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鬓影

    “时戎?是你?”看到眼前人熟悉的面容后,谢归荑一时没忍住惊呼出声,而后立即从榻上起了身。

    看着裴时戎朝自己一步步走来,她一时有些恍惚,本来都往前走了两步了,又退了回去,口中喃喃:“真是,又出现幻觉了……”

    虽然声音很小,但裴时戎还是全都听到了。

    她退后,他便向前,毕竟这场闹剧,本来就是自己的缘故。

    “是我,不是幻觉,归荑。”他语速缓慢,带了些莫名的情愫,声线有些低哑。

    他走到谢归荑身前,想要伸出手臂去揽住她的纤腰时,她却突然从袖中抽出匕首,对准了他的咽喉,手腕在微微发抖,眼眶微湿,“为何骗我、戏我?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裴时戎?”

    这是除了谢归荑当时给自己取名字之外,第一次这么唤他的全名。他心底涌上一层不安,眸中闪过一丝惊慌,但个中缘由复杂,他对着裴怀章和谢朗玄可以巧舌如簧,但此时面对心上人语气并不算很严厉的质问,却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开口说出一句:“并没有,但先前寻阳之事,确实是我的错,我不该在你那般艰难的时候,伪装死亡逃回扬州。”

    他用了“逃”,因为在他看来,生死关头抛妻弃子,是为逃,前生的谢归荑已经经历过一次被夫家抛弃献作礼物的命运了,此生,却还是,阴差阳错。

    谢归荑对准他脖颈的手并没有松开,反而是往前了一寸,正好抵住他的咽喉,只要她稍稍一用力,裴时戎便会倒地而死。

    他一向不喜欢被人威胁,可面对此情此景,分明是他稍稍一抬手,那柄匕首便会掉落在地,而借以身高优势,他便可以牢牢将眼前人禁锢在怀中,之后为所欲为,可是他没有。

    谢归荑不知他心中所想,就连他的真实身份,也是方才他卸下面具后她才知道自己是养了个狼崽子,而自己竟然一直被蒙在鼓中,看着他缄默不语,忽然撤回了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她侧过身,唇角勾起一抹极其嘲讽的笑意来,“到底是身份不同了,竟连解释都不想了,”她一边说着手指已经一边碰到了自己的衣带,语气很淡,“罢了,和你纠结这些做什么,在人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我方才说得事情,还望将军您不要食言。”

    这样的场景,与前世何其相似,裴时戎心口蓦的一痛,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垂眼看她,“寻阳城破时,我真不是故意将你留在城中,是我来晚了。”

    谢归荑一只手搭在他握着自己手腕的小臂上,试图将他的手拿开,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索性放弃了这个动作,只道:“你以为我是在怨你这件事么?我先前便说过,我与寻阳共存亡,你是扬州的裴少将军,守寻阳本来就不是你的分内之事,”她抬起头对着他的眸子,续道:“为何要对我隐瞒你的身份?又为何方才对我说出那般轻佻之语?”

    他本就不想对谢归荑有所隐瞒,之前却一直找不到机会说,是他当时胆怯,他怕说出去后,谢归荑以为他是另有所图,会以对待司马珩那样的态度对自己,既然如今她问了,他并不介意对她托盘而出,当然,除了重生的事情。

    “我并非有意隐瞒,还记得当时在庄子里那个雨夜么,就是那夜,燕昭,也就是我父亲的人寻到了我,我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可当时实在是不好突然离开,只好先草草打发了,后面也一直没有找机会同你说,”他话语间稍稍顿了下,眸光突然一凛,下一刻,他便将谢归荑揽在怀中,道:“方才那般说,当然是你生得合我意,我心悦你罢了。”

    他低哑的生意盘旋在谢归荑的耳畔,她的耳垂一红,一阵怔愣后,才意识到这人在说什么,一拳重重地砸在他的胸膛上,终于说出了穿越过来的第一句粗话,“你是不是哪里有病,裴时戎?你给我松开!”

    裴时戎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将头一偏,下巴靠着她的肩窝,“刚刚说得好好的,现在反悔可就来不及了。”又故意制造出些东西落地的声音来,趁乱在她耳侧落下一句:“外面是我父亲的人。”

    不需要过多的解释,谢归荑便知道他的用意,难不成传闻中裴时戎与其父裴怀章关系不睦是真得?

    但显然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她只好保持着方才的状态,“无耻下流之徒!”

    说巧不巧,两人所处的位置,正好在烛台旁边,灯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外面的帷帐上,更显得纠缠不轻。

    营帐外面的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少将军将不知是谁的衣带解下,衣裙被随手扔在一旁,下一刻,营长中的女娘便已经跌倒在床榻上,行军之人,耳力极好,他本想循裴都督的命令看到底的,但听到裴时戎低低的喘息声时,他眼皮一跳,纠结了不过半刻便转身离开了。

    他前脚刚抬,帐内的裴时戎便意识到了,手上的动作却不带半点松的。

    “人走了没?”蜷在她怀中的谢归荑鬓发散乱,低声问他。

    温香软玉在怀,他是真舍不得撒手,张口便道:“还没。”

    直到半盏茶后,他才缓缓松开手,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外衫,披在肩上,声线低哑:“方才,是我冒犯了。”

    这话一出,谢归荑才蓦然清醒过来,不是,自己为什么要帮助他演这场毫无意义的戏呢?

    见她蹙眉,裴时戎立马开口解释:“是我还不足以与我父亲抗衡,所以只能让他以为,我是胸无大志满脑子都只有金银美姬的人,他才会一点点地放松对我的警惕和戒备,我才能早日将这军中人都替换成自己的。”

    “这不重要,你的事你其实没必要同我解释,我听了对你我都没什么好处。”谢归荑越想越气,便转过身去不看他。

    “重要!”裴时戎不假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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