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只微微亮，唐仁便开始收拾起了客卧。
细细碎碎的声音伴随着窗外的鸟叫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保安开着巡逻车经过的杂音成为了祁渺的起床铃声。
唐仁在哼歌，不知是哪个年代的老歌了，哼得支离破碎，曲调全丢。
昏昏沉沉中，不知道又睡了多久，房里的对讲机接到门卫的来电。
铃声很刺耳，直接把祁渺给惊醒了。
“对，是我们131的访客，麻烦放她进来。”
他听到唐仁隐隐约约的回复声。
这下是真睡不着了，祁渺只得爬起来，拄着盲杖去洗漱。
元芜计了一下时，从门口走到祁渺家总共要花二十分钟，这地方是真大，下次还是搞辆自行车吧。
她敲响大门时，隔壁那栋别墅还是悄无声息的，高大的棕树挡住了外人探寻的视野。
很快，穿着一身家居服的唐仁便迎了出来，热情地招呼着她往里走。
“太感谢你了小元，不然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这段时间就拜托你看着点渺渺了，平时也不需要真的像保姆一样照顾他，你领着他熟悉房子和小区，三餐都会有人送上门，你帮他取一下，监督他吃饭，平时他在书房工作的时候不要打扰他，他生病请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我。对了，卫生什么的也不需要你费力气，每周都会定时安排家政上门大扫除一次。”
“除了这些，其他时间你都可以自行安排，我会给渺渺你的号码，这是紧急联系的时候才会使用的。”
“待遇你也别担心，我们会比市场价高一点支付。”
唐仁细细说着安排，随后拿出了一份合同，让元芜看：“对了，差点忘了问你，小元你成年了吧？”
“成年了。”
元芜拿起合同，快速翻阅了一下，便准备签字。
其实说了这么多，唐仁没有提到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或者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这些话题，是因为两人心里都清楚，要是真说起来，祁渺这样的盲人反而才是占不到便宜的。
“噔，啪。”
敲击地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元芜闻声望去。
这栋别墅是有三层楼的，只是因为祁渺的特殊情况，估计短时间内都不会使用到上面两层，祁渺穿着一身白色的绸缎睡衣，上面纹着秀雅的花纹，头发梳得很规整，衬得他更是清瘦疏离。
他用盲杖探索着前方，没有戴墨镜，也没有睁开眼，神情懒散。
“谁来了？”
“渺渺，你醒了呀，我点了早餐，马上就到。”
唐仁高兴地向他走过去。
“是元芜，她同意在这里工作了，以后你们俩要好好相处。”
话音刚落，外卖的电话就来了，唐仁只好去接应。
祁渺站在原地，头侧了侧，好像在确认什么。
“一点方向，走十步，没有障碍物，我们坐在这里的沙发上。”
又是那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女性中极为少见的，像是伤到过嗓子的声音。
“谢谢。”
祁渺握紧掌心中的物体，克制住自己对这个声音的反应。
他调整方向，向前走，一步、两步、十步。盲杖碰到了东西。
接着，一双温热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引导他坐下：“小心，这里的桌子边缘有点尖。”
“哦。”
他干巴巴地应道。
两人坐在沙发上，隔了一段距离，一时竟无人再说话。
外卖好像不能进来，那边似乎起了什么争执，唐仁拿着手机就出去了。
静谧的空间里，祁渺感觉坐在一旁的人起身，不知道去哪里取了个什么东西，然后绕着沙发四周转了一圈，随即又去了另个较远的区域，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他有些不安。
“咳。”
他小小地清了下嗓子。
“你在干嘛？”
他偏头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里的桌子边角都太尖了，我把它们包起来。”
奇怪的感觉又开始抓挠他的心口，祁渺眨了眨眼，声音放得很轻：“你小时候受过伤吗？从树上摔下来那种。”
他看不到正弯腰处理餐桌的元芜愣住了，目光复杂地看向他自己。
他只听到对方语气轻快地说：“爬树？我虽然不是淑女，但也没这么野。”
满怀期待又落空的痛苦席卷心头，祁渺狠狠地抓住自己的手腕，想掩盖这种情绪。
只是他不知道，他所有的小动作都被元芜收进了眼底。
看到他失落的表情，元芜有那么一瞬间想松口，也许和他相认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是像顾澜和心佑一样，再多一个牵绊罢了。
她小时候便觉得祁渺长得真的很好看，是直击她审美的好看。
所以她才不顾一切地帮他逃离了那里，虽然之后她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是让他重回自由的世界，这件事她从未后悔过。
被抓着头发拖行，泥水呛入鼻腔，蠕动的虫子混着青草钻入耳廓，她也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后悔。
······
不要心软，元芜。
她告诫自己。
正巧唐仁带着一袋早餐回来了，他招呼着两人去餐桌上吃。
“小元，你吃了早餐没？要不跟我们一起吃点？”
元芜摇头：“我吃过了。”
“咦？”
他注意到了房子里的小变动。
“这些地方是你包起来的吗？”
唐仁用手去撞了撞桌角，包得很厚，手不痛。
“你真的很细心，太感谢了，我都没有想到这些。”
他是个静不下来的人，很快就注意到元芜的行李还在门口，便去帮她提起来。
原以为很轻，结果与体积毫不符合的重量差点让他栽个跟头。
“来，小元，我给你介绍一下你的房间。”
元芜想要接过自己的东西，被唐仁拒绝了，只好作罢。
两人往楼梯下的一个房门走去，唐仁走在前边，元芜跟在他身后。
往后看了一眼，祁渺孤身坐在长长的餐桌边，双手摸索着捧起了一杯豆浆，低头小心地吸了一口，像是有些被烫到了，忙吐了吐舌头，把豆浆放下，赌气地把杯子推远了。
早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铺满了客厅的大部分区域，楼梯下是仅存的阴影处，元芜的眼中却盛满了光亮。
这个房间的窗户位置正好对着隔壁栋，房内的采光也通透。
元芜很满意，很快就把自己的东西整理出来。
两套换洗的衣服挂在衣柜里，一个很重的箱子她没有打开，塞进了床底下。
接着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包裹得严实的相框，拆开包装，放在桌子上，相片里是元芜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女人的合照。
再取出一些洗漱要用的日常品，其他的东西元芜便没有再拿出来。
床上用品唐仁说已经帮她下单了，今天下午会送到，可以趁还有太阳，洗了晾干，晚上便能睡了。
听外面的动静，两人应该还在边吃早餐边闲聊。
现在是城市里最热闹的时刻，道路上想必是车流如潮，只是这个别墅区地理位置也选得极好，与外界的喧嚣几乎没有接触，满是宁静的惬意与舒适。
就在九点半整点的时候，元芜手机提醒有一笔钱到账了。
她反手便把钱转到了另一张卡上，只给原来的卡里留了几百元。
看着这笔数字，元芜思索了一会，把门合上了，反锁。
拖出那个箱子，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望远镜，搭在窗边对准对面的二楼。
里面很安静，没有人影，窗帘拉得很死，看不出什么。
她调整角度再观察了一会，还是没有收获，便把望远镜收起。
看来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有机会的话，还是先去接触一下任务对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