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女魔头，的确如传闻般姿容卓绝。

    “原来你真的这般好看。”师望泞忍不住夸道。

    没想到她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女魔头睨了她一眼，眼底有几分纳闷。真不知这小女修是怎么长大的，脑子里的想法总是出人意料。

    不过更出人意料的，是这心魔关。按理说她用的师望泞身体取剑，但出现的心魔关却是与她有关，难道是因那一丝魂力的关系？

    “人我都不认识，所以这是你的心魔关？”师望泞回归问题本身问道。

    女魔头看向那对母女进去的屋子，冷漠丢下一句：“你只管看着，什么都不用管。”

    声音里透出的冷意令师望泞心头一紧，她潜意识觉得，接下来发生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画面一转，天黑了下来。

    庭院中心摆了一桌酒水点心，除了女子跟小女孩，多了一位穿着像是仙门弟子的男修，想来便是前头说到的“爹爹”。

    一家三口对月而坐，其乐融融。

    女子替他斟了一杯酒，说道：“虽未到中秋，但今日月圆甚好，是个好兆头。”

    男子接过酒杯并未言语，就连小女孩欢乐的分享都似未听见般。

    “可是修行辛苦？”女子面露疑惑，一面问他，一面伸手轻拍孩子以作安抚。

    师望泞这时才看清，那男子面色凝重，眼里并无欢喜之意。

    只见男子抬头看了一眼月色，良久，他低头放下酒杯，神色不明，在身前这对母女迷茫的目光里，轻声道：“别怪我……”

    师望泞心头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接下来，月色似被染上血色，女子的惊呼与小女孩的哭声响彻夜空，不到片刻又恢复宁静。

    手刃妻儿的男子面容紧绷，眼中蕴着痛楚，他盯着地上已无声息的妻儿，逐渐平静。

    头顶劫雷隆隆，他眼中似有狂热，声音发紧：“果然……”

    丢下这句未尽之言，他收剑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师望泞被这变故吓得生生呆住，她愣愣看着地上临死还不忘护着孩子的青衣女子，尸体底下的血色已经蔓延成了一片。

    此情此景令她隐约觉得透不过气。

    这时突然天降大雨，噼里啪啦冲刷着地面血迹。女子怀中的孩子似是动了动，师望泞眼皮一跳，抬脚就要上前查看，未料眼前景象又发生了变化。

    如同回忆片段，她看见小女孩死而复生，流浪在外，好像要去个什么地方，吃了很多苦头，一直走啊走啊，逐渐长成十五六岁的模样。

    长大后的样子，跟她方才见到的女魔头很是相似，只是看着更为稚嫩。

    师望泞猜想，不出意外这心魔关大概就是女魔头成魔前的所经所历。

    画面里出现了一处长长的队伍，看样子是仙门选拔弟子，人群几乎从山顶排到山脚，师望泞站在队伍外边，一眼便看到队伍当中年幼的女魔头。

    好不容易排到了她，把关的弟子头也不抬地说：“名字，来历。”

    “佘青，落城人。”

    登记的弟子在名簿上找了找，确定了位置，说道：“去测吧。”

    师望泞趁机看了一眼名簿才知道是哪两个字，一直听人喊女魔头，从来没听说过她的名字，原来她叫佘青。

    只见佘青依言将手放在检测资质的法器上，并无特殊反应。

    她眼神一暗，看向那弟子的眼里有几分哀求。

    被少女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看着，那弟子眼神恍了恍，但到底是仙门人士见惯了好颜色，转眼恢复冷漠：“资质太差，不行。”说着便动手划掉她的名字。

    师望泞跟着她，画面转了又转，基本是她参与各大仙门筛选弟子的情形，无一例外皆是失败。她看着少女失魂落魄的背影，不明白她明知资质不行为何依然坚持要入仙门修行，并且还只挑选那些有名的大宗。

    而她不明白的何止是这一点。

    在少女看来她其实只是想看看，她的亲生父亲不惜亲手杀死妻儿都要印证的道，究竟是个怎样的道。

    得道飞升，真的要无心无情到那种地步吗？

    女魔头与师望泞一样随着画面转变而出现在旁边，但她只是无声看着，甚至眼里毫无情绪，仿佛这些事情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师望泞不知道这样的情形要维持多久，心魔关又要如何过。可女魔头只是让她看着，她便只是看着。

    直到人间战乱，祸害百出。而乱世之下，一个美貌的普通女子又如何能自保。

    破庙当中，破败的神像底下，少女像一块脆弱的宝石，在一群乱贼手下支离破碎。

    被迫围观的师望泞终于承受不住了，她试图推开那群人救出少女，可无论她怎么推怎么打，也只是形如虚无穿过那些人的躯体。

    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不过是幻象，无用之举罢了。”女魔头声音平静，反而是看到师望泞哭时眼里显露出一丝波澜。

    师望泞睁着眼睛看她，很是无助。她心里清楚，这些既是幻象，也是曾经。

    或许眼前这个女子曾经遭受的，远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才会变得如今这般坚不可摧。

    破庙里的恶行还未结束，长久的压抑终是令少女崩溃，她反抗间狠狠咬住其中一人的颈部，殊死一搏的力量咬破了血管。她面上带着鲜艳的红，在他们的惊恐与怒骂当中疯了般大笑。

    “是个疯子，晦气。”有人骂道。

    冰冷的武器穿过她的身体，生机在迅速流失。曾经死而复生过一次，怕是已经用光了她所有的运气，是真的要死了吧……

    也罢……

    可是，心底似乎还是很不甘心，但不甘心什么呢？

    是不甘心没能手刃那个杀妻杀子证道的负心人，还是不甘心自己命如草芥横死野外无人收尸，亦或是不甘心那群道貌岸然的仙门世家，在这肮脏的世道里高人一等？

    她努力睁着眼睛，头顶上方巨大的神像低垂着头似是悲悯地看她。

    人既然能通过修炼得道成仙，那世上是不是真的也能有神明？

    她眼里的光明明暗暗，迟迟不肯熄灭。

    忽然，神像座下的案台上出现一个身影，那人盘腿而坐，一手支着下巴看她，语气怜悯：“真可怜啊……”

    但她已经说不出话来。

    只听那人自顾自说道：“本座帮你一把，只是从今往后你便属于本座，如何？”

    似是发觉她不能回答，他温柔一笑：“愿意，你就眨一下眼睛。”

    少女吃力地眨了眨眼睛。

    那人的笑容在她细微的动作下似乎变得愈发温柔。她模糊间看见，他伸出手指朝她点了点。

    她感觉到，失去的生机开始回到她的体内。

    后来的事，便是少女翻天覆地的蜕变，她追上那群乱贼，一一虐杀。

    幻境最后停在了这一刻。

    “那人是谁？”师望泞问。

    女魔头看着那道身影，轻扯出一抹笑：“是令我新生的……神明。”

    看着女魔头露出的笑容，师望泞内心说不出的复杂。她方才看到那人施法时有魔气萦绕，明明用的是魔门功法。

    似是知她所想，女魔头又道：“魔门前任门主，奚无幽。”

    师望泞瞪大眼睛，那可是几百年前的人物。但她怎么听说，魔门前任门主是被现任门主亲手打败了的。

    而女魔头，就是魔门的现任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