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中再见

    太子谕旨意料之中地来了。

    姜家军无人主持大局,由太子亲信胡海接手了。

    接到这份命令的时候刘海内心竟是一片平静。

    如果这也算是一种结局,那么这大概就是姜家军的宿命。

    新官上任三把火,军中来了一次大洗牌,刘海理所当然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所有人都对这变化感觉恍惚。

    “也不知姜少将军如今怎么样了。”

    刘海没有接老友的话茬。

    不过半日,对于姜少将军通敌叛国的指控已传遍大街小巷。

    这里面有谁的手笔谁也分辨不清。

    只是姜家为国戎马一生,希望莫要寒了忠臣的心便好。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是送菜的小兵。

    说来好笑,姜家军还未归属太子时粮草求告无门,大家吃糠咽菜度日,等太子接手了,那些曾经让众人受尽刁难的银钱审批瞬间成了小事一桩,难以下咽的饭菜也换成了有滋有味荤素搭配的美餐。

    所以,人到底在坚持些什么呢?

    刘海心中悲且冷,筷子在一块猪肘肉上点来点去就是难以下筷。

    “但求问心无愧。”

    听到回答刘海才惊觉自己刚刚不自觉说出了心里话。

    他冲那个不起眼的小兵苦笑一下。

    “你说的对。”刘海有些无奈,“可有几人能无愧?”

    小兵将各色饭食整齐摆开,笑道:“您是在为谁而感到愧疚吗?”

    刘海摆摆手,为这小兵的细心周到道了声谢,不欲多言。

    “少校何不看看我是何人?”

    刘海悚然一惊,猝然抬头,一张俊秀容颜映入眼帘。

    只消一眼,刘海便可以肯定此人与姜大将军必定关系匪浅。

    他们有着多么相像的一双眼呢。

    姜逸云观其神色,确认对方似是认出了自己,索性大大咧咧坐到一旁,吃吃喝喝起来。

    看着姜逸云吃得热火朝天,刘海莫名觉得自己腹中空空,饥肠辘辘难以忍受,下意识跟着一起动起了碗筷。

    “香!”姜逸云如是点评道。

    “少将军还是找个安全的去处躲上一段时间吧。”

    姜逸云挑了挑眉。

    “我要是躲了岂不就是坐实了罪名?”

    刘海摇了摇头:“少将军,你还年轻可能不明白一个道理。”

    “局势不利,立场不对,你做什么都是错,蛰伏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姜逸云笑笑,不以为意。

    “你跟我说说事情经过,或许我还有救呢?”

    刘海见他神色,自知无法劝动,便老老实实将之前于秋秋,许燕茹这两个间谍混入的原委讲了一遍。

    姜逸云越听神色越发古怪,当听到那俩人身上有他的求助哨子时更是难以言喻。

    “那俩人什么模样?”

    刘海对这俩祸害了军营,甚至可能害死了袁大人的祸害属实恶心,措辞上带了浓浓的个人情绪。

    “粗俗不堪的两个坏种,满口胡言,丑陋不堪,少将军不必再问,莫污了你的耳朵。”

    见刘海情绪起伏,姜逸云识趣地闭上嘴,内心却打起了鼓。

    他的伏玉哨只给过于秋秋,刘海所言两人却与于秋秋对不上号。

    如果是于秋秋,她怎会当众污蔑自己通敌叛国呢?她那样坚韧正直的人,又怎会为了口腹之欲耍弄堂堂守境大将去为她的一碗羊汤而奔波赴死呢?

    可若不是,本该在于秋秋手中的保命底牌,怎会出现在那等贼人手中。

    姜逸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刘海抱怨了一通,一打眼,就看见少将军眉头越皱越深,大汉子手足无措起来。

    少将军年纪还轻就经历这般事故,自己这般年纪非但没有体谅他的心情,反倒大倒苦水。

    刘海揪着心,一时间急得嘴唇都颤抖起来。

    “少将军……”话还没说完,帐帘突然一掀,惊得刘海跳了起来,带翻了一桌汤汤水水。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帐外光影,胡海大笑着拍了拍刘海肩膀,安抚道:“不必如此大惊小怪,老兄且安坐。”

    刘海暗中同瞟了眼姜逸云,发现对方正老老实实地在完成他送饭小兵的职责。

    姜逸云手脚麻利,碎掉的碗盘很快被捡拾干净,归类到托盘上,只是汤汤水水混作一团,一时间少了工具难以清理。姜逸云索性直接下手将饭菜,米饭归集成一小堆,打算起身去拿把趁手的工具。

    刘海和胡海两人寒喧声不断,姜逸云悄没声退到帐门,眼看就要掀帘出去。

    “站住。”

    胡海淡淡掀起眼皮,转了转手上扳指。

    “给本将军同胡少尉倒杯热茶来。”

    姜逸云握紧手中托盘,低头应喏。

    “等一下。”胡海再次叫停了姜逸云的脚步。

    这次胡海将整张脸转向了姜逸云,短促地笑了声,关切叮嘱道:“别忘了给刘少尉再弄一桌饭菜来,可别让咱立了大功的少尉饿着肚子。”

    姜逸云默默低头应喏。

    刘海轻拍了拍桌子道:“不必了,我也吃不下。”

    胡海回头笑看刘海一眼,没有再表示什么。

    姜逸云端着托盘走出帐门便琢磨刚刚胡海的笑貌举止,心下突然一凛。

    胡海带来的兵士迅速包围上来。

    思量再三,姜逸云握紧手中托盘没有挣扎,轻易便被捆绑起来。

    一见到被绑回来的姜逸云,刘海青筋立马暴突出来。

    “你什么意思?”刘海一把揪起胡海衣领,将人提了起来。

    胡海轻蔑地拂开刘海大手,笑笑。

    “刘少尉,有消息称你和逆臣贼子有勾结啊,莫非……”胡海挑了挑眉头,“传言不虚?”

