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沈砚……
许瑰意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名字，尴尬于自己没有什么印象。
好在车子已经开到了医院，沈砚先下了车，一手扶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轻轻地捂着她受伤的后脑勺，他面露担忧，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她：“可以走吗，要不要我来背你。”
医院的路面上没有积雪，但许瑰意还是感觉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天也旋地也转。
如果是只是摔了胳膊或是腿，她哪怕是一瘸一拐也会自己走过去，不过现在把头摔出血可不是该逞强的时候，她只得满心歉意地接受沈砚的帮助：“可能要麻烦你了……我头晕……还很想吐。”
听罢，沈砚立刻蹲下了身，毫不费力地将她背了起来，他的衣领从鼻尖前掠过，许瑰意一瞬间闻到了一丝沉稳的檀木香，非常好闻，是能够让人感觉心安的味道。
沈砚皱了皱眉，似乎对背上的人地体重有所不满。
“你有好好吃饭吗？”他问。
“啊？”许瑰意被问的有些懵“今晚还没吃，怎么了？”。
沈砚：“你太轻了，不要为了减肥不顾身体健康。”。
“这种口吻……好像我爸啊。”她心想。
许瑰意点爸爸是个标准女儿奴，每当许瑰意因为减肥不吃饭时他总是在一旁念叨着：“多少吃点，多少吃点，别减肥，不胖。”，可许瑰意总是不以为意。
曾经觉得家人的叮嘱让人厌倦，但独自在外才明白那份关爱有多珍贵。
既然收到的来自他人的关心，那就一定要好好回应。
许瑰意轻轻笑道：“平时都有好好吃饭的，虽然这么说有些凡尔赛，但我属于光吃不胖的类型，谢谢你关心我，我很开心~”。
沈砚：“以你的身高来说，体重再增加十五斤左右会更健康，以后要多增加一些碳水的摄入。”
........呃
说的这么一针见血，他该不会是个营养师吧，不然怎么知道自己不怎么吃碳水……
许瑰意在心里默默吐槽，为了掩饰心虚，她连忙岔开话题：“不过幸好我今天还没吃晚饭，不然吐你一身就完蛋了。”
冬夜的雪很是无情，不由分说的在两人的发丝上凝了霜。
“没关系。”沈砚摇了摇头，发梢上的雪滑落到肩头，留下潮湿的印记。
对方的反应过于平淡，让许瑰意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忍不住“嗯？”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就算你吐我一身，我也会不介意。”
他回答的如此一本正经，让许瑰意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好在已经到了急诊室，坐班的医生看见有病人来立刻便上前询问，这个话题也就自然的略过了。
医生：“怎么了？哪不舒服？”。
沈砚小心地蹲下身，将许瑰意放到急诊室的椅子上，并让她的患处面向医生，自己则向医生说明情况：“大约十五分钟前从楼梯摔下伤到了头，并且有头晕恶心的症状。腰部曾经受过伤，最好也一起检查一下”。
许瑰意惊讶了一下。
他竟然知道自己曾经受过伤。
“先去拍个ct。”医生迅速给许瑰意开了检查单“ct室在二楼，出门左拐就是电梯。”
沈砚接过检查单向医生道了谢，俯身蹲下打算将许瑰意背到ct室。
“别那么费劲儿。”一名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推来了轮椅，小心翼翼的将许瑰意扶了上去，又把轮椅交给沈砚“来，用轮椅。”。
沈砚：“......谢谢。”。
沈砚默默地带许瑰意做完了所有的检查，得出结果为轻微脑震荡，好在腰没事，头上的伤口还算是小，医生给她剃掉了一点点头发把创口包扎起来，总体来说问题不算大。
“请问她这种情况还有什么要多注意的吗？”
“她的症状比较轻，没有什么大碍，但还是要静养，注意休息，不要剧烈运动。”
“好，谢谢您。”
许瑰意老老实实地坐在轮椅上听着沈砚和医生的对话，和医生道过谢后被他推着出了医院，路上沈砚一言不发，气氛有些微妙。
“今天真的太感谢你了，当时我可紧张坏了，幸好遇到了你。”总觉得什么都不说让人坐立难安，许瑰意率先开了口。
她摔倒的地方人流量比较少，沈砚这次相助说是救命之恩都不为过，虽然今天很倒霉，但遇到沈砚，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举手之劳，换做任何人碰到这种情况都会这么做的。”沈砚说的风轻云淡，仿佛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雪落在他推着轮椅的双手上，将皮肤冻得发红，但他一点也没有停下来暖一暖的打算，推着许瑰意径直向车的方向走去。
“但我就是被你帮助了呀，真的非常感激。”许瑰意回过头，看着沈砚的眼睛，浅浅地笑了“谢谢你，沈砚。”
目光相对，沈砚先是怔了一下，又迅速将视线回避，他伸手拽了拽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将半张脸都藏在衣领下，许久才温和地回她：“不客气。”
沈砚在她包扎伤口时提前到车上开启了车内的暖风，所以许瑰意上车的时候整个车都暖烘烘的，十分的舒服，她甚至还出了一点汗，之前被冻木的双脚正渐渐恢复知觉，有一种活过来了的感觉。
“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沈砚伸手将暖风关小了一些，又递给许瑰意一个u型枕，避免她的伤口会不小心碰到车座的靠背。
