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琼猛地从黑暗中清醒过来，发现床边竟然有一团黑色的人影，仿佛魔鬼一般，吓得边惊叫边往后缩。

    看到人醒来，对方把伸向她额头的手收回，嘲讽的说：“干什么，做亏心事了还是见鬼了？”对方发出声音，池琼才发现这竟然是施元礼，看来她还没从梦中解脱出来。

    “不，没，没什么。”即使明白眼前的人是施元礼，小小依旧无法压下心中的那种恐惧。池琼难以形容她的感觉，刚才她真的感觉面前站了一个极为黑暗的东西，一瞬间便能把她拖入万丈深渊之中。

    “起来，去吃东西。”落下命令，施元礼就走出去，可以说，完全清楚她绝对不会拒绝，甚至一句话都不会说。

    确实，听到施元礼的命令，小小只是起来默默地收拾东西。揉了揉额头扫一眼闹钟，发现才3点，也就是她只睡了一个小时。但，她已经习惯了。

    “说吧，想吃什么。”上了车，施元礼就把吃什么东西的问题丢给了小小，顺便还自我夸赞一番。“看你的命多好，哪有一个下人，整天都让家主亲自接你，还带你出去吃东西。”

    小小习惯性自动无视他自夸的话，连续一个月，她几乎每天都只睡3、4个小时，如今她只想赶紧解决他的宵夜问题，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大早还要去店里上班，她不想给店里惹麻烦。

    所以，小小提议了一些简单的面食、馄饨一类，却是被嘲讽一番天天只知道吃这些。

    烧烤，被骂上火，说她口臭。

    大半夜的，吃食已经很少，除了那些烧烤炸物，大排档，还真没什么可以简单吃了。想了好久，在施元礼好几次不耐烦的催促下，小小才再次开口：“吃冰。”

    “冰？唔。”这一回，施元礼没有再有异议，不过依旧开着车兜了一个小时。在这段时间，小小已经累得不断打瞌睡，好不容易轻轻眯了下眼，却又被骂醒。“别睡，睡什么，让你来休息的吗？在车上睡觉你知道有多危险？”

    “我明天还要上班。”

    “你上班是你的事，关我什么事？”

    小小咬住上唇，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再说话不要再反驳。

    可施元礼却是一个手背拍在她的嘴上，甚至还拍到了鼻子，痛得她眼泪都差点飚出来。她往车门边缩了缩，身体都转向车窗外，可很快便被呼喝着坐端正，她心里强烈地抵抗着，当什么都没听到，可很快就被拽着胳膊坐回去。

    被拽了回去，小小也就没再动，施元礼平淡的说：“非要别人强硬，就是贱。”

    小小暗地里咬着牙，不说话。

    过了一小会，施元礼把自己的手背伸到小小面前，声音有点委屈。“你看你的嘴有多硬，我手都红了，疼了。”

    看小小没反应，他催促道：“吹吹，我手疼。”

    小小心中冷笑，脑海里出现一个狠狠咬上去，撕下一口肉的画面，这个画面不断地在脑海闪现，但这也仅限于幻想。她最后只能狠狠地闭上眼，深呼吸几秒，在施元礼再次催促下，呼了口气。

    施元礼仿佛被取悦了，很高兴地继续开车。

    最后，施元礼开车来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火锅店里。看着这个地方，小小心里有些绝望，脸上却依旧没有表情。

    坐下后，施元礼在点菜，小小便把他常需要用的餐具一一摆好在他面前，做好一切之后，她看了眼手机，发现已经4:50了，然而实际上，这里离施家只需要半小时车程。若不是小小很清楚以前没接触过什么施家，她都要因为自己是跟施元礼有仇，处处受他故意折磨。

    小小才看了一眼，正准备放下手机，对面便传来声音。“看什么手机？整天只知道玩手机，拿来。”

