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解围

    西北疆域剧烈地动造成的惨状断断续续回传到了朝堂上。

    世家勋贵和清流文臣们对救灾方案争论不休,明熙帝每天烦闷不已,恨不得撂挑子去行宫避开一切。

    但应当是在安居陶园一隅的缘故,西京城里的纷纷扰扰并未给如樱带来太多影响。

    她给制作好的两种止血药品都起好了名字,凝膏状的叫陶氏凝血膏,无色无味,就是刚敷在伤口上时会有一阵疼痛;灰白色粉末状的就直白地叫做止血药,气味清苦扑鼻,但并不刺激伤处,可惜暂时无法长时间保鲜,样品多放几天,就遇上晨露,自行融化、损了药性。

    于是如樱还是将重点先放在了凝血膏上。

    她看着制药工坊重新修缮建设,看着丁先生开始准备制药的原材料,等工坊竣工就生产。

    连谭嬷嬷也画了些提高制药效率的工具示意图,准备择时定制,还做好了培训工人的准备,并考虑在陶园甚至周围的村庄,招揽一些农妇和儿童参加劳动。

    守灵结束的辰砂暂时跟着洪舜忙前跑后,渐渐融入到陶园男仆的日常工作中。

    “忍冬,我觉得现在只把他留在陶园,不够合适。”

    如樱坐在廊下沉思,想着想着,随口说:“但我明明已经夸下海口,却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把他送去哪里习武。”

    “不如回到府里之后,去问问国公爷那边有什么可安排的去处?”忍冬很认真地想为他筹措一番:“潮生馆那边很多男仆都是萧家军里退下来的高手,教个小孩子,不是问题。”

    “哇……主意都打到府里的主院去了,你不如真收了他当干弟弟算了。”连翘揶揄她。

    忍冬顿了一下,谨慎道:“我也就看着他和姥姥,想到了我的亲弟弟和祖母而已。”

    “哎?”连翘意识到自己可能勾起她的伤心往事,连忙转开话题:“说起来,潮生馆或者外书房确实都充满了好差事,岑嬷嬷的小儿子不就在那边跑腿么。”

    “是呢,所以小姐意下如何?”忍冬越发觉得自己想到的是个好办法。

    如樱却道:“等我回去了以后再想想吧,现在还不知世子夫人和国公夫人斗出个所以然了没。辰砂,暂时继续跟着洪管事、丁先生吧。”

    其实在刚才的某一瞬间,她她甚至在考虑把辰砂托付给谢绎来教育。

    但今生她和谢绎的关系完全不亲密,根本找不到机会开这个口。

    而且……

    如樱沉下心来。

    她觉得自己偶尔想想他也就罢了,就算努力抱上他的大腿只是现阶段的策略而已。

    不应该掺杂太多依赖的情感。

    谢绎是她的底牌,不是长久的靠山。

    也就保护姐姐的时候才最需要他。

    “不好了,工坊那边又闹出事来!”三七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如樱的思绪,也打破了连翘和忍冬的轻松氛围,“洪管事不让人现在就告诉小姐,我偷偷来报信的。”

    “我现在就过去。”

    如樱站起身来,眸色幽深。

    距离上次明说自己希望知道更多情况还没过去三天呢……只被当作小孩对待,真是麻烦!

    ***

    已经加固结实的篱笆外小河边,

    附近的普通村民竟是老老少少、参差不齐地聚在一起,齐齐打坐,怎么劝都不离开。

    西京城外的农户并不完全算面朝黄土,看天吃饭的人,可这会儿,大多数人脸上的神情肃然而隐含愤怒,让陶园的工匠家丁们不敢小视。

    “贵族老爷要重启水车磨坊,俺不得不让!但这附着恶鬼的大家伙坏了风水,引来地龙翻身,大家伙的房子倒塌、家人去世,俺忍无可忍,只好坐在这里一直到死!”

    “呜呜呜呜。”

    “我家的祖坟都裂了大口子!我无言面对祖宗,就坐死在这里算啦!”

    “呜呜呜呜。”

    “奴家的男人躺在棺材里死不瞑目,奴家也要跟着他一起去了……呜呜呜。以前这水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呢,坏了之后才风调雨顺起来,现在……再也不会有那么好的日子过啦!”

    “呜呜呜呜。”

    几个能说会道的负责喊话,更多哭得响亮的负责落泪。这唱念做打一应俱全的架势,谁都可以看出这是刻意安排和煽动的结果。

    洪舜磨了半天嘴皮子想要安抚和驱散人群,完全鸡同鸭讲、无济于事。

    陶园众人看到这架势,通通僵持在原地,基本没有敢轻举妄动的。

    ……除了暴脾气的唐四金。

    “晦气!说的什么鬼话,滚滚滚!都给老子滚!”

    其实从工坊重建伊始,村民们就零零散散过来张望,偶有矛盾发生。

    他们知道这是城中贵族的庄子,不敢嚣张过头。可今日不知是怎么搞的,直接破罐子破摔,大张旗鼓地过来,甚至抬了棺材摆在人群后头。

    唐四金听了半晌念经似的哭诉,被这群村民气得不行,实在忍无可忍:

    “老子不奉陪了!”

