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嫁之事

    谢归荑仍用被子蒙着头,声音有些发闷:“别闹,你出去,我得更衣。”

    说完后,周遭就陷入了一片阒寂。

    没有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开门的声音,她不知裴时戎到底走了没,于是将被子往下拉了拉,刚好露出一双眼睛。

    裴时戎并没有走,但已经穿好亵衣坐在了榻沿上,一边系衣带一边眉目含情地瞧着她。

    “你怎么还不走?”谢归荑的声音细若蚊呐。

    他慢条斯理地系好衣带,挑了挑眉峰:“想多看你一眼。”

    这人还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的,叫谢归荑只能匆忙别过头去,“真是一点也不知道害臊。”

    下一瞬,裴时戎的声音就离得很近了,一直到了她的耳畔,“倘若你真得回建康了,那我现在可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谢归荑没有回他。

    他便俯下身来,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来。

    谢归荑没想到他会这样,藏在被子中的四肢僵了一下,又往里面缩了缩。

    “那我先走了,如果累便多睡会儿。”眷恋归眷恋,却还是给她留够了空间。

    待裴时戎走了,谢归荑这才费力地以手掌撑着床榻起了身,垂眸一看,身上尽是暧昧的痕迹,脸上又生出一股子热意来,一路蔓延到了耳廓。

    “姑娘,可起身了?”兰叶的声音出现在门外。

    此时她突然分外庆幸,这几日兰叶都跟在桓宓跟前,且房间离她地屋子比较远,要不然兰叶问起昨夜的事情,她还真不知要如何回答,毕竟古人对这些事情很难不在意。

    她看了一眼昨夜被裴时戎无情地丢在地上的衣裳,而后弯腰捡起放在床上,这才应了兰叶的话:“刚醒,你去烧点水来,我想先沐浴。”

    此时虽然已经到了八月,但江州的天气还是溽热的,此时她只觉得身上黏糊糊的难受,兰叶也不疑有他,回了声“好嘞”便匆匆跑开了。

    听着逐渐远去的声音,谢归荑这才微微蹙眉,捏了捏酸痛的肩膀,捧着放在榻上的外衣下床后,整整齐齐地搭在衣架上,又从柜子里取出干净的亵衣,对着铜镜看了一眼后,心里一松——还好脖子上没什么异样。

    待她慢吞吞地把床幔挽好,兰叶也叩开了她的门,“姑娘,热水已经在偏卧备好了。”

    但是对着兰叶,谢归荑始终还是有几分不放心,对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并没有从中发现什么怪异的神色后,吐了一口气。

    “是我脸上有东西吗?姑娘怎么以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兰叶瞧着自家姑娘的表现实在与平常相异,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没有。”

    被她这么一问,谢归荑倒是有几分心虚,立刻背过身去,却在跨过门槛的一瞬,因为腿部的抽疼,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姑娘?是哪里不小心扭到了吗?”兰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侧,很是关切地问道。

    谢归荑脑中一片乱麻,只好含糊地应了一声。

    谢归荑一路上很是努力地想让自己的步履平稳一些,却还是被兰叶看出了端倪来。

    “姑娘是不是昨夜不慎抽筋了,要不要我一会儿唤桓娘子过来瞧瞧?”

    “不必。”她矢口拒绝。

    虽然桓宓性子开怀,但这些事,根据她现有的记忆,原主与她应该是没有讨论过的,谢归荑哪里知道她的接受底线在哪里。

    “那要不要我服侍姑娘沐浴?”

    听了这话,谢归荑更是后背一凉,刚进了门便从里面重重地合上了门,“不用。”

    兰叶虽然不解,却也只是摸了摸头,没有多问,毕竟自家姑娘从春日大病初醒后性子便有些难以琢磨,这样一想,眼前的状况倒也不是那么令人意外了。

    再说裴时戎这边,从早上醒来后嘴角便一直噙着笑,也没怎么注意过身边的情况,以至于燕昭都到他跟前了,他才意识到。

    “主公,这大清早的,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呀?”燕昭瞧着他心情不错,于是背着手踱步到他跟前,一副想要一探究竟的表情。

    裴时戎只是看了他一眼。

    燕昭这才留意到他的来路和披散在肩上未曾束起的头发,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个方向,是谢娘子的院子吧?这大清早的,你衣冠不整地去她那儿作甚?”

