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拿起外套那刻，颜故木以为她又和之前一样，要去往泳馆。
失神一时，差点痛失守护的她。
梦中的她和正常人。没区别，不会伤害人，除了自己。
向毅偶尔也会过来陪陪颜故木，也会问，“如果，她一直醒不过来，这个梦，你还能陪她做多久？”
“能多久、就多久。”
“颜故木，我是个傻子，你也是。”
同样的话，颜故木一年前也问过向毅，他当时的回答是，“以为失去她的我闹过、悔过、痛心疾首过，即使像现在这样，即使只是这样的失而复得，我也已经觉得很幸运了。”
……
医院，她醒来，一家人悬着的心才肯放下。
而她，不愿意说话。
直到家人离开，直到病房只剩另一个穿着病号服的颜故木。
她向着他扔水杯、扔枕头、扔水果、盘子……
他都受着，一声不吭。
直到她拔掉针管那刻，他真的怒了，冲上前坐在她身旁，控制住她双手。
秦萧依旧宣泄着自己的情绪，不停打着眼前的人，直到没有力气才开口，“为什么救我？”
语气平静而无力。
她不知道这一句责怪，颜故木等了多久。
紧抱住她，“萧萧，你醒了。”
“我在问，为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除了你，也有人会痛心。”
秦萧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秦萧问，“所以呢？我该学着考虑些别人，可是别人不是我，你更不是我，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秦萧，我不管你顾不顾惜自己，我在，绝不许。或者……你考虑我们一起共赴。”
“颜故木，你以为我不敢吗？”
看向她眼神，拿起水果刀，“我心甘情愿。”
秦萧接过，宁可自己受伤也不伤他分毫。
找来医护人员帮忙，包扎后，颜故木道，“这一年，同样的旅程，一样的话，我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为的不是看你怎么伤害自己。”
脸色连唇色都煞白的秦萧问，“所以呢？我该懂得怎么为爱我的、关心我的人活下去？”
“那只是个意外，如果他在，他一定会想你继续过着属于你的生活。”
秦萧没再说话，只呆看着窗外。
颜故木也没再说话。
泪水不断从眼中划过脸颊，一滴滴落下。
她丝毫没有擦掉的意思，任由泪水浸湿衣领。
看着落寞单薄背影的她，颜故木心疼不已却也知道如今不是最好时机。
从晨曦到暮光，从黑夜到白天……
她侧身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向毅下午来看林浅，得知颜故木也在，专程来看他们。
病房，她看着窗外，他看着她。
向毅不愿意打扰，走后才发消息给颜故木：
向毅：秦萧她醒了？
颜故木：对，但状态不好。
向毅：看出来了，从你眼神不离她的那刻起。
颜故木：下午别误会，不是不理你。
向毅：咱俩都多久的哥们了，还说这些客气话。
颜故木：多谢。
向毅：相比我，你是幸运的。
凌晨四五点，正是最困的时候，颜故木因为精神高度集中，身心俱疲，还是睡着了。
秦萧就这么一直盯着窗外。
……
第二天，她依旧。
一年，秦萧家人虽然减少工作，轮流陪伴，但更多时候都是颜故木守在她身边。
秦萧父母自然是放心的，有些话，即使颜故木从未说过，但听闻秦覃在时，他就已经在公司楼下宣之于口。
买来她爱吃包子，“拜托贺州排了很久的队，一晚没睡，好歹吃点。”
秦萧不闹不笑，不说一句，接过，吃了一个。
见她模样也不像有胃口的样子，颜故木也不再劝。
秦萧问，“贺州他，还在公司？”
“嗯。”
“所以，他的职，是谁接任？”
颜故木皱了皱眉，哽咽后说了声，“我。”
在秦萧不知道的这一年，她在秦覃离开后，被称为执行总裁的未婚妻。
不明就里的职员和吃瓜群众甚至调侃，铁打的未婚妻、流水的CEO。
关于这一切的当事人却并不知情。
颜故木也觉得不是告诉她的时机。
“还是总裁办，秘书长？”
知道她的关注点不在自己身上，虽然伤心，却不难过。
“他能力足够。”
能力强的不在少数，但了解她又能无缝衔接工作的，只有贺州。
