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她是怎么想的呢？”于秋秋百思不得其解，将手里的果子啃得咔咔作响。
许燕茹点了点手里的剩下的银钱，心痛指责道：“你只这两日便花去了足足百两银钱，何其败家！”
于秋秋拍掉许燕茹的手，将手中果核抛掉，在衣服上随便抹了抹手。
“无碍，还有那么多‘王老爷’，何愁路费银两呢？”
许燕茹清点完财物便要离开休息，于秋秋一把拉住她，又重复了今晚越不过的那个问题。
“你说是为什么？”
许燕茹冷静地拨开了于秋秋的手，无可奈何道：“这是她的命，你就不要再自找烦扰了。”
见于秋秋仍然眉头不解，她只好重新坐下，握住了于秋秋的手。
“秋秋，你太天真。这世道，各人自顾不暇，对可救之人愿意拉一把已是莫大的善意，对于那些自己无法争气的人，没有人能够帮助她的。”
“这是个自救的时代。”
于秋秋虽然出身山寨草莽，但是人生前段还是再爹娘的精心呵护下成长的。
即便充当寨主的那段日子，于秋秋也是有多位叔伯长辈的扶持与教导。
如今自己只身闯荡，于秋秋才慢慢觉出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幸运。
于秋秋用力锤了下桌子，发愤道：“我去再探探，再试试。”
许燕茹见她那副不死心的样子知道自己也劝不住，悄没声将收着银钱的包裹往身后背了背，就此休息去了。
入夜，于秋秋蒙上口鼻再次来到了那女子住处。
这次没有许荣的领路，于秋秋完全凭着记忆摸到了位置。
隔着薄薄的窗纸，于秋秋静静听着屋中娇媚的调笑，心中那股恶心的感觉越来越盛。
自己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是要救出秋儿吗？秋儿真的愿意被她救出吗？
于秋秋在窗外彷徨无措。
屋中靡靡之声逐渐消散，潜身的于秋秋压了压身体，静静等着屋中男人们离去。
三更鼓已过，艳情靡靡也走向尾声。
许荣送走众人，松了松筋骨，回到房中便对着秋儿啃咬过去。
秋儿媚笑着诱导着许荣转过身，两人齐齐倒入榻中，刚好从窗户翻进来的于秋秋同秋儿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于秋秋干脆猫着腰身跳下，利落一击将许荣敲晕过去。
于秋秋已做好秋儿尖叫的打算，哪知秋儿异常淡定地将许荣挪出个缝隙，灵活地从他身底下钻了出去。
“你果然来了。”
见到二次来访的于秋秋，秋儿这次的表情终于带了点真诚。她笑嘻嘻拉过于秋秋的手，同她一起坐到桌旁那张长凳上。
于秋秋被她三百六十度转变的态度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秋儿看懂于秋秋的狐疑，手肘支在桌上，虚虚托着腮，一双水眸虚了下去。
她叹了口气，重又拾起那副铠甲般的诱惑讨好的神色，笑盈盈道：“姑娘深夜前来总不会是为了找奴家东拉西扯吧。”
这房间还充斥着浓重的寻欢作乐的气息，剩菜与残酒的气味交织，地上还有一把断了一弦的琵琶，压着半块女子破碎的披帛。
于秋秋所有的劝说突然不知如何出口了，她迟疑道：“你，每晚都要面对这样的餐桌冷饭吗？”
秋儿哼笑一声：“欢情薄如纸，谁又会真心怜惜欢场中的女人呢。”
柔柔的语调，于秋秋听出了其中几分凄苦，几分自怜。
于秋秋趁机再次提议：“还是跟我走吧。”说完，于秋秋不抱希望地看向那支燃了一半的白烛。
这次秋儿没有拒绝。
于秋秋带着秋儿顺顺利利出了那个吃人的旧宅，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放心蹲守在外的许燕茹也被吓了一大跳。
三个女子在夜色中偷摸找了个避身窝巢。
等秋儿睡去，许燕茹悄悄摸到于秋秋身旁咬起了耳朵。
“你打算一直带着她吗？”
