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决心后，符笙便一门心思的扑在升职规划上了。

    她想了想，自己也不是小气的人，只要纪和衡在自己手底下被她奴役七年，让她发泄过了，也就可以了。想到纪和衡那张一辈子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憋屈无比、敢怒不敢言的表情，符笙就忍不住直乐。

    “符笙，你在干嘛？”

    忽然一道熟悉的清冷男音响起，符笙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到：“工作呢老板。”手里抓住不知道写了些什么的纸张一下子放在自己的面前，装模做样地熟门熟路。

    纪和衡看着那张小脸上闪过慌乱后又佯装镇定的样子，恍惚间回到了那些朝夕相对的时光，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闻这一声轻笑，符笙立即反应过来，现在谁是谁老板还不一定呢。

    于是，符笙理直气壮地瞪了回去，职场精英模样瞬间回归：“纪和衡，你有病啊。你现在已经不是我老板了。”

    纪和衡闻言挑挑眉，似笑非笑道：“我有说我是你老板吗？好像我只是问了问你在干嘛而已。”

    符笙被噎得说不出话，怎么一不小心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了。

    明眸善睐的姑娘转移话题道：“你有什么事？”

    纪和衡走近几步，瞟了一眼符笙桌上乱七八糟的书本，心下了然，若无其事说：“孟婆让你带我熟悉熟悉轮回司，我的新同事。”

    乍一听到“我的新同事”这几个字，符笙只觉头皮发麻，当初，自己签下那份协议时，眼前这厮便是用这种不咸不淡的语气缓缓道：“你好，我的新秘书。”

    如今，大有历史重演的既视感。

    符笙眯了眯眼，一瞬间如临大敌。

    面上扬起职业假笑：“好的，新同事这边请。我一定带你好、好、了、解。”后面几个字，说的可谓是咬牙切齿。

    纪和衡扬起嘴角，慢悠悠抬步跟在气冲冲走在前面的姑娘身后。

    二人从后院来到前院，符笙一一将前院办公的地方给纪和衡介绍了一遍，最后道：“我们轮回司阴官不多，但是杂七杂八的事务不少，所以类似我们这般前来打下手的小官很多。”

    纪和衡闻言点头，好奇道：“我看你好似与孟婆关系不错。”

    “那当然。”符笙傲娇回答，语气中不乏的洋洋得意。“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只要好好表现，一定会升职的。”符笙颇为“善意”的提醒道。

    想当初，在学生会这人就没少这样“安慰”她，如今可算是风水轮流转了，符笙有些得意洋洋地想。

    这话一出，纪和衡也会想起在学校的时光，明明那时候二人还不算疏远，是什么时候开始呢？明明她是那么一个话多的姑娘，可是后来，好似除了跟他，她跟谁都可以喋喋不休。

    她好像越发不待见他了。

    纪和衡想不明白。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奈何桥，在桥边徘徊已久，始终不愿离去的鬼魂一如既往在那里飘荡，看多了的符笙已经觉得这也算是轮回司的一大特色了。

    “那边才是我们日常办公的地方，你我二人皆是被临时调配过来给婆婆打下手的，但是以我这些日子的经验来看，我们除了熬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事。”

    “那这些四处飘荡，不愿投胎的鬼魂不管吗？”纪和衡看向远处零零落落的鬼魂，一双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婆婆说，轮回司的职责只是将孟婆汤给愿意喝的人喝下，那些不愿的人，或许有一天会想通，又或许，他们会在此蹉跎数万年。”不知是不是阴风作怪，符笙回话的声音有些闷。

    二人久久无言，就在符笙在想要不要开口说话时，纪和衡道：“走吧，去熟悉熟悉我以后的业务。”青年看向奈何桥旁排成长队的鬼魂，目光悠远。

    符笙点头，率先向那边走去。

    奈何桥旁，一个个鬼魂或面无表情，或面带解脱之色，像极了世间形形色色的人，有着自己的不可说，只是，当喝下那碗清水，进了那轮回门，那前世的纷纷扰扰皆是虚妄，再睁眼，便是新的一生。

    “你俩来的正好，速去帮我熬汤，没成想，今日人会这般多。”孟婆眯着那双布满皱纹的双眼，朝着长长的队伍看去。

    “婆婆，前些日子那些不愿投胎的人像是想通了。”符笙看着队伍中有些眼熟的鬼魂道。

    “时日长了你便明白这是为何了。”一贯神秘的老妪此时显得暮气沉沉，说这话时，也是那般有气无力。

    两人一边帮忙，一边时不时便可听见别人的故事。或令人开心，或令人气愤。可越到后面，越令人遗憾、可惜、痛心和压抑。

    孟婆见二人从开始的欣喜到后来的面色凝重，心下微微一叹，直到这是他们必过的一关，倒也没有出言安慰，悄悄转身离开。

    很多事情，还是自己帮助自己，才能更好的明白其中的道理，也更容易放过自己。

    这边的符笙和纪和衡，本就只有工作交流的二人，在听过那些执念后，气氛更为凝重，只知道重复着手里的动作，麻木而机械。

    第一波忙碌过后，符笙很快安慰好自己，一扫方才的闷闷不乐，又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

