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莫罗丹的雨季很长,有时候天还晴着,稍微走神天就阴了,然后雨声淅淅沥沥的,裴予湄一向觉得这儿的天气很适合睡觉。

    她伸了个懒腰,没骨头似的靠着墙,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曾经待过五年的地方。

    老师克雷修顿抱着自己的大胡子,在讲台上鼾声如雷,底下几个学生正姿势各异地画画,金发的美男子助教在挨个看大家画的什么。

    都是久违的青涩的面孔。

    “你,想要什么?”

    纯白的画纸上歪歪扭扭地出现了这句话。

    她伸手抚过画纸,上面的字又凭空消失。

    “虽然确实挺想念的,但我啊,很早就放下了呢。”裴予湄无奈地摊开手,笑意带着点欠登的张狂。

    裴予湄走到凝神思考如何下笔的青年跟前,打量着还很青涩的华百泉。

    她将手放在架子上,轻声问:“师兄,角惑也是这样迷惑你的吗,你的欲望,又是什么呢?”

    青年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不到她的问题。

    裴予湄松开手,走到门前,刚要拧开门走离开,忽然又想起来什么,连忙又退了回去。

    她摸着下巴,绕着金发碧眼的助教转了一圈,“还是挺帅的,感觉没那时候帅了,果然是口味变了吗?”

    又看了几眼她才回味地离开。

    裴予湄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奇怪的地方。

    她们已经来到漩涡里面,这个空间无边无际,或者说叫混沌差不多。不愧是从洪荒留下来的老物件,她颇为赞叹。

    殷祈还侧着身体,倒在地上,耳朵都耷拉下来,似乎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

    裴予湄将半昏迷的殷祈平躺着,殷祈闷哼一声,无意识地用力,差点将她推出去,但很快又清醒一瞬,拉着她茫然的问了声:“小荼?”

    “我可不是什么你的小荼咯,”裴予湄蹲下来用手撑着脑袋看他,“那我问你,你丢的是金小荼,银小荼,还是铜小荼?”

    “?”

    “哎呀,我的狐狸大爷,您就老实歇会吧,刚刚线都快钻到心脏里了。”

    裴予湄拍了拍他的左胸,殷祈低头瞧了瞧被她摸过的地方,十分干脆地闭上眼歇着。

    裴予湄安抚着意识不太清醒的男人,让他先歇一歇回过神来。

    她正观察着周围,头顶就睁开了一只眼睛,和华百泉那幅画上鲸鱼的眼睛如出一辙,她这才反应过来,或许大妖角惑的本体就是鲸鱼。

    随着这只诡异的眼睛睁开,她也看清了那只眼睛下方垂吊着什么东西,就像泪珠一样挂在上面,距离太远看得很模糊。

    那只眼睛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躺直了的殷祈,或许是感受到角惑的打量,殷祈缓缓睁开眼睛。

    这次他看起来清醒很多,裴予湄赶紧半跪在他旁边,问他:“你刚才是不是梦见什么了,这是角惑在引诱你,都是假的,你可别上当了。”

    “火,好多火……”

    裴予湄连忙问他:“什么火?”

    说完后他意识到这不是幻境,迅速站起身,率先去看裴予湄有没有什么问题,“等等,嘴巴怎么破了?”

    裴予湄一摸嘴巴,上面结了芝麻大小的血痂,脸上忽然发烫,“你怎么这样都能看得到,我是掉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磕的。”

    殷祈这才察觉到嘴里淡淡的血腥气,裴予湄连忙一把抓住他想要摸嘴的手,指了指头顶角惑妖力凝聚的眼睛。

    “不信你问它!”

    殷祈还真顺着她的话,往上瞧,方才还观察他们的眼睛直接将瞳仁向左上方斜过去,看起来像翻白眼似的。

    再三确认她没事后,殷祈才认真打量这里,“这里是上古归藏境。”

    “归藏中八卦的位置与我们认知里八卦的位置正好相反,海泽代表坎,坎位颠倒则说明海洋之下另有乾坤,”他对裴予湄将自己的判断一字不落的讲出来,“我去撕开裂口的时候听华百泉说,这是归藏画境,其实这个画是惯会蛊惑伎俩的角惑骗他的罢了。”

    “但是我记得原位置不是有海底隧道吗,不也代表着归藏的意思,难道他们挖隧道是给大妖娃的?”

