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布鲁斯·韦恩难得出现在办公室里。他懒懒地转着笔，托腮看着玻璃窗外面目狰狞地敲击着键盘的女孩，按下了桌上的呼叫器按钮。
“嗨，邦妮，请你请过来一下好吗？Please~”
“哦。”冷漠的女声从对讲机里传出来，他的秘书小姐头也没抬，视若无睹地接着打字。
“拜托，邦妮——是急事——你，”电音传来，对面直接切断了他的声音。布鲁斯撇撇嘴，满脸无奈放下电话。
好吧。绝对不是夜巡哥谭太累的缘故，布鲁斯觉得自从上次他休假回来后，最近他的秘书小姐表现怪怪的。
尽管她办起事情来同以往一样漂亮，但在待人接物上，她的刻薄程度可是比起从前翻了好几倍。
针对邦妮连续三周旷工失联的行为，布鲁斯虽然不甚在意，但也惴惴不安。工作之余，他摸不透她的心思。难道是因为他就上次宴会拿她当女伴做幌子挡枪后提前开溜，所以她生气了吗？
所以她终于忍无可忍，又想要辞职？！
他想起前几天，为了防止秘书小姐不告而别的辞职举动，他特意找人事部翻出了邦妮填写的员工资料，滑到住址一栏，预备抽空让管家阿弗尔雷德前去拜访确认一下。
结果阿福调查完后却对他说，很抱歉，少爷。邦妮小姐早在几日前就已经去世了，你要去她的坟前看看吗。
听完这个消息，布鲁斯·韦恩陷入良久沉默。
缓过神来，他特意购置了一大捆鲜花，像砸钱一样砸在她的墓碑前。揉揉眉心，他悲伤地问道身边站着的管家阿福，她是怎么死的。
阿尔弗雷德冷静地说道，过劳猝死的。
布鲁斯彻底没话说了。
是他的过失。
他面色苍白，低着头，不敢再看墓碑一眼。
结果当天夜里巡逻时，布鲁斯·韦恩却在黑街意外撞见了自己的秘书小姐，活的。
事情的发生总是很突然。
被小巷深处传来的尖叫求救声吸引，他惯常上前制止，将犯罪分子干脆利落地撂倒在地，接着向那个女孩友善地伸出手，面色冷静。
只是下一刻，他的镇定就岌岌可危。
因为他终于看清楚了月色之下对方那张熟悉的脸。
邦妮·布洛克。
邦……震惊之余，他差点将她的名字脱口而出。还好，他在酿成大错之前，立刻改口绕回了法语的晚安。
嗯？他那旷工多日，据说早已入土为安的助理小姐？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没死？
那她何必要找如此荒唐的借口？
要知道在职场上的大部分时间里，他的秘书小姐面对他时，得理不饶人，那副咄咄逼人、专克浪荡摆烂败家子的战斗姿态，简直是女魔头……
他至今记得她徒手撂倒五个壮汉，冷静推推眼镜对他说“请”的样子。
她大可直截了当提出辞职。
如今她这副仓皇失措、脆弱不安的模样，也很可疑。
她是怎么了？
布鲁斯·韦恩回想起昨天自己不自觉将邦妮送到公寓门口的情形，是他太失策了，险些暴露身份。
虽说这年头想要挑个像她那么合适干净的人选，并不是件易事。
邦妮的优点不算多，但在哥谭已弥足珍贵。漂亮能干，办事利落公允，责任心强。虽然偶尔举止刻薄，却从不越界，也从不对他有所欺瞒。
最重要的，是哥谭难得的，正常人。
此外，多亏了邦妮平日里分寸感拿捏得极好的“宣传”：
不间断在社交博客、茶水间、哥谭小报上吐槽，配合着布鲁斯·韦恩放浪形骸的作风与演技，他在白天“花花公子”的集团总裁人设屹立不倒，无人会把他与夜晚时那个黑暗阴冷的蝙蝠怪物联想到一起。
观察再三，布鲁斯·韦恩依然分析不出邦妮生气的理由。
他稍稍反思了一下，今日他应该举止正常，衣着得体。
但在他的视线可及和不可及之处，邦妮已经连续向他翻了一百二十五个白眼和七十三声冷哼。
呃，虽然布鲁斯知道邦妮一向对他吊儿郎当的行径暗自不爽。
但是秘书小姐，你今日表情有些过分外露了吧？是想辞职吧？！你是准备好了进来交辞职信的吧？！!