“在灯畔花园。”许瑰意谢过沈砚，轻轻将u型枕套在脖子上，报上了住址，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挺远的……我随便找个小旅馆吧，不然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沈砚伸手系好安全带，打开手机导航输入了许瑰意的地址“送你回家，一个人住旅馆不安全。”。
“好。”感受到对方态度里的坚决，许瑰意不再执意住旅馆，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她将安全带系好，轻声叫了正在开车的沈砚，再次认认真真的对他说：“沈砚，谢谢你。”
“你不需要和我客气。”沈砚从车窗反光里对上她的视线，同样认真地说“我心甘情愿的。”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沈砚将车停在一个24小时便利店门口，下车快步走了进去，回来的时候递给许瑰意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培根鸡蛋三明治还有一瓶热腾腾的纯牛奶。
“垫垫肚子。”沈砚一边说一边拉下手刹，车子缓缓起步。
许瑰意本想道谢，但又怕频繁道谢太过于拘束让对方尴尬，干脆开心地接过了袋子：“哇！都是我喜欢的~这种天气能喝到热牛奶真是太幸福了！”。
沈砚说了句“你喜欢就好。”便继续开起了车。
许瑰意坐在副驾小口地吃着三明治，顺便偷偷从玻璃的反光观察着沈砚。
他穿着一身灰黑色的毛呢大衣，座椅位置调的很靠后，给修长的双腿腾出足够的空间，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面部线条干净利落，鼻子也长得高挺精致，眼尾微微上扬，好似瑞凤眼，大概是刚刚落下的雪融化了，他乌黑的发梢略有湿润，给人一种清清冷冷的感觉。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她确实在记忆里寻不到沈砚的影子。
或许是高中毕业太久了记不清，也可能是对方这些年变化太大让人对不上脸。
不过她能确定的是，在学生时代她和他绝对算不上是熟人。
为了能更好的展开话题，许瑰意在脑海里努力搜寻着高中时那些细枝末节的回忆，企图能找到一点关于身边这个男人的蛛丝马迹，却不料对方率先开了口。
并且问的问题还很尖锐。
“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沈砚突然的提问让许瑰意心头一紧，怕什么来什么，虽然自己确实是不记得，但要如实说出来还是让人十分尴尬啊！
更何况自己还受了对方那么多帮助，“不记得”几个字实在是如鲠在喉。
许瑰意别过头不自然地拨弄着珍珠造型的耳钉，这是她紧张时下意识的小动作。
“记……记得呀，哈哈……哈…”她选择说一个善意的谎言。
对方没有回答，但许瑰意从玻璃的反光里看到了沈砚怀疑的目光，他显然不相信自己的说法。
“呃……好吧……我承认确实没什么印象了……”许瑰意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实说，毕竟一个谎言要用无数谎言来弥补，她不想这样“恩将仇报”。
“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耳根因害臊而变得发烫，她又忍不住开始拨弄耳钉，底气不足地默默补充道。
沈砚“嗯”了一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开车，许瑰意自觉理亏，也不好意思去问东问西，两人就这样保持着沉默。
车子里气温很暖，舒适的温度让许瑰意上下眼皮直打架，后来实在忍不住便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自家单元楼下。
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两点多了，她睡得很沉，竟然让沈砚在车上等了她一个小时。
“你可以直接叫醒我的，让你白白等这么久，真的太不好意思了……”接连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考验人的心里素质了，许瑰意愧疚感已到达顶峰。
“没关系。”沈砚替她收拾好随身的物品，又将她送到楼道“快上去吧，外面冷。”
许瑰意接过沈砚递来的东西，再一次郑重的表示感谢：“谢谢你，沈砚。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沈砚没有再说不客气，只是对她挥了挥手说“嗯，晚安。”
许瑰意回到家，随意地把鞋蹬掉，将手提包随手扔在换鞋凳上，她打算先倒杯水喝。
刚走到桌前她就看见一旁的招财猫正笑眯眯地朝自己挥着爪，右手还举着一个大大的金元宝。
“啊！！”
看着那个金元宝，她猛然想起，今晚在医院的花费全部是沈砚帮忙垫付的，绝对不能让人家出力又出钱，要赶快还给他才行。
嗯……有机会（闲钱）的话最好还要请他吃个饭，毕竟人家送自己回家往返的油费也要不少钱。
她打开手机想要给对方转账，却突然发现——
她！没！有！要！沈！砚！的！联！系！方！式！！！！
她在心里狂骂自己，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果真是把脑子摔坏了。
“不知道他走了吗！”许瑰意自言自语，连鞋都没换转身开门下楼，内心祈祷着对方还没有离开，或是走的不远。
但遗憾的是，她跑到楼下时并没有看到那辆黑色的轿车，留下的只有几行车印，和一地的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