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圣旨

    谢朗玄刚到寻阳,看着与谢归荑一同站在城门处迎接他的裴时戎,正要下马撒火,便听到仓促的马蹄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尖锐的嗓音:“圣旨到——”

    他只好翻身下马,连身上甲胄也来不及脱,便率先跪在了原地,周遭众人也跟着跪在他身后。

    “裴时戎听旨。”

    双手朝上,目光朝下。

    “扬州都督裴怀章之子时戎,骁勇善战、少年将才、勇冠三军,擒逆贼、定江州,特封为四品明远将军。”

    裴时戎往前膝行两步,“末将领旨。”

    就当众人都要起身时,宣旨内宦却道:“谢府君不着急,还有一道,是给您的。”

    谢朗玄以为是关于交州一战以及后续回建康之事,便面色平静地垂首。

    “兹有谢家女归荑,簪缨出身、钟灵毓秀、温良恭谨、进退得宜。”

    谢归荑听到此处,紧紧地攥紧了衣角,若是赐婚的圣旨真得颁下,谢朗玄不会为了她违背皇命,她便只能嫁予司马珩。

    但宣旨内宦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始料未及。

    “与明远将军实是佳偶天成,可堪伉俪,朕心甚悦,特赐婚于斯,待过三书六礼,择日完婚。”

    听到赐婚的时候,谢朗玄并不意外,但当听到是赐婚给裴时戎的时候,一阵怔忡,直到内宦读完圣旨都没有反应过来,以至于内宦连着唤了他两声“谢府君”他才反应过来,从内宦手中接过圣旨。

    出于礼节,谢朗玄朝内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使节舟车劳顿,里面请。”

    内宦朝着他很客套的一笑,“谢府君多礼了,我还着急回去同陛下复命,就不久留了。”颔首后便挽辔上马。

    没有多少人关注裴时戎封官的事,更多的是在对谢家女公子的婚事议论纷纷。

    “瞧瞧,我就说扬州那位少将军和咱们女公子是天赐良缘,你偏不信。”

    “是吧,要不然怎么那位少将军之前到了咱们城底下却不攻城,直到咱们女公子去见了他一面后,立马与魏都尉里应外合擒拿了荆州那个都督。”

    “而且,他还把他们的军粮分给我们吃用,这能不是看在咱们女公子的面子上吗?”

    寻常老百姓不懂这其中的利益纠葛,谢朗玄骑在马上听着他们的谈论声,一阵头疼。

    他是前日在行军途中收到的裴怀章的来信,当时他还疑惑,他与扬州裴家素来没有什么交往,直到看了内容,才知道是为裴时戎朝他求娶谢归荑,他是不太想应这门亲事的,边想着先延缓几天,等回到寻阳了,直接让司马珩上奏皇帝,让皇帝赐婚,却没想到他前脚才到寻阳,后脚给裴时戎与自家女儿赐婚的圣旨就到了,可见,裴怀章是早有准备,所谓的下定,其实不过是知会他罢了。

    由于是在大街上,他又不好发作,只好沉着脸一直到了谢家。

    本在花厅侍奉的下人,瞧见谢朗玄面色复杂,为三人添好茶水后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谢朗玄坐在上座,谢归荑与裴时戎便并排坐在下手的位置上,等着谢朗玄发话。

    裴时戎不想谢归荑为难尴尬,便先端着茶盏从座上起身,朝着谢朗玄躬身敬茶:“这一盏,小婿先敬岳丈大人。”

    谢朗玄本想脱口而出“谁是你岳丈”,但赐婚的圣旨此刻还在他手中捏着,此事就是既成事实,便没好气地道:“现在叫是不是为时过早了?”

