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不两立

    办完出院,田雪用公司的保姆车送司徒常榆和谢微言回家。

    她为两人在曲江壹号租了两套公寓,同一楼层,一梯两户格局,两扇门相对,司徒常榆住西面,谢微言住东面,两人互相有个照应,也方便田雪来找他们出门跑通告。

    一直到上了车,在影影绰绰的路灯灯光照射下,田雪才发现谢微言脸上隐隐浮现的巴掌印。

    她心里一惊,她就去办了个出院手续,发生了什么?她很想问,可司徒常榆和谢微言之间的气氛跟结了冰似的,车里还有司机在,她也不好问。

    等上了楼,田雪目送谢微言关上门,急切地推着司徒常榆进屋。

    “怎么回事,谢微言脸上的巴掌是你打的?”

    司徒常榆供认不讳:“是我打的。”

    田雪僵在原地,脑海里闪过千百种念头,“你们不会是曾经爱过,现在因爱生恨、反目成仇吧?”

    难怪死也不肯跟谢微言合体炒CP了。

    司徒常榆感到几分无语,非常严肃地纠正她:“非也,不是因爱生恨,而是生来就是仇人,相看两生厌,懂吗?”

    田雪不太懂:“不是,你们有什么仇呀,有仇那出车祸的时候谢微言还扑到你身上保护你,他脑子有坑啊。”

    司徒常榆心想,那可不是他,保护的也不是我。

    见田雪还想说些什么,司徒常榆露出疲惫神色,“你还有什么事吗,我累了,想休息了。”

    “那你先休息吧,综艺是下个月1号开始录制,还有三天时间,你好好休息,有空了就把行李收拾起来,我31号早上来接你们。”

    司徒常榆点头应下,面对满室寂静,她倒真有些累了,倒进床里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从司徒常榆家中出来后,田雪马不停蹄扣开了谢微言的门,从冰箱里拿出冰袋用毛巾包住递给他,“快拿冰袋敷一敷,可别肿了。”

    这么完美无缺的一张脸,这么白的肤色,给司徒常榆打得跟五花肉一样,真是缺了大德。

    谢微言接过冰袋,轻轻敷到脸上的一瞬间,才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不由“嘶”了一声,她下手真狠,看来也是真恨他。

    “那个……你和常榆,你俩没事吧?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田雪下意识觉得司徒常榆和谢微言之间多半还是有什么感情纠葛,她撇关系撇得太快了,根本不像是没什么事的样子。

    谢微言想起前世种种,不由低眉,“没有吵架,只是她对我有些误解。”

    “有误会就早点说开吧,你们都要一起去上综艺了,可别在镜头前面再闹出这种事,影响不好。”

    谢微言“嗯”了一声,“无妨,我自会处理。”

    “那行,你记得早晚各敷一次脸,明早起来要是印子还没消,就去药店买点药,别影响上镜。”

    他态度冷冷淡淡,田雪顿时有些局促,又怕他挨了耳光心情不好,简单交代几句就先离开了。

    对门公寓的卧室内,司徒常榆正在沉睡。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又回到了北辰殿,本是无比熟悉的起居之所,却看到了令她心惊胆寒的一幕——

    在她宫里伺候的所有宫人、内侍,她的乳娘、贴身婢女,甚至她养的黑猫,都被粗麻绳捆住手脚,吊在东面的高墙上。

    谢微言仍旧穿着那身紫色常服,鲜血溅到他的脸上、手上,从他的剑尖滴到地上,汇成一条小溪流,他整个人看起来仿佛从地狱爬上来的索命修罗,不,比修罗还要可怕阴狠。

    他抬手,一剑刺入一个宫人体内。

    一个、两个、三个……

    司徒常榆眼睁睁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个死去,她喊不出声音,却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就像她死的那天一样。

    ***

    再醒来时是七点多,司徒常榆背上冷汗涔涔,连床单也洇湿了。回想起梦里的场景,她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仿佛真有一股血腥气萦绕在鼻尖,她胃中翻涌,急忙掀开被子起身奔向卫生间,吐了个昏天暗地。

    她自小便有这么个毛病,闻不得过于强烈的味道,无论是香是臭,都会引起反胃,严重时便会如此刻般吐个不停。

    请太医看过,也用过游医偏方,始终治不好。

    连日来住院,原身吃的都是些清粥小菜,她吐了一会胃就空了,这才消停。

    在水龙头下掬了捧冷水浇在脸上,司徒常榆看向镜中的自己,模样和从前一般,只是头发稍短一些,堪堪垂至肩后,眉眼看起来更显青春稚嫩,既陌生又熟悉。

    她年少登位,又是女子,本就难以服众,顶着所有人质疑的目光,为当好一个皇帝,近乎苛刻的约束自己,在人前永远云鬓高挽、端方持重,不敢有半分懈怠,已经许多年没见过自己不施粉黛的青涩模样。

    她不由自主地想,后世的史书会怎样来书写她呢?

