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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黄昏

    有天,五十岚沙笑放学后便早早回了家,待在卧室里听歌写作业,突然收到日野映人发来的信息。

    日野映人:现在有时间吗?

    五十岚沙笑盯着这条消息琢磨不清他怎么会突然联系自己。

    五十岚沙笑:什么事。

    仅仅过了几秒钟,又跳出新的信息。

    日野映人:我在这个公园,过来找我吧。

    五十岚沙笑仍然一头雾水,凭什么他一开口自己就得乖乖赴约,于是不满地回复他。

    五十岚沙笑:没空。

    日野映人:不会让你失望的。

    五十岚沙笑恨恨地抛下手机,全神贯注地看着国文课本上的字迹,一字一句全部落不进脑子里,脑袋里满满占据着他的邀约。却又不甘心他一句话就轻松地把自己哄过来,宁可躺在床上一遍遍听歌,也不肯让他如愿以偿。

    听了一遍又一遍,换了一张又一张CD,最终她坐起身,下了楼。

    在玄关处换鞋,妈妈察觉到往日躲在卧室里直到晚餐时刻才肯现身的女儿正要出门,赶紧从厨房探出身偷偷看着她。

    五十岚沙笑穿上鞋,状似无事发生:“妈妈,我去趟超市,很快回来。”

    她从附近超市出来,只买了一瓶饮料。站在路边,只剩下房屋和行驶过的几辆汽车,远方那轮过度燃烧的太阳终于要降落,余火奄奄烧过街道。

    五十岚沙笑暗暗叹气,走向了与家截然不同的方向。

    日野映人坐在公园靠近湖泊的公共座椅上,周围没人,长长的座椅上只坐着他和黑色背包。他敏锐地注意到从小路走过来的五十岚沙笑,后者还在别扭着不愿意承认就是来见他,没想他透出愉悦,还没等她走进,已经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碟片。

    “这是什么。”五十岚沙笑站在一米远外,低视着他:“日野君知不知道,没有理由的把人家叫出来是很麻烦的事吗?”

    “抱歉,不过事出意外,原谅我这一次吧。”日野映人放学后便搭电车赶去事务所练习,今日结束得早,他便去了常去的漫画店里买了新出的漫画:“上次我有听到你CD机里的歌。漫画店旁边就是音像店,正巧有Kinki kids的碟片,所以给你带了。”

    “怎么会有音像店没有kinki kids的碟片。”这个借口真够烂的。五十岚沙笑不情愿地拿走他手上的碟片,日野映人便往右侧挪了位置给她:“而且我很早之前就有这张碟片了。”

    “是吗?”日野映人将背包放在膝盖上,拉开拉链,里头还有五六张碟片,德永英明玉置浩二还有V6的歌曲,还有一张很老旧的Oasis唱片。包里塞了挺多东西,还有几本全新未拆封的漫画,他摸索几下,从里面拿出饭团和巧克力,放上椅面:“不过我有猜到你可能会有,但是以防万一还是留给你吧。”

    他想到器材室里无意泄露的音乐,猜着她的喜好。

    “沙笑吃过晚饭了吗?”日野映人将两枚饭团放在手心,递给她选择。

    “要不是你叫我出来,我现在已经吃上饭了。”五十岚沙笑从他手里拿走一枚饭团,没拆开,目光落向已经拆开饭团,狼吞虎咽的日野映人身上:“放学了就应该快点回家吃饭,这么晚了还逗留在外,会让妈妈担心的。”

    日野映人捂住嘴,直到嘴里的饭团吞下去才又道歉:“这么说来我害你不能及时吃上晚饭了,对不起,但是我们很久没有像这样面对面聊天了吧。上次还是在—”他仰着脑袋深思着:“天台。”

    “是在器材室。”

    他是忘记在器材室里发生的事了吗?

    五十岚沙笑迎面着平静的湖泊,内心却跌宕起伏。

    虽然说在彼此没见面的时候,她不时想过什么时候能再有一次独处聊天,那种轻松宁静的时刻。那种介于他的身份,而使得他们的聊天内容将会成为秘密,成为她有时候能畅所欲言的保障,但是又碍于他的身份,让这种亲近的接触成为危险。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说过话了。”他忽视掉她的那句话,笑得双眼眯起来:“回家后真是很寂寞,果然还是要这样和朋友待在一起才好。”

    “我是你无聊时候的消遣吗!”五十岚沙笑脸冷了下来。

    “因为沙笑很有趣也很温柔,所以陪我一会儿可以吗?”

    五十岚沙笑侧过身,问他:“要多久。”

    “直到。”日野映人抬手指向缓慢降落的太阳:“看不到太阳。”

    “我还要写作业—”

    “我写完了,回去的时候可以拿走。”

    他转头看着五十岚沙笑,她被那双美丽的眼睛吸引得失了神。浅褐色的眼眸里清晰映出她的脸,别无其他,好像他只有她一个人,只有她一个人可以抓住正欲下沉的少年。

    一个星光璀璨的少年,一颗星星会掉进沼泽里吗?她可真会白日做梦,在沼泽里深陷其中的人只会是五十岚沙笑吧。

    “不过沙笑不像是会抄作业的学生吧。”

    “我才不要你的作业,谁知道会不会全是错误答案。”五十岚沙笑终于拆开饭团,咬了一口。金枪鱼和饭粒瞬间充斥整个口腔,纯粹是便利店里最普通的饭团,而他却吃得津津有味:“你下午不是还要去什么事务所吗,哪里来的时间写作业。”

    “休息时间能够写作业。”日野映人说。

    “你以后是要成为偶像的吧。既然已经定好了人生道路,就算学习不上心也没关系吧,成为偶像的话,不管怎么样都沦落不到饿死的地步。”

    “未来的事我还没有认真想过。”日野映人声音微沉。平日里他声线温柔元气,却又听得出刻意而为。好像那只是他的伪装,只有现在这样私人时刻,从五十岚沙笑这方看来,沉默冷静才是他的真正底色:“因为喜欢跳舞所以没有离开事务所,因为现在有队友一起活动所以才继续更加努力,但这也不是我的未来。”

    五十岚沙笑理解:“毕竟我们都还小,等进了大学才能清楚未来想做什么吧。”

    “我想考进庆应大学。”日野映人说:“成为建筑师。”

    “日野君。”五十岚沙笑一本正经地拍拍他的肩膀:“如果真有一天你成为建筑师,请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会避开有你参与的建筑!”

