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车子停在林家老宅外的高墙边,顾斯和扬子京出了门后便直接上车。

    顾斯没有想到车内已然坐了个人。顾平靖面无表情地靠在后座,一言不发。

    羽翼虽已丰满,但在顾平靖面前,顾斯依旧需要维持对长辈的尊敬,毕竟现在做事,还要斟酌考虑他的脸色。

    见有人,扬子京自觉退出,转而坐上后头的另一辆车。

    后座只余两人时,顾平靖缓缓开口:“我等了你挺久。”

    顾斯的眼眸暗了暗:“你今天的兴致倒还真不错。”

    明面上,顾斯是顾平靖的接班人,可实际,他是他曾厌恶丢弃后又不得已捡回的一枚旗子。年少在许家困顿时,顾平靖对他不闻不问,后来顾家的两个儿子一死一疯,为稳住家业,顾平靖这才放下身段将他接回。

    现在他对他表象平和,看似信任,然而顾斯心底清楚,那个人从骨子里看不起他。有时候他不得不承认算命先生口中的“五行偏枯,吊客煞星”说的极对,活到现在他身边的亲人,真的是死的死,伤的伤,疯的疯。

    顾平靖不再绕圈子开门见山:“徐家那件事,你为什么将计划提前?”

    两人虽是不合,但在徐家这件事上,顾斯和顾平靖早已达成一致。现今顾斯擅自将原本的计划提前,顾平靖自然有意见。

    顾斯唇边浮出一分笑意,没有顾忌地开口:“我等不及了。”

    顾平靖对他表示质疑:“将原本的安排仓皇提前势必会产生很多漏洞,计划极其容易失败,更何况,徐青昌没那么好糊弄,你能保证你可以全身而退?”

    “徐青昌是精明,可是你别忘了……”顾斯安静两秒,然后看着他笑了:“我们手里可有一张致命牌。”

    想起那是什么,顾平靖的眼神冷了冷。

    “先前我对昆山还有兴趣,那张牌本不打算出。”顾斯嘴角噙了抹意味不明的笑:“然而,我一直信奉一句话,得不到的便需毁掉,到了后面若计划始终不成功,我也不介意将昆山整个毁了。”

    顾平靖听完望着他,久久没有开口。

    成大事者不可有软肋,扪心自问,顾斯心如铁石,又狠又绝,确实是顾家最好的接班人,就算他那个从小培养的长子不疯,本事也远远比不上顾斯。然而,过刚易折,顾斯也太过极端和疯狂,把顾家的命运与未来交付在这样一个毒蛇手上,顾平靖无法把握是对亦是错。

    “你害怕了?。”顾斯转眸与他对视,勾着唇笑了:“顾董事长,从你把我从美国接回来起不是该预料到这些?你想利用我的手壮大顾氏,现在许家倒了,徐家的结局也近在咫尺,你这个时候可别和我说收手。更何况,哪个企业没有点猫腻,我只是顺手推舟,把他们在背后做的腌臜事推上台面,说到底,那些人的下场是自作自受。”

    这是顾斯第一次直接且清晰地表达他的欲望,顾平靖沉默地与他对视良久,最后,他声线低沉,轻轻吐出几个字:“昆山的事,我不会干涉。”

    顾斯:“这最好不过。”

    “当然,你做事也要注意分寸。”顾平靖提醒道:“别让旁人钻了空子。”

    “放心。”顾斯偏过脸,眯着眼睛,对着他冷笑一声:“我没你那么蠢。”

    话落,他转身打开车门走出去。

    顾平靖待在原地长叹了口气,是错的又如何?现在除了他,顾家已经没有任何选项,怪就只怪,自己当年愚蠢不胜防备遭了他人的暗算。

    *

    黑夜低沉,今夜下起瓢泼大雨,屋外的雨声劈里啪啦传进帐内,引得徐书宁的烦躁感更烈。

    她躺在床上,端详着天花板,静静地回忆。

    昆山是集综合研发、药品制造、零售于一体的大型医药企业。上一世,在顾斯成为昆山实际控制人前,昆山还遭受过两次大创。

    徐青昌车祸去世后,7月,药监局接到一则关于昆山医药公司林霉素磷酸酯葡萄糖注射液药品不良反应的报告。一石激起千层浪,报告经媒体发布后立即占据头条,然而,还没等昆山高层解决完烂摊子,同年8月,媒体再次曝光昆山长期违规排污,工厂周边废气排放严重超标,污水直排入河,严重影响环境和周边居民身体健康。

    两次事故发生后,昆山的股价跌至谷底,借着这,顾斯顺势而为以最低的价格收购股份,他抓住时机以最少的代价取得了最优的胜利。

    如今事故虽还未发生,但徐书宁想护住昆山,那她现在应该怎么做?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不了解徐青昌的行事作风,无法判断那两起事故是旁人蓄意栽赃陷害还是昆山本身内部存在的问题。

    她要做两手准备,一方面极力规避药品不良反应危机事件和环境污染危机事件发生,同时做好规划,假如中间真的没人作梗,是昆山高层为企业发展而走的阴招,那她就得谋划事件发生后的善后工作,这也是她目前为什么选择进入公关部的原因。