    会不会将她描述成误国的昏君,钉在耻辱柱上受万人唾骂?又会不会以她女子之身来攻讦她,认为女子难当大任,从此绝了女子入仕为官之途?

    恐怕谢微言也会觉得她是昏君吧,抑或是无能的守成之君。

    方才醒来的第一个瞬间,她其实很想去砸开谢微言的门,揪住他的衣领问问他是否真如她梦中那样冷血。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她懂,她宫里那些近身伺候她的人,多半难以幸免。

    待心情彻底平复后,司徒常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打算出门。

    她第一次穿戴这些堪称奇异的现代服饰,比从前层层叠叠的宽袍大袖方便许多,穿起来也不费功夫。

    她打开门,不期然与对门的谢微言遇了个正着,他该是脸上的巴掌印没消,戴了个很像面具的物什,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十分特别,眉弓高而眼眶深邃,眼型狭长、眼尾上扬,扇形的双眼皮下镶嵌着宝石一样耀眼的瞳仁,谢微言的瞳仁颜色较常人要浅些,琥珀色中夹着一丝浅蓝,以前她曾无意中听到小宫女们闲谈,猜测他有异族血统,所以眼睛才和她们都不一样。

    司徒常榆就当没看见他,如常关上门,走进电梯。

    谢微言跟在她身后进了电梯,如从前的每一次那样,无声地站在她侧后方,离她两步远的位置。

    司徒常榆凭借原身记忆,按下电梯按键中的1,电梯门“叮”的一声关闭。

    在这样狭小密闭的空间内,人的一切感官都在放大。司徒常榆闻到了谢微言身上沐浴后带着湿气的清香,这味道意外的好闻,司徒常榆皱皱鼻子,先前困扰她的那股血腥味逐渐被冲散。

    很快,电梯下到一楼,司徒常榆出门向左。

    谢微言朝她看了一眼,出门向右,走到第一个完全黑暗的小路后躲了进去,调过头查看司徒常榆的动向。

    她不知在想什么,在一盏路灯下站了很久,仿佛丢失了回家的方向的小女孩。

    过了好一会,她拿出那个名为手机的长条形小盒子,摸索了半天,随后迈动步子,朝小区门口走去。

    谢微言犹豫片刻,抬腿跟了上去。

    方才他见她脸色苍白,或许是还没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如今天又黑了,一个女子独身在外,恐有危险,他还是得多看顾她一些。

    就这样,谢微言跟着司徒常榆转过一个又一个街口,终于来到一家门头很小的店面前,门牌上写着“阿松香烛”,谢微言大约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买完香烛,司徒常榆跨出店门,打算按照来时的路回公寓。

    走了半刻钟,脑海里响起系统的声音。

    系统:【那个……宿主,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司徒常榆:【有话就讲。】

    看在它刚才教会她使用手机地图的份上,给它两分面子。

    系统:【那个谢微言宿主,好像在你后面……】

    嗯?谢微言?

    司徒常榆心下吃惊,脚上却并未停顿,谢微言怎么会在她后面,方才他们明明是走的两个不同的方向。

    她步子不停,故意往更加偏僻的方向绕,走到一段没有路灯的巷口,飞快闪身进去。

    慢慢地,有脚步声传来。

    看准时机,司徒常榆从背后出招,擒住谢微言的右手,不料他好似早有所觉,灵活转过身来,反剪住她的双手,幽幽在她耳边吐气:“一天之内,你已经打过我一次了。”

    司徒常榆挣扎了两下,发现谢微言虽大病初愈,力气依旧比她大得多,一手钳住她两只手腕,她竟挣脱不开,反而让两人的身体贴得更紧。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热度,她浑身都不自在,“放开我!你为什么跟踪我?”

    “我何时跟踪你了?”

    “方才你我明明不同方向,你为何在我身后?”

    “你怎知我在你身后?”不应该呀,他远远跟着,自问并未露出半点马脚,她是怎么发觉的?

    系统咯噔一下,生怕司徒常榆把它供出来。

    还好,司徒常榆不是那等没良心的人,她回身瞪了谢微言一眼,“还不将我放开!”

    谢微言将食指和中指并拢当作戒尺,拉过她的掌心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然后松开手,她有警惕心是好的,却偏偏用在他身上,真叫人哭笑不得。

    司徒常榆轻揉手腕,看着眼前这个令她生气却又打不过的人,恶狠狠丢下一句“警告你,不要试图窥探我”,气鼓鼓地回了公寓。

    谢微言亲眼看着她走进小区,自己才又往外走,先去书店挑了几本跟农事有关的书,又去附近的饭店打包了两份馄饨。

    回到公寓,他把手上的书和馄饨分成两份,一份拿在手里,一份轻轻放在司徒常榆的门口,敲了敲她的门,转身进了自己家。

    如今他身上银钱不多,只能在街边小店凑合,望她不要介意吧。

    方才司徒常榆出门买的是香炉烛台,回来后在家中摆了个简易的香案,每日上三炷香,算是为远方的故人遥祭一二。

    上完香后,她便进了浴室沐浴,并未听见外头轻微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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