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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故城没查出异常,冥界实在远。相十给出的线索说细也细,但是置于茫茫天地中犹如大海捞针,由于出门时间长,疏忽了一点东西,流白擅自安排人去处理了,事关麟城之争。

    再说冥界,他不好私自前往,可若是以少主身份谈命途变化……时烬决定先搁置一段时间,退而求其次来到了岁城。

    女,十六岁,个子不高。

    最重要的是——

    体内藏有神魂。

    时烬不好随地施展法术,毕竟他现在无依无靠,仅仅是假借探查开山会的名义外出,要是留下赤幽的痕迹被人族修士发现了,不好跑。

    离得远开个眼倒行得通。

    他记得昨晚那名少女是在西边的厢房,所以他起得很早,特意站在楼下假装观赏景色,院里有嫩青的竹子,他隐匿其后。

    莲渐叫其他人起床吃早饭准备赶路,惬意地下楼,时烬透过枝叶的间隙开瞳,眼瞳冒出淡淡红光。

    他看清了,迅速闭眼,盯着地板出神。

    那名少女的魂魄是金色的。

    魂魄分两类,一者是原生的,呈蓝色,一者是炼化过后,即为金色,被称为神魂。锁意期及以上的修士拥有神魂,可她如此年轻,可能么?

    时烬确定了她便是自己要寻的人。

    另一边,莲渐对着竹影后的人沉默,他刚刚看了自己……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回首晋凉正骂骂咧咧地在她身后。

    打乱了思绪,莲渐率先找位子坐下,点了两碗面,掏出荷包付账,三个银圆币转了几圈,小二满脸笑意收下,顾夜等人已坐下。

    莲渐嘟着嘴将面移给霍福珠,细面条顶上的料子很足,霍福珠受宠若惊:“谢、谢谢莲小姐!”

    “客气。”她埋头吃了起来。

    晋凉闷哼一声,点了米饭和糖醋排骨,碰了碰旁边的顾夜,示意他可以随便吃。顾夜心情复杂,但不吃白不吃,心中叹道,晋凉这是死了心要孤立方泉。不知车厢内吵的内容,霍福珠不好劝这俩人,只能等到有时机再讲。

    席间的气氛相当古怪,方泉自知融不进这群贵家子弟,喝着素汤,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不知对晋凉有何反应。

    柜台前站着一个蓝衣的少年,莲渐很快咬断面条,随意地一抹嘴,趁着人还没走大步走上前,靠着柜台,勾了勾嘴角:“公子请留步。”

    时烬心说正有此意,停下了脚步。

    “何事?”

    莲渐觉得新鲜,非常大胆的拍了拍时烬的肩膀,“见公子十分和我眼缘,可否告知小女要去何处啊?”

    时烬吃了一惊,身形不稳,立马扶着桌子的棱角站直:“家中烦闷,四处逛逛。”

    后面霍福珠一脸震惊,真有人可以做到和不认识的如此熟稔地交流吗?方泉自以为很懂,评价道,“郎有情妾有意。”

    “胡说,我看那男的根本没兴趣,脚离得那么远。”晋凉一嘴反驳,举着筷子指指点点。

    方泉没理晋凉的话:“那位公子一看就不一般。”

    顾夜困惑:“为何?”

    “穷人的直觉。”

    顾夜无言,自己到底带了一群什么玩意?

    时烬:“那……你呢?你要去哪里?”

    莲渐凑近看他,时烬急忙后退,不理解莲渐为何如此胆大妄为,就因为他长得好看么?

    “哈……哈哈,不要靠太近为好,旁边有人看着呢。”

    莲渐笑了:“看就看呗,你年纪这么小……咳,我是说我俩都还小。”

    居然没有易容过的痕迹,五官挺自然的,鼻梁如竹,眉眼如松,皮肤像是经年少见日光,白皙若皎月,莲渐暗想道,生的倒是优越。

    “我要前去金癸,开山会。”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莲渐直说,“我们是岁城本地人,你不像本地的。公子如何称呼啊?”

    时烬点头,“我来自麟城,在下祁寄舟。”

    祁家人。

    莲渐皱眉思忖,“你这逛的未免太远了,家里人不担心?”

    “我来此地还有别的事,不太方便说……那你叫什么名字?”

    莲渐撇头,没有聊下去的兴致了,“莲渐。不说了,我要走了。祁公子,有缘再见。”

    时烬松了一口气,道,“好。”

    定会再见的。

    三人站了起来,见她脸色不太好,顾夜不禁照着话本里的内容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霍福珠附和,对呀对呀,别往心里去,天下俊郎千千万。

    晋凉双手抱臂,“原来你吃这套,喜欢长这样的……”

    莲渐顿了下,摇头解释道,“不是,你们搞错了。不对,是我搞错了,他说他是麟城祁氏的。”

    顾夜惊叹,“那个祁氏?!”

    “没错,刚碰见他就觉得哪里有问题,既然是麟城祁氏,不奇怪了。”

    顾夜一听,想起方泉那番话, “你也是穷人的直觉?”