    裴时戎一脸从容,“岳丈或许觉得早,但在小婿心中,您早就是我的岳丈了。”

    谢朗玄气急,抬手指着他,刚说出一个“你”字,又考虑到谢归荑还在,只好先转移了话题,看着她,尽量放柔了声线:“归荑,你先出去,我与他还有事情要说。”

    谢归荑目光在他和裴时戎之间游走了片刻,才犹犹豫豫地起身,却没有依照他的话先行出去,而是走到了他身边,蹲在他跟前,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矮着声音:“女儿明白,只是还望阿耶不要为难他,毕竟赐婚圣旨已下……”

    闻言,裴时戎微微扬起唇角。

    谢朗玄的脸色则更加阴沉,没有去看谢归荑,有些赌气地往回收了收手臂,但仍是不曾甩开,只道:“这才哪到哪,胳膊肘便朝外拐了,还怕我为难他?”

    谢归荑继续软着声音央他:“阿耶——”

    “有了郎君忘了爹。”谢朗玄虽然声音中仍然带着几分不满,但这句话便已经是部分承认了裴时戎这个女婿。

    得了他这句话,谢归荑立即站起身,朝着他弯了弯眉眼,笑道:“就知道阿耶最疼我了!”说完又看了眼裴时戎,小跑了出去。

    等看不到谢归荑身影了,他才再度将目光投向裴时戎,淡声问:“这是你的手笔?”

    “我说过,不会让岳丈对我失望。”裴时戎往前一揖,一副朗月疏风的模样。

    谢朗玄一拂袖,冷哼一声:“你们裴家,在扬州拥兵自重,仗着天子敬畏之意,竟这般肆无忌惮吗?”

    裴时戎从容不迫,身形稍稍前倾,迎上谢朗玄的目光,“最起码我有这个能力能只需一句话就能让天子为我与我心悦之人赐婚,而不用去考虑所谓的利益牵扯,她嫁给我,可以继续快乐地做个小娘子,做她喜欢做的事,我不会用任何的理由去限制她。”

    弦外之音何其明显,谢归荑倘若嫁给司马珩,要面临的是皇室的种种纠纷,她还要去学那些她从小便厌恶的宫廷规矩,要假笑着应付世家贵眷,重不得也轻不得,要永远地被困在深宅大院中,毕竟天家怎么会允许她整日在乡野里抛头露面?若是再往远处想,今上殡天后,司马珩继位,她便是大梁皇后,皇帝怎么会专她一人,嫁给不喜欢的人,独守空闺和朝夕相伴,都无异于一场凌迟。

    谢朗玄静默了一瞬,而后干瘪地问出一句:“你难道不知我谢家与襄阳王早有婚约吗?归荑与襄阳王早已见过,你这样,叫归荑对着他情何以堪?”

    裴时戎敛了眸光,“我以为既然是谢家与襄阳王之间的联盟,那么我怎么会知道呢?”他顿了顿,回答了谢朗玄的下一个问题,“归荑不用面对司马珩,我会处理好这一切,我既然敢明目张胆地朝天子求亲,必然有万全的准备和十足的把握。当然,如果归荑想见司马珩同他当面陈清心意,我也不会多加阻拦,这是她的自由。”

    正因为他爱谢归荑,所以旁人有的,她会有,旁人没有的,只要她想要,他也一定会给她。

    “归荑毕竟是谢家嫡女,这件事,关系到谢家上上下下,你下一步什么打算?”在暂时确定了裴时戎对自家女儿的心意后,他不得不考虑如何权衡其中的利益。

    裴时戎往后撤了半步,很认真地朝他道:“归荑首先是她自己,其次才是谢家女、裴家媳,”而后坐回了原位置,道:“当然,我知道岳丈您心中顾虑,谢家需要一位皇后来维持现在的尊容,否则迟早落败于王家,但是,我想先请岳丈看看这所谓的大梁河山,您刚才交州线上回来,那里是什么情形您比我清楚,桓都督在交州被挟持丧命,您刚离开江州,陈勃便如恶狼一般扑咬了过来,江山风雨飘摇,司马家还能撑多久?但是只要她愿意,我就能让她成为万人敬仰的娘子。”

    话没有直说,但是谢朗玄听懂了,他是在说,自己比司马珩更有可能成为天下之主。

    谢归荑出去后又悄悄绕到了后厅,此时听的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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