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

    等彻底歇下来,天色已擦黑。

    修行之人不碰五谷杂粮,但小兔子要吃饭。陈纾禾弓着腰在树下拔了几把绿草,一抬头,见嘉善路过她那府邸,透过开着的大门看她拔草,冲她和煦一笑。

    陈纾禾:……

    为什么总觉得有点丢脸啊!!

    小兔子倒挺乖,趴在石桌上一动不动,乖乖等陈纾禾喂饭。

    但脑子里,两个魂正在疯狂掐架:

    “我去你走开点!!你只是给我演示一下怎么修炼!你不要没骨头一样趴在这!”

    “你滚啊!!你才离我远一点好吧!!谁要修炼啊那都是平民才干的事啊!!”

    平民陈纾禾膝盖上中了一箭。

    “你不修炼!你变成兔子被人吃!还不会说话!”

    “你会修炼!你怎么到现在还在我身体里!你给自己炼一个啊!”

    紧接着开始人身攻击。

    陈纾禾拎着一捆草,似笑非笑:“都给我好好修炼,我再听见谁吵一句,今晚上没饭吃。”

    两小儿顿时闭嘴,勤勤恳恳打坐。

    事情起因是回来路上周珩再次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但还是听不清。北陆奚落他修行不到家,两个人就吵了起来。

    但北陆的出现给陈纾禾带来了些此前她不知道的事:妖修和人修方法不同,若强行用对方的方法修炼,可能会导致灵根折损、经脉尽断。

    好消息是,周珩因为懒,之前根本没修炼。

    于是周珩被陈纾禾提着后脚揍了一顿。

    两个人苦哈哈地修炼去了。

    第二天,陈纾禾尽量早起了。府门口有株桂花树,树下摆着一张石桌两张石凳,嘉善就坐在树下,一口一口抿着茶。

    陈纾禾一开门,惊了一惊,随即颔首:“圣女。”

    嘉善看着她怀里像瘦了一圈的兔子,没忍住,微微笑道:“淮惜带弟子们先回云书,好尽早治疗。四人分两队,顾九绫跟花辰走了,我便来寻你。”

    陈纾禾点头:“好。”

    跟在嘉善后头出了门,她低头看一眼周珩,眼神古怪。

    真瘦了啊?

    小兔子身体里,周珩还揪着北陆的尾巴,出气多进气少的喊:“再来!我一定要把你打服!”

    北陆绝望:“放开我!你修炼已初有成效了!我的毛不剩多少了!”

    棠城共四条主道,南北走向。顾花二人自西边打听起,陈纾禾与嘉善便走东。

    只是东边小吃店铺格外多,走一路,小兔子流了一路口水。

    嘉善:“纾禾姑娘,那边有家芝麻饼铺子。”

    陈纾禾:“对的,很香,大约是新出炉的一锅。”

    嘉善:“我们去尝尝。”

    陈纾禾:?

    但她还是跟着嘉善去了。好在圣女不剃头,不像何故圣子嘉德一样,光溜溜的水煮蛋,这样路上认出她们的概率会变得很小。

    敲木鱼敲木鱼。

    两人要了两张饼,坐在外边吃。嘉善很好心地给小兔子要了一碟水煮菜,周珩体力好一些,掌控了身体主动权蹲在桌上细嚼慢咽。

    陈纾禾:“好吃吗?”

    周珩:“好吃。”

    北陆没好气:“难吃死了!我从不吃青菜!”

    陈纾禾慢悠悠的:“嗯,食肉的兔子。”

    北陆:……

    嘉善的动作平稳而放松,陈纾禾瞧着,心态也静下来。嘉善抿一口粗茶,轻叹道:“好久没尝过这种味道了。”

    何故的佛修喜欢入世,但做了圣子圣女,必然不能像普通修士一样随心。陈纾禾就笑道:“那你多吃点。”

    二人吃着,听见旁的桌子传来交谈声。

    “昨夜没人走?”

    “没人,大概是因为七宫来人了,都怕了。”

    “你上次见他们是在哪?”

    “城东,喏,就那边,□□。”

    “他们也爱玩女人?”

    “都是人,就算再厉害本质也没法变的喔。”

    接下来的话便不能听了,脏耳朵。陈纾禾吃下最后一块饼,就着茶水漱了口,将铜板扣在桌上。

    “这顿算我请,就是让你听了不该听的话。”她道。

    周珩小兔冲着隔壁呲牙咧嘴,被陈纾禾一把捞起,揉了揉胸口的毛。嘉善摇摇头,“没甚么该听不该听的,谢谢你这顿饭钱。”

    两人起身,朝着那些人说的城东方向去。

    □□在城中偏东,因着开的都是销金窟,所以人流格外多些。二人束发又变了面容,打扮成俊俏小生顺着人流往里走,恰巧看到对面主街另外两个人拐过来。

    四个小生打照面,顾九绫挑眉:“你还抱着这只兔子?”

    陈纾禾点点头:“福星。”

    顾九绫便不再问了,留周珩羞涩捂脸,以及北陆尖锐爆鸣。

    说到这,陈纾禾想起来了,随即扯了块布把小兔子的眼睛蒙上了。

    北陆继续爆鸣:“我要看美女!给我拿开!”