    小小把手机递过去，看着他在手机上划来划去，偶尔问问，她微信里新加的是谁，一会又说，调了太多闹钟，然后把闹钟全部删除，只留下一两个。一会又问，为什么调静音？

    直到菜上来，施元礼才把手机还给小小。

    看着施元礼面前的四碟不同的浓味的调味料，小小无滋无味地吃着不被允许加调味料的食物。即使施元礼还给小小点了她喜欢吃的甜品，她也只是面无表情地咽下去。

    而这一顿所谓的宵夜，一直吃到了早上7点。

    也许是因为睡眠不足，小小的心脏一直在砰砰狂跳，短短的两个半小时，每一分每一秒，她心中的焦躁和愤怒都在增加。

    7:30回到施家，施元礼回房睡觉，小小缓缓深呼吸一口气，收拾好上班所需要的东西，赶往咖啡店。

    开门，整理好一切开店的需要，小小迅速灌了自己4杯浓缩咖啡，但没有作用，困倦依旧纠缠着她，心脏却是越跳越难受。没办法，她不敢继续灌咖啡，只能直接丢两颗冰块进嘴里含着，冰冷刺激的感觉，给了她少许清醒。

    每一次小小上班，见到的第一个客人，必定是那个小哥哥，他从来不喝咖啡，只喜欢喝茶。本来店里没有茶，但自从他来了之后，老板便订了一批好茶回来，专门供应。

    刚开始的时候，小小也很害怕他会问她的生活问题，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事，也不想对他撒谎。所幸，他从来不会问她那些可能会难堪的事，会陪着她一起去看妈妈，也每一次在很适当的时候，跟她道别，让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知道自己的每一个生活细节。

    而在小小身体里的池琼，却感受不到她的那些轻松和快乐，反而有种难言的痛苦和压抑。因为眼前这个虽然看着有点病弱，但却很温柔很体贴很为人着想的人，正是柯家的家主柯皓天。

    池琼之所以认不出来，除了这个柯皓天比较年轻和腿脚健全以外，几乎没有什么跟日后相似。

    现在的柯皓天虽然也是个很温柔很体贴的人，但很明显是个有正常情绪的人，然而，日后的柯皓天为人处世非常温和，即使面对他最恨的施家，除了手段狠辣以外，没人看得出来他的憎恶。可以说，现在，温柔是他的性情，日后，温柔是他的面具。

    到底发生了什么？池琼不敢想。不过，哎，小小也一样，这些店员，哪一个想得到，平时那么爱笑那么欢快，甚至整天被客人夸赞的人，在施家连笑都不会笑。

    这时，柯皓天接到了一个电话，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可他的脸色顺便沉了下来。尽管只是很微小的变化，但是在施元礼身边多年，谨小慎微的她一下就察觉到了，但却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问。

    不等小小纠结完，柯皓天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小小，下班后，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小小愣了下，有些愧疚地摇摇头，想到刚才的电话，她立刻又补充。“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话，我可以请假现在陪你去的，只是，要在下班时间前回来。”

    看着小小愧疚又有些慌的样子，柯皓天摇摇头，“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你别紧张。”

    “真的，不需要吗？”

    “嗯，放心，我只是想给你看点东西，不过你既然没空，下次也一样。”

    一眨眼，小小就回到了施家的厨房，在洗菜做饭。偶尔施元礼会突发奇想地想要做饭，但每一次对小小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按照施元礼所说的要求把食材处理好，小小瞄了一眼站在外面露台讲电话的施元礼，没敢上前，只是磨磨蹭蹭地做一点别的事情拖延时间。

    施元礼终于说完电话回来，小小发现他脸色不太好，心里有点慌，下意识想要后退，可被她生生地忍住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死了吗？你在哭丧吗？”

    小小低着头不说话，可这举动却惹怒了施元礼，他走近两步，声音中带着疯狂。“见到我永远这么没有表情，对着任何人你都可以笑得那么开心，对着我就这么一副死人脸！怎么，你很讨厌我吗？！”