    但是说完后她又自己否定了,如果这么简单的话,大妖的追随者直接去挖地道好了。

    殷祈摇头:“曾经这里也是寓居海洋的妖类出入人间的通道,隧道其实是方便人妖两界往来,有利无弊。”

    他盘腿浮在空中作打坐状,身后有影影绰绰的狐狸影子,八道赤红的狐火在他身边转圈,那只独眼又落下细密的丝线攻击他们,却都被殷祈狐火所形成的罩子挡了回去。

    这是完全不避讳她了,裴予湄扶额,不过她也不是什么正常人类就是了。

    “宣姜公主把十祸封印,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其实封印的具体地方很少人知道。”

    “在哪?”她咽了咽口水。

    “两界来往的界门上,以麒麟为首的瑞兽图腾之中。”

    怪不得她那次从家里被弄出来,有十一道门,十道有图案的代表十祸,所以那剩下的一道代表了男人口中的“祸种”。

    按照殷祈的解释,界门亿亿万万道,谁也不知道到底哪个能打破空间的壁垒找到只剩魂体意识的妖王。

    裴予湄拊掌夸赞:“这位公主还真是聪明。”

    陈旧的回忆又浮现在眼前,殷祈也笑了一声,“确实聪明,她是姜帝唯一的女儿,但是比起帝子一点不差,甚至比他们都聪慧讨喜。”

    “殷老师,你……活了这么久吗?”

    裴予湄又开始好奇,殷祈耳朵一抖,气息忽然乱了几瞬,他睁开眼去瞧裴予湄,见她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就连忙否决。

    裴予湄没忍住笑了笑,裂到嘴上的伤口又疼的呲牙咧嘴,她摸了摸嘴唇,上面又渗出来血滴。

    她打算直接舔掉的时候殷祈阻止了她,他的拇指指腹虚虚拂过下唇,撕裂的那一块莫名暖了一下,等殷祈做完这个动作放下手,她再一碰,那里就完好如初了。

    “我等会需要借你的血一用。”他向殷祈征求意见。

    “用用用,殷老师您尽管用。”芝麻大的伤口都给她治好了,这点小事她就不用想着了吧。

    殷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接着用火焰包裹住这滴血,“这也是我第一次来到封印里面,上次我们在滨城见到的那次,我虽然找到了封印所在,但是却被他识破了命门困在海底。”

    怎么看起来都不像,殷祈现在抵御着角惑的攻击看起来也并不费力,裴予湄忍不住问:“你居然会被它控制住。”

    殷祈解释从妖界大荒来到人界,都会在镇妖司登记,如果施展的妖力超过了一定限度,就会被判定对人类有威胁,会被强制遣送回妖界。

    他可以在海底直接闹起来,但是如此一来滨海沿海的人类都会遭殃。

    “我能感受到镇妖司的力量正在周围,他们在尝试解决这个麻烦。”殷祈抚了抚眼镜,注入更多力量在那特殊的狐火之中,“可是我并不信任他们。”

    火焰一层一层铺开,如同浪花,在他们身边绕了一圈然后直冲头顶,像一座塔一样保护着处在正中央的一人一妖。

    这是个特殊的地方,他能施展的远比在外面更多。

    忽然火焰一滞,它们尽数被收了回来。

    “这里还有另一股力量。”

    殷祈抬头去看那只眼睛,裴予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发现看得却是眼睛下面吊着的不明物体。

    “那是什么?”

    “是……佛母像的头部。”

    佛母摩耶罗菩提,裴予湄的心中浮现出这个名字。

    殷祈冲她伸出手,裴予湄搭上他的手腕,借着殷祈的力量,他们弹开了急速攻击他们的丝线,离那只眼睛越来越近,眼睛垂下的佛母像就愈发清晰。

    和华百泉画中的佛像不同,这颗失去身体的石刻脑袋上的神情平和温柔,半垂下的眼眸中满是慈悲,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位母亲。

    很难想象华百泉画画的状态,居然将这样的佛画的邪气十足。

    它散发出淡金色的光和那只眼睛伸出的丝线交织缠绕在一起,在中间形成一个圆球样的结,头颅周围还有碎裂的石块,以头颅为中心的四散开来,从这个视角俯瞰地面,就能看到四分五裂的身体。

    “神佛,也会有死亡吗?”她问。

    “人有生老病死,神有天人五衰。”殷祈叹息一声,“佛母在洪荒就陨落了,这是她的残念。”

    这是一种亘古的悲凉,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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