    有效的公关危机管理可帮助昆山平稳渡过危机,这段时间她翻看了昆山以往的公关案例,发现昆山的公关危机处理效果并不够理想,所以她得改,针对事件提早做好方案。

    冥思苦想了一宿,徐书宁没睡好觉,她第二天起床去上班时人都是蔫的。

    脑子胀晕,急需咖啡提神续命,她到公司把包放在工位后便跑了一趟茶水间。

    出来时迎面闪过道身影,一个没站稳,手上的马克杯颠簸翻身,咖啡见势就要泼在来人身上。

    那人见了,随即往右边倾身一避,堪堪躲过伤害,下一秒,滚烫的液体倾斜而下尽数洒在挎包上。

    经此意外,徐书宁眼睛激灵,脑子立刻清醒过来。

    她赶忙上前查探,握住了来人的右手:“有没有受伤?”

    那人见她,火气升腾,立刻推开她的手,指着鼻子怒斥:“徐书宁,你是瞎了没长眼睛吗?”

    这边的动机太大,没一会便吸引来全组的目光,其他人见状况也猜到发生什么。刘部长刘敏最先跑到孙香身边,他边抽着面纸边给孙香擦拭被咖啡污染的包包,碍着孙香和徐总经理的关系,他不敢开口为徐书宁说些什么,只能尽力平息孙香的怒气。

    徐书宁自觉有错,此刻没有为自己辩解,低头垂着脸,由着对方先把心里的这股气撒出来。

    “你看看你,有一个实习生的样子吗?”孙香气急,连带着把这段时间忍耐的点都发出来。

    她脸色涨红,放大声音:“跟着我做事能不能搞清你自己的位置?说话做事一点分寸也没有,徐书宁,你把公司当什么了?游玩打卡的景点吗?”

    其他人听到这话,纷纷心怵,以往孙香虽嚣张但至少还会隐藏,表面功夫会做,而今天她把话撕碎了讲出来,这是彻底不给徐书宁留面子。

    孙香见没人吭声,嘴上接着不依不饶:“徐小姐,我拜托你,请好好搞清楚自己的位置,你真有那么厉害,有本身别来昆山当实习生,现在既然来了,就要给我好好遵守着这里的规矩。”

    徐书宁发现对方话里一点没提刚才,孙香夹带私货捡起之前的破事一通乱咬。她对不起孙香的是茶水间的事,若是扯上以前,不好意思,她不会再忍。

    “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徐书宁偏眼过去瞧她,一双眼睛里浸了寒意,语气平静,话说的极慢:“组长你呢?你有没有正视过自己的职位?”

    徐书宁顶嘴,孙香一下怒火直冲天灵盖,她掀翻了一边的桌子,语气变得愈加嚣张:“徐书宁,你要翻天?行,好好的实习生不做,一定要当出头鸟,好啊,那我这次就给你长长教训。”

    “组长,茶水间的意外是我不对,误伤到你,我向你道歉,你要是想要赔偿尽管说,医疗费,精神损失费,多少我全部赔给你,但是你要是提到其他的……”徐书宁的语气骤然冷下来:“那我们就得好好坐下来,一字一句好好清算一下账。”

    “赔?”孙香嗤笑:“你赔得起?”

    她从刘敏手中扯过来被咖啡烫伤的包,在众目睽睽下笑了一声:“你先给我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周边气氛骤然凝结,组内其他成员心知肚明,孙香这半年来被徐二少养着,平时的吃穿用度皆是富贵货,而徐书宁呢?上班以来衣着朴素,两相对比之下,徐的档次和孙的那压根就没法比。

    徐书宁睨了一眼包上的五金扣,沉顿须臾,随后从容地开口:“孙组长,稍微提醒一下,这包是假的。”

    ???

    其他成员面上微诧,听八卦一度惊讶到脑子摸不着北。

    假的。

    听到这个词,孙香眼神一震,开始心虚。徐书栩给她花钱确实大方,但再怎么大方也赶不上她花的速度,门面上光鲜,可实际上她真正的存款并没有多少。

    没料能被人看出来,但看出来了又怎么样,只要自己咬死不承认,孙香就不信对方能做出什么。

    “你凭什么说是假的?”

    “CF正品的五金扣是黄铜色,且金属质感极好。”徐书宁说:“你这个,五金扣又亮又黄,很显然是高仿。”

    小组成员内不是没有人拥有同款包,经徐书宁话里一提醒,琢磨起来开始审视,也都发现了那包和正品确实有些许区别,由此投向孙香的眼神里带了点异样。

    撞上他人耻笑的眼神,孙香面上羞愧,她意识到自己被人完整地剥开并放在众人面前当热闹看。

    大庭广众之下,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去反驳徐书宁。沉寂里,周边气氛越来越微妙,那些人的窃窃私语愈加愈多,孙香咬紧牙关,愤怒又无地自容,她从来都没有这么丢脸过。

    然而就在这僵持间,有人进了门。

    “都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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