    “你!”刘海被激得气急败坏,一抬头,越过胡海肩膀看到姜逸云沉冷的眼神,一个激灵,他清醒过来。

    刘海重重冷哼一声,大剌剌坐回板凳翘起了二郎腿。

    “胡将军不必处心积虑污我名声,莫须有的罪名,我刘海是绝对不会认下的。”

    “是吗?”胡海胸有成竹一笑,“你是条汉子,可他呢?”

    小兵得到授意一个重推,姜逸云便踉跄趴跪到了地上。

    胡海慢慢踱过去,一把揪起姜逸云头发,细细观察他的神色。

    这一看不得了,胡海仔仔细细将那眉眼瞧了个遍,不由惊喜地连连啧啧。

    “呦,这不是姜少将军嘛,怎么做起这仆人的活计来了?”

    姜逸云一派镇定。

    “公公不必装腔作势,你一早便知我是谁了不是吗?”

    胡海将手中头发放下,满足一笑道:“不错,我哪知道谋略不凡的姜少将军如此配合,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哼,”姜逸云冷笑一声,“我姜家忠心耿耿,三代为国浴血杀敌,没有半分私心,太子此番作为,是要寒了忠臣良将的心吗?”

    “带走!”胡海不欲多言,“刘少尉同逆贼不清不楚,也一并押走!”

    “等等,”姜逸云叫停,“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冤有头债有主,那个污蔑忠臣良将的小人总得让我见上一面吧。”

    胡海嘎嘎一笑,两指夹起姜逸云下巴欣赏他的落魄。

    “很不甘吧,姜少将军,将死之人,这等小小愿望我为何不满足呢?”

    ……

    阴暗的地牢中寂静非常,偶有窸窸簌簌,却是老鼠夜行。

    这里的犯人大多受过了一道道重刑,能保持清醒的人已极少,更何况很多人舌头都被拔去。

    阴沉的光线中,斑斑血迹是一场场作呕的噩梦。

    姜逸云被拷在了最靠内的牢房之中,他在等待胡海兑现承诺。

    胡海离开不久,东边的墙壁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抓刻声。

    姜逸云百无聊赖地听着,竟听出了些门道。

    他拽了拽铁链,发现够长,便朝东边挪去。

    玄铁制成的链子厚重冰冷,姜逸云拖拽着,累出了一层薄汗,心里忍不住啐骂起来。

    他爹的,为了锁住本将军,真是下血本。

    等姜逸云挪动到东边,那边已没了声响。

    在五木寨的那段时间,姜逸云收集了很多信息,包括五木寨的暗语。

    在这偏远的边城重牢中竟出现了五木寨的痕迹,姜逸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几声轻敲,姜逸云给了个问句。

    秋秋?

    对方沉默。

    就在姜逸云以为自己想错了,要离开时,对方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回音。

    秋秋怎么了?

    看来不是秋秋。姜逸云松了口气,继续询问。

    你是?

    等了好一会儿,对方没有再回复,姜逸云有心再问,胡海却已带着兵士回转回来。

    两道人影被扔到姜逸云面前。

    胡海幸灾乐祸道:“你们姜家树敌不少啊,喏,这就是背后之人递的刀子。”

    姜逸云看向地上那两团人影,都穿着紧身黑衣,蒙着面庞,无法辨别。

    “把脸露出来我看看。”

    胡海此时正享受着折辱这天之骄子的滋味,自然想让姜逸云来个痛快,眼风一扫,便有两个兵士上前,一把扯下了两人的面纱。

    两张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姜逸云无奈地仰头闭上了眼。

    果然是秋秋!

    这下事情有些难办。

    单单姜逸云一人逃走那问题不大,加上一个于秋秋也不成问题,可是秋秋的好姐妹许燕茹可是个基本不通武功的女子,这可如何是好?

    心念电转,姜逸云愁苦的情绪就露了馅。

    胡海仔细关注着姜逸云的一举一动,见他如此神色,立马得意起来。

    “怎么?姜少将军要认罪了?”

    姜逸云闭目不理这阴险小人,胡海只认为他是心虚得无话可说。

    “哈,你们姜府当年那叫一个清高,什么马革裹尸,为民请命……”说到激动处,胡海一个箭步逼近姜逸云,呲着黑黄的牙,湿臭的气味直逼姜逸云面庞。

    “好似天底下就你们最伟光正,要我看,呸!你们也不过是一批争名夺利的伪君子罢了。”

    说罢,他神色暧昧起来。

    “我看这俩女子姿色都十分不错,就不知道是你还是你老子享用了。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叫此等小女子抓住了把柄,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我呸!”姜逸云突然发难,胡海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口水,脸上的表情瞬间由猥琐转为了阴狠。

    啪,他狠狠甩了姜逸云一个巴掌,用力极狠,姜逸云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他挑起姜逸云下巴,欣赏他那惨不忍睹的面容,桀桀怪笑起来。

    “哈,你也不过如此,姜家也不过如此,蛇鼠一窝,欺世盗名之辈!”语罢又是更重的几巴掌。

    胡海阴冷的大笑响彻大牢,姜逸云吐出口中鲜血,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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