    唐虎一时没拉住他,眼睁睁看着他直接砸了条不知道谁扔在他脚边的扁担到人群那边,顿时惊起更大的波澜。

    洪舜更是吓一跳,立刻和冲上来的家丁一起先把他按住了扯到一边。

    伴随着村民们愈演愈烈的哭闹声,部分人冲上前来用利器撕扯起篱笆。等稍微有了口子,能钻则钻,铆足了劲要破坏工坊。

    家丁强硬地上前阻止,场面混乱不堪。

    洪舜也不能再糊弄了事,直接拿起鞭子往地上挥舞,啪啪几声,惊得一些胆小的村民心头一跳,想要后退。

    “都被官府抓去判流放吧!”他威吓道。

    “苍天无眼啊!呜呜呜呜……”

    村民们闹得鬼哭狼嚎,前排根本没什么人马上停手,硬是挨了几下鞭子,才逐渐缓了动作。

    “啧。”

    如樱赶到现场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顿时觉得自己还不如摆烂不管。

    “洪管事前头就这样威风一下,哪里还有现在的事……”她低声抱怨着。

    执意要陪她过来的岑嬷嬷还没来得及喊话,忽然面色一凝,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然后砰地重重摔倒在地。

    如樱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甚至只是皱着眉往她哪里转头一望,

    ——就见到一个不止从哪里窜出来的中年泼妇,举着扫把杆子就这么直直打了过来!

    “……!”

    她仗着自己个子小且灵活,下意识闪躲开来。

    顺带勾起脚将那人绊倒在地,和岑嬷嬷摔作一堆。

    洪舜终于及时上前,将中年泼妇的手臂抓住,反拧过来,不顾她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只管把她从小姐的身边拖开。

    “连翘赶紧把嬷嬷也扶走,让丁先生去看看有没有摔伤。”如樱连声吩咐侍女把纯属添乱的乳母带走,现在完全不想领她的情。

    同时,她尽力稳住自己的神情和仪态,以免在人群中露出狼狈。

    “你们干脆闹得再厉害些,然后我报官全部拉走算了!”她退开一两步,扬声道。

    在场众人欺她年少,村民们即使看出来她衣着贵重、身份应是不凡,也根本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如樱气得头晕,费了些心思才让自己的理智归位。

    这时,她还想再安排点什么,却听得周围突然开始安静。

    随后有马蹄声渐渐清晰,然后一阵劲风袭来,自己的身前陡然出现一个风姿卓然的高挑身影。

    谢绎!?

    如樱震惊不已。

    目光所及之处,冲在最前面的青壮村民被两个精壮侍卫用刀鞘连环放倒。

    而谢绎本人身着玄色的窄袖骑装,背着箭囊下马,甩开重弓隔开自己与并未完全停下骚动的人群,朗声道:

    “我是她的兄长,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谈。”

    村民忌惮他冷峻的气场,没有人敢真的接话。

    他又冷冰冰催促一句:“过时不候。”

    那些人猛地反应过来,终于不敢再造次,胆子小的要么已经掉头跑开,要么开始准备跪地求饶。

    洪舜摸不准他的身份,只知道肯定是与安国公府有关的贵公子,赶紧上前行礼。

    “小人见过公子,公子恕罪!”

    谢绎看都没看他一眼,只等着侍卫把闲杂人等全部清退到篱笆之外。

    如樱的心情很是微妙。

    她并不像曾经设想的那般马上警惕起来,而是本能地觉得惊喜,甚至放松。

    谢绎看起来像是正在微服寻访什么私事,发现陶园有异,过来凑热闹的样子。而自己在他面前已经完全不复以往的光鲜亮丽,竟然都没觉得羞赧……

    “谢大哥,我……!”

    如樱想要告诉他这里的情况,话刚开了个头,方才那个闹事泼妇却在她前方不远处直挺挺仰面摔倒,然后面色青白、双眼上翻,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咯咯声,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这是癫痫发作了!

    如樱冷静下来。

    她并不认为自己已经是个医者,但也不想见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发病,即使是个陌生又讨厌的村妇。

    “给她嘴里塞上木棍,以防咬断舌头!”

    她取下头上别着的一朵碧玺珠花,想用圆钝的凸起部分戳在那中年妇人的相应穴位上,暂时缓解她的症状。

    可周围的村民哪里知道她的本事?

    只看见他们的同伴口吐白沫、形容恐怖,而她手上拿着可以作为凶器的东西神情严肃地快步靠近,就觉得还会出大事。

    ——嗖!

    谢绎拉弓搭箭,瞬息之间一箭扎在企图带头再惹事的村民前进的脚步之前。

    若是那人的速度更快半分,他的右脚应当直接被射了个对穿。

    如樱来不及感谢他的再次相助,急急扯开妇人衣襟,用珠花用力往她的膻中穴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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