看着她,眼中突然闪过即兴的光:“陈总,我说,不如就元旦假期吧?正好工地停工,你我都没事。”

    这实在是有点突然。

    “巧了,夏城那边有好几间博物馆和艺术中心的负责人我都挺熟的,假期里我们还可以去逛个展,然后和业内朋友吃个饭,不知陈总意下如何?”

    可恶,余声又在用他的资源引诱她了。

    陈默很好地藏起期待的表情:“我得先看看行程有没有冲突,晚点再答复你。”

    “没问题。”

    见余声依旧兴致盎然地盯着她,陈默便皮笑肉不笑地说:“余总,公共场合,注意形象。”

    说完,她揪住对方浴衣的前襟,把那刻意敞开得恰到好处的领口合上,转身朝餐厅走去。

    ***

    跨年前一周很忙,甲乙双方正式签署了项目合同,又在冬宝寺外举行了盛大的开工仪式,为期三天的元旦假期就在眼前。

    虽然那晚的提议相当热烈,可之后余声并没有再找陈默询问是否确定了行程,那天在开工仪式上再见到他时,他也只是用客套的热情同她寒暄了几句。

    陈默无语,毕竟跟着余声扩张人脉这件事非常有吸引力,如果这趟不回夏城,她相信自己一定会非常后悔,可是对方却一直吊着,并不着急甚至已经遗忘了一样,这令她恨不得马上找到余声追着他敲定时间。

    不得不说,余声这个人,确实是玩心理的好手。

    离假期还剩一天,陈默忙完手里的事,拿起电话直接打给了余声。若是有想达到的目的,她不会介意摆出主动的姿态。

    “陈总,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那头传来余声清醒的声音。

    陈默开门见山:“余总,上次说的元旦假期去夏城的事,我这边日程上没问题。”

    “哦。”

    余声随即轻轻笑了,在沉默的几秒里,陈默有点担心对方会说行程已经取消。

    “好。”他继而语气轻快地说,“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来安排了。”

    转眼就到跨年夜,陈默和余声在夏城落地。

    即便已经是寒冬腊月,南方的冬天却依旧温柔,夜风中弥漫着常绿植物的香气,人们穿着薄薄的一层外套充满活力,大地上看不到任何的萧瑟之处。

    在她心中,这里是冬城的反面,温暖,热情,包容,即便在当年也没有拒绝初来乍到一无所有的那对母女。

    陈默本想尽地主之谊,带余声去吃她最喜欢的餐厅,没想到余声却如他所说提前安排好了一切。陈默像个跟团旅游的观光客,从难订的高档餐厅到夜景的最佳观景位置再到酒店的豪华套房,在无比仓促的夜晚尾声,余声已经站在她隔壁的门外笑着同她道“晚安”。

    “陈总,我房间就在你隔壁,有事叫我。”他说。

    陈默点点头。

    “明早我们一起去吃早餐,然后再去拜访大师。”

    “没问题,”陈默有点疲惫地说,“晚安。”

    “哦,对了,”余声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待会儿有个开发博物馆文创的好朋友要过来找我喝酒,我想着陈总不喝,所以就没叫你了。”

    陈默一下子清醒了,心说,我这次就是为了人脉而来,怎么可能拒绝这种好事。

    “所以,不喝酒就不能加入吗?”她看了眼余声,笑了一下。

    “当然可以啊。”余声的眼里也有了笑意,“要不,陈总,来我房间一起等他吧。”

    他真的打算在房间里见朋友喝酒?有点抽象。陈默心底闪过怀疑,眯起眼睛看向他。

    余声的脸上依旧镇定自若,转身推开了房间的门。那扇半开的门里漆黑一片,仿佛在邀请她一起进入可以料想却看不清全貌的黑色世界。

    陈默毫无惧色,跟着他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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