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休息的很快,第三天的时候,她就提出晚上可以为他们超度。
方恨之在屋子中,捡了一些骨头,在火坑中也寻到了一些,也不知道是畜生的还是人的。
那场火烧的时间恐怕有些久,到了最后,根本分不清东西了。
“师叔,你去拣尸骨没什么问题,但,这是什么?”沈浮玉沉默地看着他,正往棺材里的东西。
“这是什么,这是树根啊,怎么了,除了人死了能被放进去,生灵就不行了?”
沈浮玉被呛声,她眨巴眨巴眼。“当然没有这个意思。”
方恨之一边给他们盖布,又拿了块玉佩,因为没有完整的尸骨,干脆放在了一侧的角落中。
“那你说什么?”
方恨之斜了她一眼,道。
“我只是觉得,除去一些树木,东南角还有些秧苗根,师叔也可以去。”
方恨之,“……”
方恨之给了她一巴掌,并不重,“那么多的东西,挨个挖起来得到什么时候。”
沈浮玉唔了一声,算是点头。
“我也不是给树木埋葬,我还没那么好心。”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剪掉了树木的根,确定无法发芽后,满意地点头。
“那师叔是为何?”
“只是觉得,既然门口有,他们在地下看着熟悉的树,倒也不错……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沈浮玉真情实意,“只是觉得,师叔你人还怪浪漫的。”
毕竟,他这人看起来这般邋遢,可不像是什么浪漫人。
方恨之不为所动,“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哦。”
苏梧桐见方恨之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立刻挥手,“来来师妹,别和他说话,和我一起剪纸钱。”
他面前满满当当,差点挡住他的面容。
陆拾砚在他的身侧,也在默不作声地剪。
“你们这是,剪了多久?”沈浮玉坐在他的身前,也跟着顺着纹路开始剪。
看着这个纸的形状,似乎是用来画符箓的纸。
“不久啊,也就是吃完饭就开始了,我还嫌他们一群人在底下不够分呢。”
苏梧桐随口道,却让几人沉默了。
“虽然但是……”沈浮玉抬起头来,“你们还有画符的纸吗。”
苏梧桐喜滋滋地,手上动作不停,“没了啊,回头找师尊要呗,反正他库房里一堆的黄纸。”
沈浮玉:……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心疼师雪松还是黄纸。
青珩从房间中走出,姚师兄将白色的帷帽递给她,青珩接过,戴在头上后,浑身一身白。
三腰五领,似乎是丧衣。
“她不会做什么不好的事吧?”苏梧桐还是没忍住,小声嘀咕了句。
方恨之立刻抬起头,看着他。
苏梧桐还当自己诋毁别人,这位长辈要教训自己,刚心虚低下头,又想到这位昨天自己也说了,于是试探性的挺直腰板。
方恨之目光炯炯,高高抬起手,靠近了他。
苏梧桐被吓了一跳,立刻闭上双眼。
然后,自己的肩膀被人勾住了,“你也觉得吧,我看她就不像什么好人,讲真的,我怕待会她把我们全给杀了。”
苏梧桐瞪大双眼,“对哦,那现在我们在浮世灯里面,她想杀我们,岂不是易如反掌?”
方恨之,“这倒不必担心,她应该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真的?”
“骗你我是小狗。”
方恨之这点到没说错,青珩的确没有意识到,这里是在浮世灯眼中。
她看着渐渐黑下去的天空,又看向落在院中巨大的灵柩。
“点点灯,然后就可以开始了。”巫将灯送到姚师兄的手中,轻声道。
觋不知从何处赶过来,他双手环胸,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起初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见青珩在忙,便按捺住了自己的心思。
青珩翻动着手中的书本,而后慢慢地开始念起来。
她四周看不见的灵体在她的咒语下,一点点地脱离她的身旁,似乎是在不舍。
但没有人能看见这样的场景,天空中的太阳被遮挡,天气也渐渐地阴凉下来。
她似乎是第一次给人念经,看起来有些不太熟练,但这样子看起来,难得有些无害。
灵体飘散,落在穿着白裳的人手中,铁链牵引着几人离去时,方恨之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
“她们跟在你身侧挺久了,不必难受执着,再不入轮回,恐怕到时,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记不清了。”
白无常拿着锁链,另一端却在青珩的手中。
它似乎在疑惑,青珩将它喊来。为何迟迟不愿放手。
“怎么了?”方恨之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来问道。
青珩低着头,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看不见神情,手在空中却渐渐收紧,“最后一次。”
沈浮玉看不见锁链,只能看见她似乎在用力地抓着什么东西,手指几乎攥得发白。
“什么最后一次?”