    她算是想明白了，把这里当做医院的工作环境，他们能做的，是尽力劝说那些执念之人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想通这一点，符笙干劲满满，现在她要做的是好好工作，努力升职，争取早日翻身农奴把歌唱，好好用工作虐一虐那个工作狂。

    不是喜欢工作么，那以后就让他干个够。

    不过，这之前，她也可以给他穿穿小鞋，毕竟现在他纪和衡是实习生，她符笙是带教老师啊。

    眼珠滴溜溜一转，鬼主意便出现在脑海中。

    “纪和衡，你先盯着这边，我还有些事要处理。”符笙将手里的勺子递给纪和衡，示意他继续熬煮孟婆汤。

    “记住啊，这孟婆汤一定得熬煮五个时辰，切记切记。”说完，不等纪和衡发问，符笙便走了。

    回了一趟后院，符笙便急急赶到奈何桥旁，隐匿自己的身形、气息后，便开始看书，同时也为了方便监督纪和衡。

    时间一点点过去，符笙看书看得忘我，直到又一波轮回开始时，她才回过神，那双杏眼中，还有对阴间某些制度的讶异和震惊。又圆又大的眼睛里，失了些往日的光亮，有些雾蒙蒙的。

    缓了缓，收了书，符笙慢悠悠现身，走到纪和衡身边看了看，果不其然，这人一如既往，对待工作苛刻至极、精益求精。

    一锅孟婆汤被他熬得清澈透亮，熬汤的附近被打扫得纤尘不染。

    见又有鬼魂往这边过来，符笙连忙过去帮忙，见哪一张张曾经日日在奈何桥旁见过的面孔，符笙方才被那些鬼畜的阴间制度所搅乱的心情仿佛好了一些。

    手下动作快了不少，便也没有发现那些鬼魂面上的麻木呆滞。

    纪和衡感受到小姑娘一会儿忧郁一会儿愉悦的情绪变换，有些哭笑不得，以往便是这般，当他好不容易察觉她的情绪问题后，这姑娘又能很快的调整好自己，倒是自己搞得不上不下。

    不过，就算她的情绪确实让人难以察觉，在一起共事久了，纪和衡发现自己好像对于符笙的情绪变幻感知越来越敏锐了。

    无论怎样，只要她能够开心，自己这小鞋，穿就穿了吧。

    待这一批鬼魂入了轮回门不见了踪影后，符笙才有时间看向身旁挺拔如松的男人。见他一副淡然做派，甚至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丝毫不知危机正在逼近的样子，符笙就有些想发笑。

    算算时间，孟婆应该要出现了，这下有好戏看咯。

    正想着，就见纪和衡忽然回过头对她笑了笑，那笑甚是亲切温和，亲切温和得诡异。

    符笙急忙错开眼，不会被发现了吧，怎么有些心虚呢。可一想到自己曾经加过的班，熬过的夜，符笙顿时心硬如铁

    笑话，同情资本家老板，那才会让自己变得不幸。

    “你二人呆愣着作甚，该做的事做完了？”

    见孟婆过来，符笙便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婆婆，方才我有点急事，离开了一会儿，是纪和衡一直在这边盯着，你都不知道，他的孟婆汤熬得可好了，我一回来便帮着打打下手，他很厉害。”语气里的真诚都快溢出来了。

    孟婆作为一个千年妖鬼，怎会不知符笙的小心思，不过她一向不喜管这些事，这么些不痛不痒的小伎俩，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于是，顺着她的话道：“是么，让老身瞧瞧。”

    见那锅底剩余的比往常更为清亮的汤水，孟婆便知这小丫头打的什么鬼主意了。

    孟婆汤熬制时长应为四个时辰，这锅汤一看便知熬煮时间过长。熬制的越久，让人遗忘过去的功效越强。

    今日这个时辰入轮回的恰巧又是那些心有执念之人，小姑娘是想着帮助那些人忘记过去，就算重来一世，在这奈何桥旁也不会再次想起前几世的执念，再次徘徊不愿离去。

    不过，熬制这般强效的孟婆汤若是没有她的准许，那便是犯错，犯了错便一定会被罚。就算不是什么大错，也会被小惩大诫。

    看来符笙这小姑娘对那少年人确实积怨已久啊。

    “你这孟婆汤怎么熬得这般清透，不知这是触犯阴律的吗？”老妪声音沉沉，极有压迫感。

    纪和衡看向一旁吃瓜看戏的符笙，心底哀叹，果然，还是来了。知道辩解无用，因为以那人的赖皮性子，绝对不会承认是她陷害自己，更何况，孟婆明显更为偏爱符笙。自己倒是不必挣扎。而且，以他对符笙的了解，这样的小鞋，顶多硌硌脚，不会闹得收不了场。

    是以，纪和衡意味深长的看了符笙一眼，继而不卑不亢的开口：“请婆婆责罚。”

    闻言，对面二人反应各不相同。

    孟婆讶异挑眉，此人确实是可造之材。

    符笙不屑撇嘴，她就知道这人会这般临危不惧、不卑不亢。又让他给装到了，不过，那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要被罚。

    只是，还不等孟婆开口，便有一道略显阴沉的男声传来：“责罚，小小阴使罢了，你能承受住多大的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