    方泉放下碗筷,起立。

    “该赶路了,上车再说。”

    霍福珠立即答应,拉着莲渐上了马车,晋凉跟着霍福珠上了同一辆。顾夜无奈,这小孩儿脾气。

    马车走动,晋凉撇了眼落在后方的马车,“受不了他那副自以为是的嘴脸。”

    不指名道姓都知晓骂的何人。

    霍福珠微笑,问他们为什么要敌对。

    莲渐无所谓少年人的纠纷,闭着眼想祁寄舟,有些信了,如果是祁家人正好可以解释为何瞧着眼熟。上辈子她从万丈渊里爬出来第一个翻的就是祁家,这次她也绝不会放任那些“罪人”胡作非为。

    “我说开山会潜力最大的必然是我,他一个渔夫的带出来的孬种胆敢反抗我?还说我不配?!我不配,他配得起?也不看看是什么出身!”晋凉说的眼眶红了,怒火中烧,“爹娘花钱财把我拖送到麟城考学整整十年,他一介野夫,凭什么说我不配?”

    霍福珠慌乱掏出崭新的手帕丢给他,“你先消消气,不气不气啊……方泉他……”

    霍福珠企图替方泉说话,但也确实不大了解他这个人,只好强硬劝解,就当是让晋凉放松下来。

    “方泉家里你也知道,此去不成,他父母也很伤心……我唯一一次见过他是在天不亮的早晨,爹爹让我去管管集市,他一早就到了,集市空旷得很。方泉在摊位旁边迈开腿练功,十分专心。”

    晋凉不乐意道:“我不努力?谁知道他是真心想练还是尽搞些花拳绣腿博人眼球。”

    霍福珠劝不好,莲渐正在一边无所事事,完全没把其余二人看在眼里,还打了个呵欠。

    “那你,”霍福珠放弃劝和了,没得办法,自暴自弃似的,说,“那你就比过他。”

    “必然,走着瞧!”一说完,就神采飞扬,晋凉抛回手帕,“不用了。”

    霍福珠盯着手帕发呆,片刻后将其叠好收回。

    莲渐眼皮没动一下。

    神魂不同于普通魂魄,神魂之所以带个“神”字,是因为神魂在凡尘滞留的时间比魂魄长很多。魂魄离开身体后会四处游荡,跟随原主的执念去到任何地方。但无论去到多远,都要回冥界的,不然魂魄直接消失。

    还有一点,神魂可以夺舍,可以从一者转移到另一者身上。

    当然也存在某些不靠谱传闻,少数人天生就拥有神魂。时烬认为,莲渐身上的多半是神魂转移而来的,夺舍的话……概率太小。

    时烬让人去搜查,仅发现禅村一家重名的,且性别年龄特征都能对上,证明莲渐没撒谎。可莲家世代和修仙人无瓜葛,划这片小土地为囚,真奇。不过凡尘内不沾仙途的家族倒也有。

    倘若是夺舍,修为上乘的修士夺谁不好非得夺一个小孩,莲渐表现得……像一个锁意期以上的修士吗?

    他回顾莲渐的神态和话语。

    锁意期的修士会这么说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像演的。

    时烬笃定。

    莫非真是天生神魂?

    这个可能性很是冲击时小少主的传统观念,既然如此正道仙门那些人争个头破血流是为了啥,还不是有人生来高人一头。

    虽然和他这个纯血魔族没关系。

    封故城的变动指的是时烬自己,原本麟城祁家那档子事是由他处理的,结果落到了流白头上。流白做事干净利索,三五天麟城祁氏不再与他们牵扯,然后时烬回来才得知,金癸开山会一事已尘埃落定。

    “敢问少主大人,找到那女子又当如何?属下认为比起相国师的卜筮,您更应该像千旗将军那样统率群魔,诛九天。”流白牢牢跪下,声音犹如冰川寒铁。

    时烬不想回答,“子胤城太老了,有一座就够了,不必再加一座。”

    “臣能理解丧失族人的痛,但是少主大人,自妙衣城一战之后魔族衰败,人族和上界苟且偷安,我们的生命对他们来说就像过街老鼠,而我们的死亡卑微得如同蝼蚁……”

    流白说得铿锵有力,“上界与凡尘,都该有我们的一席之地!烧杀抢掠事事做尽,他们可没有报应啊……陛下。”

    时烬皱眉,“别这么称呼我。”

    “流白,我来这里只是想说,从今往后,你不用辅佐我了。”他当机立断,“你所说的我会牢记于心,我吩咐狐黎安顿好了你的住所,离开封故城吧,我想四季城会更适合你,退下。”

    流白眼睫颤了颤,“臣告退,少主大人安好。”

    时烬和他差了有十几岁,作为上任魔主的亲臣一直陪伴时雨之,时雨之卧病在床五载,便把他调给了时烬。

    毫无疑问流白的能力足够强,时雨之才安心让他帮助时烬更快适应领主的职位。可是每当时烬递交给流白人族相关的事件,他的解决方式极其不择手段,包括这次。

    除了诸多意见不和外,他需要真正忠心的侍从和下属。

    “狐黎。”

    狐黎人如其名,像只小狐狸,眼尾细长。她不爱遵循礼数,慢慢悠悠地下跪,“少主有何吩咐?”

    “一桩又一桩的烂摊子,带上狐肆。冥界短时间内怕是去不成了,你见识过人族群集的大会吗,我们去一回。”

    “人族?”狐黎感兴趣,不过人魔不相融,“要想不被发现是魔族,得严防死守,人族好可怕呀!”

    “可怕在哪?”

    狐黎诚恳答道,“剥开小狐狸一层皮拿去贩卖,卖高价!”

    时烬笑笑,拍了拍她的头,“你哪值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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