就在布鲁斯依旧思考着秘书小姐行为异常的动机时，她便敲门闯了进来。
于是布鲁斯·韦恩立刻收敛了脸上不合时宜的严肃，露出白日里一贯的标志笑容，天真，傻气，带一点点风流意味。
典型的头脑简单富二代。
***
白骨精没想到，占了这具小姐的身体后还要代替她工作。昨夜回到邦妮公寓后，无数过往的记忆涌入她的脑子。
今日一早，惯性使得她还没反应过来便站在了韦恩大厦的门口，她不受控制地往上走，按下电梯。
坐在邦妮的办公桌前，这件衣服的记忆与白骨精彻底融为一体，白骨精仿佛成为了邦妮，而非代替她。
她愤怒地打着字，处理着成堆的文件，内心咆哮，却还要伺候着呼叫机里的大爷，给他端茶送水。
翻阅着那密密麻麻的异域符号，白骨精头好痛。
靠，她真想把这整座楼的人都吃光，剔骨！然后塞进自己的妆造匣！
尤其是那个该死的布鲁斯·韦恩！
半小时后，白骨精终于整理完桌面上所有的资料，她抱着一堆文件敲开了布鲁斯办公室的门。
那个梳着背头西装笔挺的傻逼富二代公子哥，如今翘着二郎腿放在办公桌，浪荡不羁地斜坐在软椅上叠折纸。
白骨精忍不住摆着一张想杀人的臭脸，看向布鲁斯的目光里再度写满了看傻逼的鄙夷。
她回想起邦妮的日记。日夜无休替吸血鬼资本家打白工还买不起浴室的无限愤怒让她想要当场发飙。
老娘在外头兢兢业业干了大半天，你小子倒好，你他妈的竟敢在里面无所事事，叠千纸鹤玩飞镖喂热带鱼转魔方？？？
“嗨，邦妮。你来啦。”
布鲁斯懒懒抬眼看了邦妮一眼，没有注意到任何不对劲。
他接过文件后便扔在一边，点点桌上收着的一沓名片，漫不经心地吩咐道：
“喔，对了，邦妮，你现在当务之急是替我在中心湖区Dorsia 餐厅订个座，周五，七点半。”
“然后替我问问之前的那个女孩，艾米莉、爱丽丝，埃丽娜？她叫什么？就那个 A 开头的名字……呃呃，算了，你把她们都约出来吧。”
“众所周知，我欠大众一堆芳心。”
说到此处，他还露出甜笑，微微眨了眨眼，似乎是在刻意放闪。
好了，别闪了，别闪了，要瞎了。
“好的。”
白骨精悄悄翻了个白眼，微笑着望着那双蓝色的漂亮眼睛，将手上的圆珠笔按得咯咯响。
她一边敬业地翻着备忘录，一边思考着如果要吃眼前这位自恋狂混蛋老板，从哪块皮肤入手最好脱骨。
“但是，老板，请容我提醒。”
接着，白骨精接过他抵来的名片，推推镜框冷静地说道：
“您在上周已经和艾米娅分手了，现在您的女友是……让我确认一下，嗯……是塔比娜小姐。您确定要再约一‘些’女孩出来吃饭吗？”
“谁？”
布鲁斯·韦恩一脸茫然地望着对方。
“当然是那个金发碧眼的性感尤物，我们的最新合作对象。脾气不好。”
白骨精微笑着，将另一沓文件递给他签字，贴心提示道。
“喔？是吗？那就算了。”
似乎是为了掩饰被戳穿的窘迫，布鲁斯只好故作镇定地接过邦妮递过来的文件。
只不过下一瞬，他微微颤动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腕。
布鲁斯·韦恩看见紧接着秘书小姐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僵硬，像是吞了苍蝇般大受震撼。
他不至于那么招人恨吧…！
“你周五有空吗？”
他忍不住小声地问道。
对方的温度传递至布鲁斯的皮肤表面，冰冷又炙热，一种古怪的感觉在他的身体中升腾，他几乎要被烫伤。
然而邦妮的态度却稍稍缓和了些。
“可以有空。”她说。
之后，她将文件迅速确认完毕，临走前，邦妮还突然刻意捏住了布鲁斯的手腕，眯起眼掂量了两下，满意地点点头。
这是握手言和？
布鲁斯·韦恩摸不透。
另一边，无视布鲁斯出走的表情管理，白骨精像是没事人一样，轻飘飘地松开手，真诚又欣慰地夸耀了一句：
“老板，看不出来你骨相还挺好。”
额，骨相？
这是什么？
白骨精离开后，布鲁斯·韦恩再度陷入长久的沉思。
他深谙这位秘书小姐的说话之道。
她一向喜爱含沙射影，骂起人来更是绵里藏针，口蜜腹剑。骂完人后，被攻击的那一方还傻呵呵地感觉良好，觉得得到了赞美。
那邦妮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
糟糕，难道因为白日她跟他太久，认出了昨夜里他的身份？
不，这不可能，说不准她只是单纯地对薪资与工作量有意见？
还是对他有意见…
不行，他应该持续观察一下她的反应。
布鲁斯·韦恩扒开百叶窗的一角，眯眼确认了一下邦妮·布洛克离开后的表情。
嗯，很好，她依旧很闷的样子，看来一切正常。
期待她明天能返工。
上天呐，求她别再开一些莫名其妙的玩笑了。
***
走出门外，回味着刚刚的布鲁斯·韦恩手骨结构排列和皮肤触感，白骨精陷入沉思。
每个人的骨头都是不一样的，有着自己独特之处，多一秤杆少几分都大不同。可里面她的那位自恋狂混蛋老板，却让她感到一阵熟悉感。
莫名其妙让她想起昨夜里那只未得手的有趣小蝙蝠。
说起来，他倒也也算是美味。
只是不算她想吃的那道菜。
她现在饿着肚子，只是为了吃蝙蝠侠这顿大餐。
至于他，布鲁斯·韦恩，他还有用，他得留着给她继续开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