“当然。”于秋秋毫不迟疑地答道。
许燕茹又掰起了手指头。她叹了口气道：“于姑娘，你实话跟我说，你有没有当过家？”
不等于秋秋回答，许燕茹便把那算盘内容一一给于秋秋细数起来。
“从王府出来，我们将摸得的宝物当掉后总共得了一千两。第二天，你见丰州水患严重，一个不忍就捐了六百两。”
“还剩四百两也算是笔巨款了。可这几日你为了找出许荣的贼窝扮阔装富，大手大脚……”
说到大手大脚四个字，许燕茹可以说是咬牙切齿了。
“到现在，我手中竟只余两贯铜板了！”
“我们可以再偷……”
许燕茹没好气的打断：“此事近期莫要再想了，那大名鼎鼎的姜少将军今日来了这小地方查办王府的案情，你这做贼的，可莫要招惹这传说中的阎王爷。”
于秋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谁？姜逸云来了？”
许燕茹点点头，没等她再次劝说于秋秋夹着尾巴做人，于秋秋已经乖乖低了软头。“这看得许燕茹惊奇不已。
“于姑娘和那姜少将军莫非是认识？”
于秋秋下意识摇头，可一想，匪盗一脉怎会不认识姜逸云呢，只好梗在那，不知如何动弹。
一声轻笑从旁边传来。原来秋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
见两人看过来，她也大大方方道：“两位姑娘缺钱的话倒是不用着急，可以暂且用我的私房度日。”
于秋秋奇了：“我带你离开时走得匆忙，你分明什么都没带着呀。”
秋儿哈哈一笑，看于秋秋两人发出了长辈式的沧桑叹气。
“真是两个小丫头”，她摇了摇头，“我这般被人转来买去，几年谋算也留了些后手，私房银子也是有一些的。”
她看看两个惊讶的姑娘，又道：“我第一次之所以不想跟你们离开，一来我觉得你们能力有限，还是莫要来搅合这趟浑水。二来，我也是觉得于姑娘年纪太轻，不知道逃出去我们二人能有什么营生过活。”
“那你为什么最后又愿意了呢？”于秋秋傻傻问道。
可这次秋儿没有回答。
两人等了等，心里仔细品味着秋儿那一番话，把自己搞得头昏脑胀，竟这样睡了过去。
两人醒过来时，秋儿已经找了些树枝，堆在这山石遮蔽处，生起火来。
她用硬枝条穿了些野菜水果搭在火上烘烤，见两人醒来热火朝天地招呼着，将一旁用大叶子包好的串串递出去。
干嚼叶子和野果，吃得两人眉头直皱，于秋秋便主动请缨出去找点荤腥。
火堆旁剩下许燕茹和秋儿两人。
秋儿慢条斯理地收拾着火堆，许燕茹则有些百无聊赖地倚坐在石壁旁打哈欠。
冷不丁地，秋儿问道：“许姑娘，你同那许荣，究竟是何关系啊？”
乍听此问，许燕茹脑中瞬间炸开，一片空白。
“我……”许燕茹想模糊带过，可对上的是世俗经验远胜于她的秋儿，她索性低下头，牙一咬，直接承认道：“我是那畜生的女儿。”
秋儿点点头，摸了摸许燕茹发顶，叹息道：“许姑娘也是个苦命的人啊。”
原本许燕茹还一直在纠结该如何去对待秋儿的加入，只这一句话就让许燕茹酸了鼻头。
两人都没再说话。
日头慢慢升高，林子静悄悄地，许燕茹心里莫名发起了慌。
“秋儿姐，你说，秋秋她怎么还不回来？”
秋儿因为她这称呼的改变不着痕迹地翘了翘嘴角。
她安抚道：“莫慌，于姑娘身手不错，即便遇上野兽，她手里有刀，轻功又好，必定无碍。”
许燕茹的眼皮却越跳越厉害。
树林太静了，静得一定也不正常。
秋儿见她面色越发苍白，主动提议道：“你在此等候，我到附近转一转，很快回来。”
秋儿的身影也很快没入林中。
许燕茹拨了拨火，噼啪的火星飞溅，一下子将她衣角烧了个洞。
她心里再承受不住，哇得一声尖叫跳起，被地上杂物一绊向火堆倒去。
眼看火苗子就要来到脸上，许燕茹绝望得闭上了眼睛。
一处硬物突然斜横过来，止住了去势，许燕茹睁眼一看——那是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