    小小依旧沉默地低着头，可施元礼却一把掐着她的脖子迫使她抬起头，恶狠狠地说：“给我笑！”

    小小没有任何抵抗，可却也没有如他愿，那张扑克脸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被迫看着人，眼里都没有他的存在。

    施元礼狠狠一甩，把小小甩在地上，疼痛从手脚传来，小小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她甚至都懒得动弹，就这么趴在地上。

    “起来！”

    小小没有动。

    “我让你起来！听到没有！”

    “你日益加强的折磨我，有意思吗？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小小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呵，杀了你？你想得太美，我可不想脏了我的手，你想死就自己去死，但是别麻烦到我，你自己处理了跟我所有的关系，处理了你妈的医药费，别让你的死打扰到我一丝一毫，才好去死！”

    小小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施元礼蛮横地把小小拉起来，“想死，随你，但现在都是你的错，你惹我生气，快点说对不起。”

    小小依旧不说话，施元礼把人塞到一张椅子上，转身去拿药箱，给小小脖子上被自己指甲刮伤的伤口消毒上药。“每次惹我生气都要我哄你，你们女人很了不起啊？每次都是你错，每次都要我逼你说对不起，你从来就没有主动说一次。”

    这叫哄，你他妈精神错乱吧？池琼在心底里愤恨地大骂，却只能无济于事地张牙舞爪。

    “快点啊，我都帮你处理伤口了。”施元礼不断地催促，被催了足足好几分钟，小小才没有丝毫感情的说了句对不起。

    施元礼满足了，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了点。“早道歉不就好了？整天都要我催，自己错了就要懂得道歉。”

    可此时的小小心中无悲无喜，眼睛无神的看着前方，然而池琼却感觉她的恨和愤怒压抑地太深，深得她都不需要把这些情绪放在心中。

    “小小，小小。”施元礼呼唤小小好几声，小小这才转头看向他。

    施元礼笑着看着小小，此时他专注的眼中有一丝温柔，就是这一丝温柔，让当初的小小沉溺其中。“如果你想杀我，我也欢迎，记住，我就算死，也只能死在你手里，我乐意死在你手里。”

    小小的眼有些发酸，泪水溢满眼眶，可没等它落下，就被小小倔强地强行忍回去。明明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小小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想要哭。为这个人，她觉得不值得，为自己？她不知道，还是为那些，逝去的过往？她也不清楚。

    但是，小小知道，

    眼前的影像逐渐模糊，视线再次清晰的手，池琼看到了一个女人，她站在一个房间里。尽管这个房间摆设有些陌生，但是池琼还是直到，这是施家，而且还是那个任何人都不被允许进入的房间。

    女人身下有一个非常庞大的阵法，阵法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一根蜡烛，然而那些蜡烛无法阻挡不断向着她蔓延而来的黑色浓雾。

    池琼也注意到这些浓雾，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发现自己竟然真的走动了一步，她才惊讶地发现，她已经不再困在小小的身体里。

    女人似乎非常忌惮那些浓雾，表情十分严肃，她伸出双手放在自己胸口前。呢喃地默念着咒语，在咒语的作用之下，阵法发出微弱的光芒，那些浓雾速度也有所收敛。

    紧接着，池琼看到，女人的身体里冒出一点一点的光芒，细小而微弱的光芒逐渐汇聚在她的手上，形成一个小小的光团。那光团柔和却带着强大的生命里。

    女人双手展开，光团悬浮在空中，变大成一个约半米大的光团。

    光团仿佛是一个水晶球，逐渐浮现一个身影，那是小小。

    小小出现的一刻，浓雾不顾一切地涌进来，冲向光团，然而浓雾无法遮掩光团，反而还被光团全部炸开。

    这一幕让女人双眼发光，继续加大力量想要看得更清楚。

    然而有一些未来，即使是预言师，都是不可以随意窥视的。

    一瞬间，女人仿佛受到了重击，一口血喷出，洒在光芒上，光芒带着邪异的血色，血红色的光团中，另一个身影出现，那是施元礼，他一手抓向小小，仿佛从小小身上把什么东西抢夺过去。