    陈纾禾面不改色继续往前走。

    □□中有店铺十一,其中花楼数四,典当行一,赌坊数二。最有名的花楼当是最深处的芙蓉楼,不论佳人亦或美食,皆是棠城的上上品。

    客流量大,客种就杂。人们来来往往,总能得到或多或少的消息,花楼便如庞大的蜘蛛网,每条线上的信息分散在每个人手里,又相当于是一个巨型的情报站。

    这一趟不指望能找到人,但是一定能问到一些消息。

    有眼疾还要坚持来寻花问柳的人太少见,更何况一起来的有四个,各个都还是俊俏小生。招揽的姑娘们眼睛都要放光了,恨不得直接五花大绑往里抬——

    “来呀公子,来我家嘛!”“来这边!这边来嘛公子!”

    嘉善有些难以招架,快笑哭了。花辰紧紧跟着顾九绫,陈纾禾拉了拉嘉善,示意她们往身后靠:且看我现代新青年如何展现我的技术!

    下一瞬,陈纾禾淹没在了花香里。

    她艰难地扒出一个头,左手拍着腰上的柔荑,右手给自己寻出一个空档来:“姑娘们别急,不如先叫个你们最受欢迎的姑娘来见见,如何?”

    老鸨不知何时凑过来了,当真叫来了楼里的头牌。那姑娘花名“蔓殊”,摇着团扇风情万种地扭下来,朝着四人含腰见礼,眼波流转:“公子们叫蔓殊来有何吩咐?”

    “自然只是想见见你。”陈纾禾微笑,从腰间掏出一枚金元宝晃了晃,端的一副风流姿态,“进房说说?”

    老鸨眼睛都要放光了,忙不迭带人往楼上雅间走。余下三人不尴不尬地缀在后头,一同进屋时,收获了众人几个异样的白眼。

    门阖上的瞬间,陈纾禾明显听到嘉善长呼出一口气。

    蔓殊姑娘的眼神在几人之间流转,周珩还蹲在角落尽力地捂着眼睛。见姑娘想开口,生怕佛女听见什么了不得发言的陈纾禾连忙道:“姑娘,我们就是想问些问题。”

    听闻此话,蔓殊腿一拢,滑下肩头的薄纱被往上提了提,语气也冷淡不少:“问吧。”

    陈纾禾便道:“姑娘最近可见到些奇怪的人?”

    蔓殊扭着水蛇腰,看一眼她,再看一眼:“若说奇怪的人,我瞧几位,才算得上奇怪。四人出一份钱,叫了人来又不图快活,只想打听消息为何不去鸢楼?”

    这话说得露骨,花辰一张俏脸已粉了两分,嘉善就差“阿弥陀佛”了,陈纾禾接住了她的媚眼,缓缓道:“姑娘漂亮又心善,想来不会为难兄弟们。见见美人,人的心情也会好很多,你说是也不是?”

    蔓殊就笑了,紧绷的身姿舒展开,招呼着大家座下。

    众人有意让陈纾禾往前坐,她也不推辞,和蔓殊一起沏茶分给其他人。

    蔓殊就道:“你要说奇怪的人,其实当真有不少。”

    大家支起了耳朵。

    “这些日子,城外不是荒了不少地?”蔓殊慢条斯理地剥葡萄,如玉的指尖捻着剔透的果肉送进嘴里,汁水滴落在桌面上,“都说是妖魔闹的。但普通人又能怎么办?日子还得照过,对是不对?”

    她又剥了一个葡萄,送进了陈纾禾嘴里。

    周珩尖叫:“啊啊啊啊怎么还有女生跟我抢媳妇儿!”

    北陆拿着绸带“啪”地把眼睛糊上。

    蔓殊叹气,“但这些天,城里老有人失踪。城主带着管事的人巡逻几天,抓不到人,便不管了,于是又有人不见。人们一面喊着这日子过不下去了,一面拿着大把的银票往花楼里冲,折磨我们这些人。”

    “……”陈纾禾嗓音有些哑,“本不该你们受罪。”

    “人性是经不起推敲的。”蔓殊的指尖抵上了陈纾禾的唇,有些凉,“谁也不知道这些正经的皮囊下面,都装了些什么腐烂的东西。”

    “从那往后,来芙蓉楼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叫上一两个丫头,涌入一个房间,片刻后那房间里就什么也不剩下。有时候来一两个,有时候来五六个……”

    她突然凑到陈纾禾面前,“那么,你呢?你又有什么秘密被藏起来了呢?来这地方还拿绸带遮眼,是怕见到什么不该见到的吗?”

    陈纾禾眼前忽然一亮。

    她还未及反应,缚眼的绸带便被蔓殊用食指勾落,陈纾禾见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愣怔,进而是难以描述的复杂——

    “是你?”

    陈纾禾:啊?

    下一瞬,蔓殊的尖叫冲破了整栋花楼:“啊啊啊啊啊——!”

    啊???

    四个人听见木梯的方向瞬间传来跑动的声音,手忙脚乱想要安抚蔓殊,一回头,才蓦然发现不知何时,四人的伪装尽数被除去,一张张女孩子的露了出来。

    蔓殊一把剪刀抵在了自己颈边,“我见过你,你来过这里,你来了这里他们就消失了!”

    她的声音尖锐似薄刃,直直捅进陈纾禾的心脏。

    谁?原主吗?她也来调查过鬼棺的事吗?

    但容不得她多想,众人身后传来轰响,陈纾禾愕然回头,在嘉善的手覆上她眼睛的前一瞬,她见到了窄窄的一道门缝。

    接着木门被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踹倒在地,嘉善的手也盖在了陈纾禾的双眼上。

    但嘉善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多了两道黏腻的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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