还没想清楚,指尖掌风凌厉得几乎可以贯穿一切。沈浮玉立刻接住了。
她的耳边似乎听见锁链的声响,青珩睁着眼,眼中倒映着那巨大身影离去的场景。
“啊,你能躲过去啊。”
“嗯。”
起初只是暮春渺想看看,青珩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才会那般轻易地让她得手。
虽然说是一个幻象,但也的确是故意装的手无缚鸡之力。
觋走到她的身后,眼中似乎是有些难过,他话语中带着小心,“我们回家吧,妹妹?”
“你好像,很久没喊我妹妹了。”
因为这些日子以来,觋一直在生她的气,连声妹妹也不愿意喊了。
觋没说话,只是希望她不要再冲动了。
青珩收回自己悬在半空的手,“来世别见了。”
“什么?”
他甚至没有想清楚这句话,就看见青珩手上的剑诀,干净利落地划了自己的脖子。
失血的一间,膝盖跌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真可恶啊,那么多人,就留她一个人活着。
好想她们,好想被她们抱在怀里,听她们喊自己青珩的声音。
好冷啊,要回来接她了吗。
那巨大的白影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慢慢地飘回了此处。
觋愣愣的,他缓缓地坐下来,扶着巫的手。
但青珩没有搭理他,只是闭着眼,将头挪向了另一处。
会生气的又不是只有他,他不愿意喊自己妹妹,那她也不想喊他兄长了。
“发生什么了,不是,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我一眨眼,她就这样了?”
苏梧桐一脸懵逼,他看着青珩,满脸的不可置信。
巫虽然闭着嘴,但也不知道什么术法,竟然让她没张嘴,就能让旁人听见自己的声音。
“觋,把浮世灯取出来给他们,我巫族将浮世灯献给定天宗,还望定天宗妥善保管。”
“啊?”苏梧桐一脸懵逼,“不是,给我们了?按道理,你们不该给鸾羽宗吗。”
毕竟定天宗讨厌天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巫族和天道的关系,怎么说也应该会避开他们宗门。
觋看上去似乎也有些疑惑,他只是捂住巫脖子上的伤口,“少说些晦气话,我带你去外头找医师。”
“觋,你知道天道吗。”
巫族信奉天道,青珩问的这个问题,简直就是在说,你母亲认识你父亲吗。
这样的聊天过于诡异,觋不敢细想,只是想将她拉起来。
她却努力地掰开他的手,“它好讨厌,族里的人总是说,天道会给你一切,可是,什么是天道呢,是三千道的常规使然,是高高在上不往下看的一场谎言。”
“我知道,我们去找医师……”
“我不喜欢这个世间,我想我阿姐了,我要去找她们。”
觋的指尖僵住了,他问:“那我呢,你把我留下来,做什么。”
青珩,“你想做什么,你不是挺会自作主张的吗。”
行,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记说教他,真是。
觋没有回嘴,只是将青珩抱在怀里,感受着她体温的流逝。
青珩也没再说话,她本身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巨大的白色身影蹲守在她的身旁。
直到她奄奄一息的时候,那足足有两人高的白无常,缓缓地伸出了手。
要被带走了呀。
真可惜,她明明求过那么多次天道,族里的六畜都给它了,天灯也点了。
可天道,还是不愿意低下头来,看她们这些苦苦求生的人一眼。
青珩的意识一消散,没了掌管浮世灯的人,整个世界立刻摇摇欲坠起来,天空破裂开来,像是要碎掉的镜子。
“卧槽,怎么办,天要塌了!”
觋还抱着巫,也许是意识的消散,浮世灯竟然将她的尸首化作了养料,补足了自己。
他表情怔怔的,拼了命的想要留下点什么,却只握住了虚无。
就像是前几个,死在幻境中,但尸首消失的那些村民。
这正好解释了,为何那些人死后,尸首会消散。
“别愣着了,我们在灯里怎么逃啊,我们不会永远被困在这里吧?”
四周地动山摇,山上的巨石滚落。
沈浮玉一把抓着他,将觋从自己的世界中拉出,“行了,当时放人走的时候,不是很痛快吗,现在想死在这跟着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