    “沙笑,这一点你提醒了我。”日野映人笑着说:“建筑师是很伟大的职业,要一丝不苟地做好任何一项。如果是适合沙笑的建筑,我要不要设计一个乌龟壳给你的。”

    “偶像转行建筑师,这听着就很不靠谱吧。”五十岚沙笑反驳他:“我才不需要乌龟壳,顾好你自己吧。”

    日野映人感到口干舌燥,从事务所出来到现在滴水未进,饭团越吃越干,盘算着要不要去趟便利店。

    五十岚沙笑还在继续说:“我有看你上的节目。”

    正在考虑喝水问题的日野映人有些心不在焉,只简单一声“嗯”做了回应。

    “好逊,一点都不出色,既不会做很搞笑的节目效果,也一点都不像个帅气的偶像。日野君在节目里完全就是空气一样,没办法让人注意。”

    “我知道。”日野映人说:“这点一直很清楚。”

    “至少要给观众一个帅气的形象吧。”

    “每个人都很出色帅气,我站在台上根本算不上什么。”日野映人每天都会对当天所做的事进行总结,很清楚自己的短处和不足:“想要做出很搞笑能让观众印象深刻的反应,但是看推上的评论,果然大家都不会注意到我这么无聊的一个人。”

    “这是偶像应该说的吗?”日野映人无比气馁的话让五十岚沙笑正视起他,或许他也只是个普通的人,只是会跳舞和唱歌,只是长得很好看的普通人:“有人把你视作崇拜追寻的对象,因为你而开始努力生活,沮丧的人,不开心的人会因为你而开心快乐,甚至把你当做自己的神明,就算这样,你也仍然这么认为吗?”

    “你和他真的很像,我有个队友也对我说了类似的话。”日野映人收起半枚饭团,无比认真地说:“我知道他从进事务所以为只有一个目的,一个愿望那就是出道。而他真的很厉害,什么都很出色,明明很快就能出道的...我想继续努力下去,更加努力更加拼命。”

    日野映人不想成为他的拖累。不想成为这个组合的拖油瓶,不想成为他们汗水淋漓,付出血汗的努力却无疾而终的原因。

    “那就更有干劲地冲下去吧!”

    日野映人最终也没抵过口渴。

    两个人便找到附近最近的店买了饮品。

    五十岚沙笑捧着碟片和巧克力,跟在他身侧。两人很安静地走过了一条马路,抬头惊觉落日已沉向地面,放眼四周橘黄昏色。距离离开不过是此时和过一会儿之分。

    “映人?”身后突然传来语气不明的男声,那人像是确定是不是认错人,当日野映人转身时,他声音瞬时坚定又高昂起来呼唤他:“映人!”

    “我还以为看错人了,不过想想也是,怎么会撞上跟映人相像的人啊。”

    “北原,你居然还没回去。”日野映人很快喝完了牛奶。

    “约了朋友晚点去海边玩。”

    北原洸太注意落在日野映人身旁的五十岚沙笑。清秀内向的少女不经意暴露了自己正警惕地望着他,也在不知不觉间向日野映人靠得更近。而日野映人向他们介绍了彼此,北原洸太内心的猜想才被打消:就说嘛,沉默内敛的日野君怎么会谈恋爱。

    后来他的这番发言也被佐藤以“幽默诙谐的北原君怎么可能谈恋爱”一话重重打击,受到重挫的北原洸太在那阵子天天买新的杂志翻阅各大排行榜,以此确定自己是否尚还存在偶像魅力。每次找到有关证明的排名,就会拎着杂志凑到佐藤眼前,乐此不彼地炫耀着自己魅力尚存。而佐藤也会冷悠悠地说:“原来沉默内敛不会谈恋爱的映人居然是最想成为恋人排行榜第二。”“是这里,这里!最想成为恋人和最帅气排行榜占据第三和第五的人是我!”但也因为日野映人占据着排行榜前列,这番炫耀也让北原洸太顿觉失去了特殊性,闷闷地走远,并表示:“我再在节目里整活我就是狗。”然而回到节目,又是乐衷整活的北原洸太。

    不过这是后话了。

    现在仍然是那个不需要考虑节目效果会不会影响到偶像魅力的北原洸太。

    “你们现在打算去干嘛。”北原洸太正要去便利店买零食和饮料,再到海边度过充实的聚会。

    “日野君,时间不早。”五十岚沙笑抬头看他:“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吧。”日野映人说。

    “我还要去买东西,那么—”北原洸太很有眼力价地跟两人挥挥手以示告别:“明天见了,映人。”

    临走前,五十岚沙笑没明白北原洸太投给她的异样的眼神。

    直到后来才知道只是那时候这家伙脑子里不健康的臆想,不过他从没见过日野映人身边出现过任何异性朋友,或者说朋友,突然见到五十岚沙笑而感到震惊倒也情有可原,只是并不影响日后北原洸太遭到她的无数次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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