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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障河谷

    “程星主,星主……”骤然响起的敲门声伴着华文焦急的声音将气氛破坏殆尽,程岚直觉不好,华文不是毛躁之人,这般反应必然是出事了。他起身刚把门打开,华文就一步迈了进来,看到紫晶也顾不上打招呼,快速说道“ 星主,北滁突然发动夜袭,强攻东面的寮所,郭将军请您速速过去商议。”

    程岚和紫晶对视一眼,立刻朝外走去。白天刚刚交过手晚上就又来了,那个大巫如此迫不及待,又再谋划什么?

    将军府里灯火通明,传令兵一个接着一个往外跑,正厅里聚集了好几位将领,而郭云披甲执剑站在桌案旁,正凝神注视着什么东西。从凌晨到深夜,郭云就一直没有退下这身铠甲,看到程岚来了,他也没再客套,对旁边的一位小兵士道:“把你刚才说的事再同程星主讲一遍。”

    那人冲程岚行了一礼,道:“今夜约戌时末,北滁有一队人借着大雾潜到寮所附近,突然发动了强攻。我们开了箭楼上的弓弩和火炮,本来居高临下,射程广,目标没有遮挡,这么一小股敌军很容易击退,可那些人居然不怕箭矢火药,中了箭也不倒下,还有一个……”那人年纪不大,口齿也利索,说到这里却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打了个磕巴,“有一个头都被火炮轰掉了,还在往上爬,那根本不是人,就像诈尸一样。”

    程岚神色凝重,刚才一听说郭云找他,就知道攻击寮所的并非普通北滁军,肯定有修士掺和在里面,可他没想到是这么一个情况,吴千秋不是已经死了么?

    “寮所的弟兄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怪物,拼命地射击,但后来我们发现,除非把那怪物打个稀烂,不然就剩一半儿身躯,他们也能动。我们的箭都快打光了,还有怪物不断冒出来,参军见情形不好,就派我回来报信了。”

    这时他身边另一个人站出来接着说道,“继那些怪物之后又出现了狼群,那些畜生也像中了邪一样,不惧火光也不会后退,它们朝着寮所的大门又撞又咬,终是冲了进来。等那些怪物靠近我们才看清,他们中有几个,身上穿着和我们一样的衣服……”他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厅堂里虽然站满了人,但一时却寂静无声。

    “是傀儡”华文低低的说了一句,声音有点暗哑。程岚转头看向华文,见他有些出神,然后朝自己看了过来,“星主,是傀儡。”见他还要说些什么,程岚一抬手,问道:“既知是傀儡,你可有应对之法?”

    华文想了想才道:“我虽不知破解之术,但将他们困住不难。”

    程岚微一点头,“那你带人速去东寮,尽量保全他们性命。”华文一愣,虽然程岚没说他们是谁,但他立刻就明白了,随即朝程岚一拱手,领命走了。

    程岚看了紫晶一眼,见她神色淡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就走到郭云身边,也朝桌案上看去。桌子上摊开的果然是北疆舆图,一个黑点被朱红圈出,从方位看应该就是东寮了,而程岚的视线却被旁边的几个小字吸引,寮所的东侧是一大片空白,标着迷障河谷,再往东就是北滁的版图了。

    程岚心头一跳,觉得事有蹊跷,不符合常理!他还没有开口,郭云就指着舆图说道:“北滁攻下东寮后,往前是我北疆驻军,身后是迷障河谷,纵然有这一队傀儡开道,他们的大军也绝无可能越过这片死地,进退都没有出路,他们为什么要夜袭东寮?”

    他向程岚抛出这个疑问后就转头对一旁的将士道:“传令下去,各处戒备,准备随时迎战。”

    “是!”领命的将士得了令,大步走了出去。自从知道那些怪物有可能是自己的同伴,这些人就恨不得立刻和北滁干一场,踏平敌人的军营,把那个大巫碎尸万段。

    郭云又何尝不难过,只是身为主帅,他必须要让自己冷静,北疆不容有失。此时攻打东寮的只是一队傀儡,北滁大军并没有出动,他们趁夜闹出这么大动静,难道是想引开解星城的仙长,来个声东击西?可那么多地方可攻,为什么偏偏挑了一个对他们最不利的东寮?