    看到这里，女人瞪大眼，嘴边流出更多鲜血，最后依旧抵不住光团的反噬，被巨大的冲击力给冲飞，撞破了墙身，倒飞到客厅里，想要站起来，却是一口又一口的鲜血不断呕出。

    女人看不到，池琼却看到小小身上的变化，“怎么会这样……”看清情况的她，脸色发白地往后退了一步。

    “妈妈！”一个惊恐焦急的声音拉回了池琼的思绪。池琼回头看去，发现一个孩童跑了出来，那竟是小小第一次见到的施元礼。

    小施元礼试图寻找帮助，更试图把女人扶起来，但女人却阻止了她，她张口，除了血，说不出任何话语。她使劲全身的力气抓住施元礼，最后施元礼从小小身上夺取什么的画面浮现出来。

    女人说不了话，只死死的抓着施元礼，施元礼重重的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妈妈，我马上……妈，妈妈？妈妈！妈妈！”

    池琼是在施元礼的痛哭声中清醒过来的，她依旧不敢置信地沉浸在小小的变化身上，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尽管只有一晚上，但一个晚上，她和小小的联系非常的紧密，紧密地她几乎要认为，那是自己的经历。

    那些沉重的压抑和痛苦，紧紧地纠缠着她，如一双又一双黑影般的手，紧箍在她身上，把她往负面情绪的沼泽里拉扯，她无力挣扎，甚至陷入其中。

    忽然，大脑一阵又一阵的刺痛传来，把她从那种情绪中拉扯出来。

    池琼习惯性地拿起笔，笔尖点在纸上，一瞬间，小小的事情闪过脑海，她猛地震住，手上用力，笔尖狠狠地戳进纸里。由于她的抗拒，头痛越演越烈，逼着她非得要写下来。

    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激烈地对抗，右手颤抖着想要屈服，左手忽然一把抓住右手手腕，死死地压住。

    “啊！！”池琼一声大叫，两手一起用力，笔尖狠狠地一划，笔就被甩了出去。

    同一时间，头脑的疼痛加剧，仿佛有个紧箍咒在头顶，不断地压缩，痛得她下意识地把头撞向墙，这么一撞，却感觉好像舒缓少许，然而下一刻，更剧烈的头痛袭来，使得她不断把头撞在墙上，发出砰砰砰的声响。仿佛只有那撞击的痛楚，才能忘记脑海里翻江倒海的痛。

    额头很快就被撞破皮，鲜血从头上流下，流到眼里滑下去，仿佛落下了一行血泪。

    池琼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声音，但是强烈的头痛让她的感知都变得迟钝起来，直到她被人强行拉开。

    池琼双手抱着头，无力的□□着，极端的痛苦仿佛渗入她的灵魂，要把她切成碎片。

    浑浑噩噩的她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她只知道，痛，痛，痛！

    池琼挣扎着，企图用其他的疼痛来遮掩这份痛楚。挣扎着，她感觉倒在了地上，想也不想的，她就抬起头，狠狠地砸向地面。

    可没等她撞落地面，就有什么扶住了她的头，不让她继续，那股力量之大，让她无法动弹。头痛起来，她甚至开始憎恨起阻止她的人。

    忽然，一个冰凉的指尖点在池琼的额头上，一阵眩晕感袭来，她便失去了知觉。

    柯皓天把池琼放回到床、上，此时的她极为狼狈。头发散乱，满脸鲜血，若是个不知情的看到，估计以为是个恶鬼。

    柯皓天扫了一眼满地散落的纸张，一挥手，把所有纸张收拾好，这才叫人送池琼去医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