“红色是重要紧急的，黄色是紧急但不重要的，蓝色是不紧急的，绿色是不紧急不重要，这些都是需要您签字的文件，红、黄需要您现在看完我带走，另两个我中午来时取。”
秦萧问，“有豆浆吗？”
还在看文件的他还以为是自己出现的幻听，“没、没有”先是惊讶于她居然想吃东西，然后立刻说，“我立刻点，送外卖可以吗？”
“甜豆浆，谢谢。”
“好！”
他的那份欣喜要溢出来似的。
秦萧拿到豆浆，只是拿着，依旧看向窗外。
颜故木没问只说，“昨天太阳不错，今天的微雨也很好，都是天气，晴雨自然。”
她明白他哪里是在说天气。
“只是天气？”
他避而不谈，“豆浆还是温的。”
她喝了口，居然由胃里引出一番恶心。
卫生间吐过后，刚喝完的豆浆就吐了出来。
一连两天，吃什么吐什么，甚至连刚喝下口的温水也都在十余秒时间再吐了出来。
甚至吐出胃酸。
想让她胃中有食，好过空腹胃痛，可一次次的呕吐更让人心疼。
几次尝试无果，胃中根本容不下食物甚至温水时，颜故木只能让她含着水，然后吐出来。
医生开了营养液。
秦萧问，“我能去看看他吗？”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他离开那天——苍白的脸色，在水中已经浮肿的皮肤以及……毫无体温的他。
原本不到百斤的秦萧现在只八十多点，算不上瘦骨嶙峋却也像是皮包骨。
刚伤愈，又水米无进的她，颜故木没有拒绝，只是说，“等你好些的。”
“今天，可以吗？”
秦萧知道，这两天父母没来，证明他们足够信任颜故木。
可是贺州来，没有言语，更没交谈，就算是颜故木看完文件签完字他要离开时，秦萧已经吐了许许多多次，也一言未发。
手机不在身边，秦萧问“我手机在哪？”
“找到送还你。”
并不是没找到，在落水前，秦萧清楚记得自己将手机等贵重物品放在外套，不可能丢，那么……
见她情绪稳定，夜晚萧女士过来，回到家后，颜故木找到充电器，想充满电给她拿去。
一个好意，却被误会。
以至于秦萧在收到他拿来的手机时，“不会了。”
没听清的颜故木，“嗯？”了一声询问。
秦萧回答，“这一年，泳馆你陪了我三次，江边你陪了不下五次，院内湖边树下至少三次。颜故木，谢谢。”
“你醒了？”他笑。
他不是没听到她的话，而是那瞬间只想到她好了。
在秦萧意外的反应后才说，“不客气。”
转身，是期待已久得以实现的欣喜，也是她客气避嫌的失落，一滴泪珠划过脸颊，他悄然拭去。
秦萧没看见，但他眼底的欣喜和看得出的失落，转身、明显是在隐藏情绪。
拿到手机，翻看秦覃的相关消息、新闻。
引申的关键词有#铁打的未婚妻，流水的CEO#
秦萧点进去，才知道自己已被称为执行总裁的未婚妻。
拿起手机，屏幕转向颜故木，“原因。”
“稳定人心。”
“还有。”
“家人提议，出于自愿，从未后悔。”
“颜故木，你见证过我和他的感情，如果真的喜欢，我不信你不在意；如果不爱，又何必绑定一起。”
“如果不爱，我何必管你，如果你不能忘，我在意又有什么意义。如果不爱，我何必守着、护着你。”
“颜故木？”
“颜故木？”他笑，问她，“我游泳没那么好，也没自信到保证能救你、自己也能无虞，跳下去那刻，你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我同样。”
她凝噎。承诺，做不到；而能给他的……“如果需要，我随时还。”
坐在沙发的他，低着头，秦萧看不到他情绪，但语气比刚才更失落，“秦萧，人情能还，可心呢？你还不了他，所以也不打算给别人了、是吗？……”他沉默，她无话可说，许久后，他才带着满是失意的目光，夹带着温柔似水地话语问她，“可是我呢？”
秦萧无话可说，也无话能说。
颜故木嗤笑，“好”看着依旧不打算张口的她，“一年。”
她蹙眉。
他解释，“我用一年陪你，你拿一年还我”看向她，眼神落寞却又坚决，明显的恳切，“不过分吧？”
秦萧想了想，点了头。
“一年我以你未婚夫自居，毕竟这一年你也是我未婚妻，只一年，这一年依旧。”
她已经想好安顿好一切追随秦覃而去，一年，不算长，很快也就过去了吧。
她点头，“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