    他好奇地眨着眼睛,丝毫没有将事情往更深的层面去思考。

    裴时戎看着他,立刻收敛了笑意,“少打听,备热水,沐浴完收拾一下去营中。”

    昨日谢归荑回绝过他后,他便命方烬将从扬州带来的疾风营和投降的荆州军都带出了城外,在距离寻阳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免得叫她担心,使两人再起纷争与矛盾。

    燕昭并没有多问,应了声“是”后,便着人去准备了。

    他再次来找裴时戎时,正好看见他立在书案前,执笔写字,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看得出来,写得很认真,并不似平常那般疾笔而就,于是往上边瞟了一眼,虽然只看到两个字,却足以叫他惊讶。

    “下、下定?”燕昭一脸惊愕地看着裴时戎,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是朝谢家吗?”

    裴时戎倒是一脸从容淡定地在信尾落下了“子时戎”三个字后,将笔搁在一旁的笔架上,问:“不是谢家还能是哪家?”

    “主公您当真要娶谢娘子为妻?”燕昭的表情仍是惊讶。

    裴时戎白了他一眼后问:“你是第一天跟我吗?再多嘴,我就叫方烬……”

    后面半句“与桓娘子正式见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燕昭已经未卜先知,立刻道:“主公英明神武,一切决定都是正确的!”

    自从拿捏住他的软肋后,这招威胁裴时戎对着他可算是屡试不爽,但偏偏他就是对桓宓在意得很。

    裴时戎看了他一眼后,将信折好认认真真的叠起来,本来都要交到燕昭手中了,又打开从头到尾地检查了一下言辞,再次折好后,确认边角都是整齐地才递到他手中:“这封信只是家书,不是什么军报,所以我要你亲自去扬州交给都督。”

    燕昭看着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张,当着裴时戎的面,慎之又慎地装入怀中,“那万一都督那边不允呢?”

    “和谢家结盟,对扬州来说是件百利无害的事,他不会不同意,”裴时戎很果断地回答,“我也只是知会他一声,因为他到底还是我名义上的父亲,下定这么重要的事,我若单独与谢都督提,是对谢家门楣的不敬。”

    他不但要给谢归荑最风光的婚宴,还要以最周全的礼节相待,不能叫她觉得自己有半分的敷衍。

    委实说,燕昭早上来裴时戎跟前时才在院中见到了桓宓,此时也是进退两难,犹豫了半晌,才道:“主公,这封信能不能让方烬去送,这,你也知道,我和桓娘子——”他有意延长了调子,但怎么也不好说出口。

    裴时戎看也没看他,“重要的事情我都是交给心腹来做的。”

    言外之意便是燕昭若是不想去,日后就可以回到裴怀章跟前了,大可不必跟着他。

    “收拾收拾便启程,速去,务必在谢都督大军到达寻阳时让他看到聘书。”

    三书六礼中,裴时戎这个名字都是谢归荑给的,问名这一项自然是可以略去的,她的八字早在前世他便知晓,前些日子还特意独自去了一趟青元寺,结果是“上上”,之后便可以呈给谢朗玄看,要紧的是这聘书,聘礼他也早已着人准备着了,万事俱备,只欠裴怀章一纸聘书。

    燕昭纠结了半天,还是抿了抿唇,颔首:“是,”刚要转身又问了裴时戎一句:“那主公可否别让方烬与桓娘子单独接触?”

    裴时戎笑了声,“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说罢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心便是。

    谢归荑本来是打算今日去城郊庄子看看收早稻以及播晚稻的事情,但身上着实是乏力,城中之事有魏知节负责,她很放心,便没有出门,看着桌上绣筐里的针线,犹豫了许久,还是从中捻起了一枚绣花针,花了好半天的时间,才将一条丝线从当中穿过。

    古时女子出嫁的嫁衣都是要自己绣的,纵使是世家大族也不例外,她不曾学过这些,但还是鬼使神差地叫兰叶取来了绣筐和白净的绸缎,想先练练手。

    戳刺了老半天,才绣出来半片歪歪扭扭的叶子,由于过于认真,都不曾留意到桓宓推门而入。

    “哟,怎么还开始练刺绣了?”

    她一惊,绣花针便刺伤了手指,晕染出一小片血迹来,心中顿时生出烦躁感,将带着绸缎的绣棚扔在一边。

    “从前在建康,你我都讨厌这些物事,这么多年也没见你绣过什么东西,”桓宓话语间顿了下,眼睛一亮:“等等,你不是打算自己绣嫁衣吧?”

    谢归荑低头默认。

    “你真打算嫁给裴时戎那小子?你和襄阳王不是还有婚约在吗?谢伯伯知道此事么?”

    谢归荑的反应叫桓宓始料未及,一时问出这许多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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