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韩青凌挣扎着睁开眼，一片黑暗里，她有些恍惚。
身体疼得有些麻木了，韩青凌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地想，小说里面女主第二天醒来，被大卡车压过的感觉，莫过于此了吧……
韩青凌觉得，她现在正在cos“破布娃娃”。
氧气面罩勒的脸有些疼，韩青凌动了动手，想要摘掉碍事的面罩，却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人握在手里。
陆戚臣趴在病床边睡着，他的手轻轻盖在韩青凌输液的那只手背上。
他眼下一片青黛，下巴上带着胡茬。
是一副难得的颓唐模样。
韩青凌扯了扯嘴角，有点想笑。
“陆戚臣……”韩青凌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很小，嗓子也很哑。
但陆戚臣却猛的惊醒。
他看到睁着一双漂亮眼睛看他的韩青凌，面色紧绷，一声不吭抬手就按了呼叫铃。
韩青凌：？
医生护士很快就涌了进来，陆戚臣被挤到了人群后面。
韩青凌在人群的缝隙里，看到陆戚臣靠在墙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状态还不错，但是要养好还需要一段时间。”医生摘下听诊器，脸上表情终于放松下来。
鬼知道这两天他们这些负责治疗的医生经历了些什么。
他们这家医院，是陆氏集团名下的私人医院。
大老板的太太被送来的时候，他们的心都提起来了。
更别说太太昏迷了将近半个月，一直查不出原因。
眼见着大老板浑身的气场日渐阴沉冷冽，主治医生愁的头发都要掉没了。
幸好醒了，幸好醒了……
做完检查的医生护士退了出去，她身上做监测的仪器被撤掉。
韩青凌看着依旧靠在墙上不动弹的陆戚臣，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
陆戚臣看过去，韩青凌小声说：“我有点渴，可以......”
她话还没说完，陆戚臣已经大步走了过来，接了温水，把病床摇起来。
他甚至把吸管插好，自己拿着杯子让韩青凌喝。
韩青凌喝了几口水，感觉自己干涩的嗓子总算是舒服了些，长长的舒了口气。
陆戚臣从她醒后就一声不吭，表情看起来有些懵懵的样子，像是还没回过神。
直到韩青凌喝完水，他把杯子放好，
陆戚臣突然弯腰抱住了韩青凌。
他动作很轻，因为怕碰到韩青凌身上的伤。
韩青凌动弹不得，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她张了张嘴，却突然感觉到自己颈侧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滑了下去。
“陆戚臣......”
“对不起。”
韩青凌愣住，她抬了抬没有扎针的那只手，犹豫着落在了陆戚臣的肩膀上。
“怎么了？”
“对不起，我没有及时找到你。”陆戚臣把头埋在她颈窝处，声音很闷。
这半个月里，陆戚臣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自责。
韩青凌昏迷时，说的那句‘你怎么才来’，几乎成了一个梦魇。
这半个月，他时常会梦到那个场面。
梦里他没有及时赶到，看到的是韩青凌的尸体。
韩青凌抿了抿嘴，她轻轻拍了拍陆戚臣的肩膀：“不会啊，你找到我了。”
韩青凌那时候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在那个破地方了。
说不害怕是假的，她虽然经历过一次死亡，但她还真是无法接受死在那个变态手里。
陆戚臣冲进来的那一秒，不开玩笑，韩青凌模糊的视线里，陆戚臣整个人都是带着光的。
天神降临不外如是。
“谢谢你找到我。”韩青凌犹豫了下，忍着疼抬起手抱住他，小声说。
陆戚臣胳膊收紧，把韩青凌紧紧地抱在怀里。
韩青凌忍了两秒，没忍住，抓了一把他的头发道：“哥，松松，有点疼。”
陆戚臣轻笑了一声，温热的吐息落在韩青凌脖子上，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然后又是不知道扯到哪里的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姐！你终于……”
韩青焰砰得推开门，话说到一半，就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余下的话全被咽了回去。
他干巴巴地啊了声。
陆戚臣直起身子，垂着眼看韩青凌，伸手蹭了蹭她的眼尾。
韩青凌轻咳了一声，脸颊有些微红。
她看向韩青焰，满脸疑惑：“你没上学？怎么回来了？”
韩青焰撇了撇嘴，眼眶有些红了。
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红着眼瘪着嘴，又是委屈又是自责的神情把韩青凌看愣了。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韩青凌皱着眉，冲韩青焰招了招手。
韩青焰走过去，强忍着泪意，抱住韩青凌，有点儿哽咽：“姐，我是不是好没用啊。”
“怎么会。”
“但我从来都没法保护你。”韩青焰握住她的手，把头埋在她手上，哑着声音说。
韩青凌短暂的错愕后，突然笑了声。
“阿焰，你记不记得你三年级的时候。”
韩青焰眼里含着泪，茫然地看她。
