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费丽……”

    “费丽?”

    “费丽佳尔!”

    刺啦——耳旁划过的声音如裂帛。

    画面从右至左开始碎裂。

    在呼唤声中,费丽佳尔猛地回过神。她大口大口的呼吸,没留意的时候额面上已经遍布薄汗。

    “费丽…你还好吗?”

    布鲁斯担忧的声音响起。

    费丽佳尔,朝他看了过去。

    少女的脸色如一只死去的鱼。

    这是典型的应激反应,布鲁斯对此再熟悉不过。

    “我说完了。”

    她的声音有些哑,像是在征求意见:“能让我先回房间么,我有点累了。”

    “扎坦娜小姐,请问她的检查结束了吗?”布鲁斯没有直面回答费丽佳尔的问题,他转过头去朝着魔法女士问到。那位魔法师捏着礼帽的手已经在微微颤抖,将少女心底的伤口撕开这并非她的本意。

    扎坦娜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她点了点头,“当然,好好休息吧孩子……”女人的目光在此时已经充满怜爱。费丽佳尔长舒一口气,提姆在一旁说道:“房间在三楼第二间,要我帮你么?”

    费丽佳尔迟疑了瞬间,再轻声道:“谢谢。”

    “我应该做的。”

    话语间,年轻的德雷克总裁带着费丽佳尔离开了客厅。

    此时,客厅内只剩布鲁斯与扎坦娜二人在场。

    扎坦娜率先开口:“我认为她没有说谎。”

    费丽佳尔离开以后,布鲁斯不用再端着自己布鲁西宝贝的做派。男人的面部表情产生变化,像镜面中个性的逆转。他看向扎坦娜,等待对方的解释。

    法师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她斟酌道:“如果她说那位女士是与恶魔做交易,那我或许还会怀疑几分。你也知道的,从混沌中诞生的魔物向来不会遵守规则,在索取祈愿者生命后乖乖实现她的愿望。但费丽佳尔口中说的是「神」”

    “两者有什么差别?”

    这处于布鲁斯的知识盲区,他追问道。

    “很大。”扎坦娜坐到了沙发上,她示意布鲁斯也坐下来详谈这件事。她说:“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的神,构成祂们的主部分都是神格。所谓的神格除去是神的象征之外,还有「约束」的作用。约束,则是指无论提出怎样不对等的代价,到最后神都必须满足祈求者的愿望。”

    “也就是说费丽佳尔身上的异常,是神的手笔确凿无疑?”

    “可以这么说。用魔力构成脏器维持生命体征,且不改变她人类的体质。这样看来,也只有神能够办到。但……”扎坦娜的言辞间短暂停顿,随后话锋一转:“这也从侧面证明,费丽佳尔现在非常危险。”

    “我可能明白为什么知觉之门会三番两次找上她了,布鲁斯。”

    魔法女士摊开双手,魔力在掌心浮动,构建成一盏玻璃杯的轮廓。空荡荡的杯子,被代指少女的身体。布鲁斯的目光专注于此,他认真听扎坦娜说道:“在东南亚,人们要将神佛请入家中通常会在中庭供养一尊神像。由普通匠人制作出的塑像,哪怕受再多的供奉也无法沾染神力。因此,那边的人会为神像进行一场特殊仪式。”

    “装脏。”

    “将一尊神像赋予内脏与灵识,使它具有生命力,成为神明在人间的分身。”

    “知觉之门虽然并不在东南亚兴起,但是——想必他们做出这些事的动机,也与装脏大同小异。”

    扎坦娜说到这里,给布鲁斯留足了消化信息的时间。男人沉默片刻,得出了自己的结论:“知觉之门想让费丽成为神的容器?”

    布鲁斯说完,又感到推断中存在违和之处。他皱起眉,提出疑点:“但你说过她的身体不具有魔法才能。”

    “正因为不具有魔法才能,所以值得被争夺。”扎坦娜继续道:“异/教徒构成的目的通常时借由教义哄骗他人牺牲,从而以献血祭祀唤回他们信仰的不可名状物。可能是神祇,可能是怪物。但那都无所谓,既然是无法被常规理解的生物,就证明他们没有能够在人间自由行动的身体。”

    “费丽佳尔能够容纳神的力量,证明她对高维生命体的适应性极高。当神在降临她的身体时,能够完美适配进去。但这具身体没有任何魔法才能,所以神无法彰显自己的神威。”

    “你是说……”

    寥寥几句,布鲁斯在脑内构成了一个十分荒诞的想法。扎坦娜的目光也变得肃穆起来,魔力在她手中构成的杯中注入流体,她将原本浮在空中的杯子握入掌心。

    灌满流体的杯子被把握在手中,想要饮入或者倾倒都仅凭一己之念。

    “这是猜测,一个最坏的可能性。知觉之门可能需要一个能够掌控在手中的神。”

    扎坦娜声音幽幽地:“费丽佳尔,是他们选中的祭品”

    *

    楼道,拐角。

    提姆推动着费丽佳尔的轮椅前行,他们都不是健谈的人,所以这段路充斥着令人舒适的寂静。韦恩庄园室内电梯,在封闭空间上升的过程中,提姆主动开口道:“我好像还没有自我介绍。”

    “我知道你。”费丽佳尔语气平静:“虽然不经常出门,但我也是哥谭人。”

    “从报纸上的认识与面对面的介绍总是不同的”青年保持着谦和的语气,将少女推出电梯:“我很抱歉让你回想起了那些事,如果出现躯体化反应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喔,没想到我还有享受这泼天富贵的时候。”费丽佳尔起了些戏谑的心思,她故意将口吻操办的阴阳怪气地说:“难道我打一个喷嚏,就会在30秒内出现骨灰级专业医疗团队进来抢救吗?”

    “当然。”提姆帮她将房门推开,保持着绅士的礼节恰好停步在门外。费丽佳尔回过头去,就见青年往后退了一步,轻笑着回答:“骨灰会有,医疗团队也会有。”

    费丽:喂,骨灰是什么。

    青年收敛着目光,专注地看着少女的眼睛。

    “那么,欢迎回来。我还有些事,就先离开了。”提姆似是没有在这里停留的意思,他甚至没有将目光往房间探去,态度表现得足够客气。这却并没有让费丽佳尔感到不适,倒不如说这才是他人应有的态度。

    费丽点了点头,她说:“用餐时间见。”

    “用餐时间见。”青年说完,转身朝楼下走去。

    费丽佳尔注视着青年离开的背影,上扬的嘴角在瞬间牵扯成一条直线。

    她推动着轮椅回到房间内,房门将屋内的一切与外界隔绝。

    屋内的陈设与大宅整体基调相吻合。

    兴许是迪克告诉了阿尔弗雷德,少女有许多的饰品——因此屋内,有许多精美的架子与收纳盒。

    费丽佳尔的行李已被收拾完全,就连原先躺在她床垫上的丑陋玩偶,此时也被摆了上来。

    她靠近床边,沿床底摆放的地毯一圈,空气中散布着某种粘稠成膜的胶质。随着费丽佳尔的靠近,周遭有如被撕开一道裂口,泛起显而易见的一圈涟漪。

    当少女与玩偶对视的刹那。

    玩偶嘴部的缝合线骤然松解——它的嘴巴,张开了。

    里面是血肉,是蝇虫,是涌动的淤泥。

    分明不具有声带,可你能从中听到无比甜美的声音,像是少年,又如孩童般天真。

    “真亏你能编出刚才那番瞎话啊,纳夏。”

    房间中除她之外,第二个声音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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