    迷障河谷因为没有活物,成了一片谁都不要的死地,经歌和北滁一东一西,各守一边,中间隔着这片终年雾气昭昭,死气沉沉的河谷,其实倒也安全,两国打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在河谷周围有过冲突。因为一旦越过河谷,就会直面对方的阵营,退路又会被河谷阻断,而越过那片诡谲的河谷本身就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可今晚北滁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悄无声息地把一队傀儡送了过来。东寮因为毗邻河谷,并没有配备大量的武器火药,因为北滁不可能越过迷障河谷发动大规模的进攻,这才被极难打死的傀儡攻破,但面对经歌三十万大军,这些傀儡根本不值一提。如果不是北滁将领脑子抽了,他们就是另有所图,图的到底是什么?

    郭云心里不安,总觉得北滁的行动有些蹊跷,只能让全员戒备。“他们的目标可能是这里。”程岚似是看出他的忧虑,伸手一指,点在了迷障河谷。郭云皱起眉头,那里是一片死地,普通人从不踏足,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动静,他不禁问道:“星主,迷障河谷里是有什么东西么?”

    程岚没有回答,抬头看向紫晶。一直安安静静的蒋仙长终于开口了,“郭将军,迷障河谷里雾气太重,从外面是看不清的,我想进去探一探吧。”

    紫晶主动请缨,郭云却摇摇头,“蒋仙长,那片河谷乃是不详之地,活物有进无出,终年没有生气,曾经也有修士进去过,但也再没有出来,我知仙长你神通广大,也许不惧这些,但也万万不可孤身前往。”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看了程岚一眼,程星主却是一点表示也没有,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程岚自然听出了郭云的言外之意,他本该顺着说“那我和蒋仙长同去”,可他不能。紫晶整晚都十分安静,那是因为一得到消息,她就把幻神派出去了,可刚刚她却说从外面看不清,连她的幻神都穿不透的迷雾,不管那河谷里有什么,必然非同小可。他本该和紫晶一起,但直到现在,那个大巫还没有露面,而那个人还拿着神魔典。

    如果夜袭东寮只是故布疑阵,引诱他们进入迷障河谷呢?一旦他和紫晶都陷在里面,大巫突然发动袭击,谁来挡住他?华文他们去了东寮,难道让郭云领着北疆军对抗大巫么?

    可除了自己,换个人跟着紫晶进去,别说协作了,不拖后腿就是万幸。程岚左右为难,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端倪,这时紫晶开口了,“多谢将军提醒,在下会多加小心的。那河谷里雾气浓重,便是结伴进去了,也难以时刻掌握同伴的状况,反而容易顾此失彼。我还算有些修为,如果情形不利,就立刻退出来,不会勉强的。”

    她虽是冲着郭云,但这些话却是说给程岚听的。他在顾虑什么,紫晶一清二楚,便先作了个保证,这回绝不逞强。

    “蒋仙长过谦了。”郭云客套了一句,没法儿往下说了,他只有权调兵遣将,但他们一群凡夫俗子,跟着去迷障河谷只能是添乱,那些修真的半仙不归他管,管事的却迟迟不发话。

    紫晶冲着郭云一笑,“那迷障河谷有我一人去就够了,对方主力和大巫都没有动,尚需要将军和星主做阵中枢,主持大局。”

    话都让她一个人说完了,程岚暗暗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就依你所言,行事务必小心。”他后半句话说得又缓又沉,几乎是一字一顿,关切之意毫无遮掩。程岚很少情绪外露,紫晶不由一怔,随即应道,“放心。”

    她冲郭云和程岚一拱手,转身就想走。

    “等一下”

    程岚突然出声,紫晶以为他还有什么嘱咐,一转身就见程岚走上前来,毫无征兆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感觉到紫晶明显僵了一下,程岚抬眼看了看她,随即低下头把紫晶的手轻轻翻了过来,用手指在她掌心上画符。程星主画得十分轻柔,一笔一画,耐心极了,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反倒是紫晶浑身僵硬地站在那儿,在一众将领的注视下,她那蜡黄的假脸色都快掩不住泛起的绯红了。

    这场面连郭云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他刚才还在感佩蒋仙长既谦逊又有担当,程星主稳住又顾全大局,此时就莫名尴尬起来,感觉他们站在此处有些多余,看着身边一干傻愣着还盯着看的手下,郭云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他本是想提醒身边那圈人非礼勿视,可那些人根本没反应,紫晶却被这一声咳嗽臊得绷不住了。程岚最后一笔刚画完,紫晶都没将手抽出来,就直接原地消失不见了,真是多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众将领还没明白自己方才围观了个啥,当即就被蒋仙长的神隐震撼得目瞪口呆,而没等他们回过神来,程星主就简单地说了声,“我去东寮看看。”也转瞬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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