“那时候你就那么大点儿。”
韩青凌大概比了个高度，忍不住笑出声。
“听到有人说我是小病秧子，冲上去就要撕人家的嘴，给人脸都抓花了，自己也被打的鼻青脸肿。”
“还有一次，在公园有人为了抢秋千，把我推了下来，也是你挺身而出。”
“你一直在保护我，而且做的很好。”韩青凌拍拍他的脑袋，认真地说。
韩青焰忍了半天的眼泪唰的掉了下来，他憋不住泣音，缓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只是，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抱着韩青凌的胳膊不抬头。
韩青凌笑的时候会扯到肋骨，疼的不行。
她一边笑一边捂着肋骨的位置，声音都有点喘：“多大的人了，还掉眼泪。”
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陆戚臣。
陆戚臣摸摸脖子，耳尖有些泛红，他说：“你们聊，我去收拾收拾。”
他这几天实在有些不修边幅了。
韩青焰悄悄蹭了蹭眼睛，然后小声说：“姐夫这两天都没怎么睡，一直守着你。”
说实话，在最开始知道韩青凌结婚的时候，韩青焰有种姐姐被人抢走的无措感。
甚至到后来，都对陆戚臣有种隐秘的敌意。
直到这次。
在收到韩青凌手上昏迷的消息之后，他马不停蹄地从学校赶回来。
那时候陆戚臣已经三天没有休息过了。
他甚至把办公的地方都搬到了医院，时刻守着韩青凌。
他本来就不是个爱笑的人，韩青凌昏迷的时候，陆戚臣更是冷成了一块冰。
不眠不休，亲力亲为。
这半个月几乎都是这样过来的。
昏迷中的韩青凌在日渐消瘦，陆戚臣也肉眼可见的瘦了许多。
韩青焰不敢说自己会比陆戚臣做的更好，他逐渐相信了姐姐之前所说的，陆戚臣对她真的很好。
韩青凌垂着眼皮，轻轻嗯了声。
她看了眼病房休息室的门，轻轻抿了抿嘴唇。
中午的时候，家里的阿姨来了。
她进屋的时候，韩青凌刚刚睡醒，一见到韩青凌，阿姨就开始扑簌簌地掉眼泪。
一边哎呦哎呦着喊好孩子遭罪了，一边心疼地上去摸摸她的脸。
韩青凌本身就瘦，阿姨和陆戚臣之前废了很大劲才养胖了些。
这一病何止一朝回到解放前。
阿姨看着难受的边抹眼泪边骂：“这天杀的坏东西，不得好死啊他。”
韩青凌因为被注射了药物，肺功能有点受影响，现在还要吸氧。
脸颊消瘦嘴唇苍白，带着氧气管的样子病恹恹的，看着有些可怜兮兮。
她无奈地笑笑，拉住阿姨的手给她擦眼泪：“阿姨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
韩青凌求助似的把目光投向陆戚臣。
陆戚臣本来正在给助理发消息，安排工作，一抬眼跟韩青凌对视上。
他把手机塞进兜里，走上前给韩青凌垫了靠背。
“阿姨煲了汤，喝不喝？”
“对对对，煲了整整一上午，可香了，喝一点儿好不好？”
韩青凌其实没什么胃口，但她还是笑着点点头。
陆戚臣没用阿姨动手，自己盛了汤，拿勺子放凉后递到韩青凌嘴边。
他做这些的时候，动作自然表情平淡。
韩青凌顿了顿，张开嘴。
温热的汤顺着喉咙滑进去，空荡荡的胃一瞬间暖了起来。
大概是蒸腾起的热气，韩青凌眼眶有些发烫。
阿姨在边上看着两人，抹了抹眼泪，露出来一个欣慰的笑。
这几天，她是眼睁睁看着陆戚臣情绪日渐消极，焦急心疼却又没有办法。
韩青凌能醒过来真的是太好了。
喝了小半碗，韩青凌实在是有些咽不下去了。
她躲开勺子，摇了摇头，脸色很不好。
陆戚臣没逼她，他很自然地把碗放到嘴边，把剩下的汤喝掉。
“诶……”韩青凌下意识喊他。
陆戚臣疑惑地看她。
“我喝过的。”
“嗯，我知道。”
韩青凌干巴巴地哦了声，低下头时，觉得耳根发烫。
好奇怪啊，陆戚臣。
大概是因为昏迷了太长时间，韩青凌的精神状态一直不怎么好，这一天里也总是醒醒睡睡。
她这次伤的不轻。
刚送到医院的时候，骨折脑震荡都不是最严重的。
最严重的是她被注射的不知道是什么药物。
因为赵煜态度拒不配合，所以他们不得不配合警方研究。
这无疑是给韩青凌的身体添加了很大的负担。
韩青凌睡着时，韩青焰带着一个中年女性来了医院。
在病房门口，他们撞上了出来打电话的陆戚臣。
韩青焰给陆戚臣介绍，那是他们的姑姑。
韩静怡穿着大衣，怀里抱着漂亮的马蹄莲，温柔的微笑着冲陆戚臣点点头，眼里却带着审视。
“陆先生，麻烦你照顾青青了。”
陆戚臣莫名觉得，这位姑姑对他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他摇摇头，声音平静：“我是她丈夫，这是我应该做的。”
韩静怡礼貌地问：“我想进去看看青青，方便吗？”
“她还在睡，您可以进去看看，但最好不要叫醒她。”
“当然不会。”韩静怡轻轻推开门，把两个男人留在门外。
两人对视了一眼，韩青焰尴尬地挠挠头：“姐夫，从小姑姑就疼爱姐姐，可能是太着急了吧……”
“嗯。”陆戚臣透过病房门的玻璃，看了眼屋里。
VIP病房的私密性很好，他看不到任何东西。
韩静怡轻轻把花束放到桌子上，深吸了一口气才看向床上的韩青凌。
“怎么瘦成这样子啊，宝贝。”韩静怡颤抖着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很轻。
她轻轻亲了亲韩青凌的额头，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落在了韩青凌的眼皮上。
韩青凌眼睫动了动，茫然地睁开眼。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