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犯险

    她说着看了一眼魏知节,眼神很认真:“魏都尉,你可有法子助我出城?”

    魏知节是有短暂的犹豫的。

    那位扬州的少将军,闻说是扬州都督裴怀章的独子,但到底算是横空出世,在此之前,无人与他交过手,但只是这几日,他恣睢无情的音信却是江州各郡县都知晓的。

    他帮助谢归荑出城去见了那位少将军,能全身而退最好,若不能全身而退,等谢朗玄回来后,他魏知节又该如何交代。

    只好拦住她,吞吞吐吐:“姑娘,您实在犯不上以身涉险……”

    谢归荑却颇是苦涩地一笑:“现下的寻阳城是个什么情况你也看的到,阿耶回援遥遥无期,我那日又用匕首捅了陈勃,他伤势好些了必然要与我算账,我们手上没有军马,城郊的良田稻谷迟早有一日要被发现,何况我本来就打算求援扬州,如今正好,如今他们的少将军就在城外,倒也省去许多力气。”她这些日子已经整理好了思绪。

    “可是传闻中他十分暴戾恣睢,与裴都督关系也并不融洽。”

    谢归荑知道魏知节是怕一旦入了敌营便再也回不来了,这才想尽办法地劝她,但是,她必须去。

    于是看着魏知节的眼神也坚定了许多,“这不重要,既然裴都督愿意将疾风营交给他,便足以证明,他在扬州军中是有一定威望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话已至此,魏知节知道他是拦不住谢归荑的,只好颔首,“好,我们剩下的人还有一部分,今夜子时至寅时,西城门由我的人把守,届时,我送姑娘出城。”

    谢归荑深吸了口气,她知道这是险中求生,但是,除此之外,她别无他路。

    “多谢魏都尉。”

    其实她倒也不是真得大公无私,裴时戎之前说自己是扬州都督的儿子,如今他死后,扬州突然冒出来个少将军,她其实是起了疑虑的。

    这几日她又频频梦见穿着盔甲的裴时戎,但她明明亲眼看到了他的尸骸,那方手帕,做不得假,此次,也只是了却个念想,好让自己彻底死心,若还能活到谢朗玄回来,认命嫁给司马珩罢了。

    魏知节做事果真靠谱,难怪谢朗玄要将他留在寻阳城帮衬自己。

    为了避免陈勃的耳目,魏知节只是在侧门给她留了很小的一道缝隙,也幸好她身材瘦削。

    ”我只能送姑娘至此了,马匹我已经备好在城外,姑娘,万万小心。”魏知节在她耳畔低声嘱咐。

    谢归荑借着月色小跑着过了过了护城河上的吊桥,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

    像极了慷慨赴死的英雄。

    其实她以前是最排斥所谓的英雄主义的,没想到有朝一日,这样的事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

    命运渊薮。

    可她缺偏偏忽略了自己不会骑马这件事,等到在城外不远处的树边看到那匹马时,心中才开始发怵。

    她放眼望去,只能看到点点微弱的火光,疾风营据此十五里,若是步行,实在太过艰难,几番犹豫,她还是颤着手解下了马的缰绳,她是生怕那匹马下一秒便脱缰跑开,从而打草惊蛇。

    出乎意料的是,那匹马被驯极其温顺,倒是给她她些尝试的勇气。

    她想着之前看小说时的方式,慢慢夹紧了马腹,虽然速度慢,但好歹是安然无恙地到达了疾风营所在营地。

    一路上安分的马匹却被驻守营帐的士兵恐吓到了,蓦地掀起马蹄,长长地嘶鸣了一声,谢归荑一时惊慌失措,忙扯住了缰绳,才不至于让马失控飞奔。

    她来不及下马,在马上稍稍欠身:“劳烦通报你们的少将军一声,江州都督之女谢归荑前来求见,有要事相商。”

    门前的士兵不为所动。

    骑马难下的谢归荑,此时并没有发现,在不远处,巡营的燕昭一眼便认出了自己,心下一惊,想去接她,但自己在她跟前露过脸,又不知道裴时戎是何主意,正好方烬路过,他连忙委托方烬将谢归荑带到主帅帐,自己先去通报。

    方烬最开始是燕昭带的,对此不疑有他。

    主帅帐内,裴时戎正对着一块沾了血污的手帕出神,见到燕昭突然进来,难免有几分愠怒。

    说来,这手帕还是他留在旬阳的暗卫从那具“裴时戎的尸体”上捡回来的。

    燕昭向他说明了情况后,他立刻将手帕收回怀中,从一边拿起自己的青面獠牙面具,戴好后,声音有些迫切地问:“可还听得出是我的声音?”

    自然是辨不分明的。

    燕昭如实回答后,才要退下,裴时戎又嘱咐他:“去把我旁边的那顶营帐收拾干净。”

    燕昭一愣,甚至有些诧异。

    主公这是要将人留下来,今夜就把事情办了吗?

    但是又不敢质疑裴时戎的命令,只好领命。

    裴时戎是怀着很复杂的心情在等谢归荑的。

    期待、雀跃、不安……

    直到谢归荑掀开营帐后,他才停止了踱步,有意清了清嗓子,强装镇定:“半夜前来,所为何事?”

    面前人颀长的身影落在她的眼前,周遭的氛围似乎也带了几分压抑。

    谢归荑听着他的声音,隐隐有些耳熟,但不知是不是面具的阻挡,又让她自心底里生出些因未知而生出的惧意来。

    来都来了,她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抬头,在对上那人眼眸的一瞬,她只觉得对方的视线已经锁在自己身上许久,以至于她后背都生出了些寒意。

    良久,她才开口,毫不拐弯抹角:““将军长途行军,恐粮草不济,我在旬阳城郊有千顷良田,已产早稻近十万石,我愿为您献上粮草,只求您攻入寻阳,善待黎民。”

    裴时戎半晌没有说话,当谢归荑甚至以为下一刻自己便要被拖下去斩首时,他突然轻笑了声。

    “怎么,你那位襄阳王竟让你陷入如此囹圄?”小将军整理了下手上的护腕,但这个动作很熟悉,她脑中浮现出了另一人的面孔。

    只是她与襄阳王的亲事本就是之前为了谢家的权宜之计,甚至没有公开,她不知眼前人是如何得知的,一时惊愕。

    她带着诧异的眼神看向裴时戎,眼前人只道:“我速来打闪电战,粮草对我的掣肘并不大。”

    她眸中染上一丝失落,也知道自己是幻想破灭,这人又怎么可能是自己先前从庄子里捡回来的那个跟在她身后一口一个“阿姊”的少年呢?

    但也知道这位少将军都这么说了,自己便应当识趣一些,若是执意多言,自己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只好垂了垂首,道:“叨扰将军了。”说罢转身。

    就在她手指碰到帘子的的时候,背后人又出了声:“若是你能陪我一晚,倒也不是不可以。”

    谢归荑一阵惊愕,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有些僵硬地转头,看着他。

    不知为何,她竟然从男人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笑意。

    她又岂会听不懂男人话中的意思,周身起了一层恶寒,开口:“不敢烦执事。”

    而后,她听到了有些沉重的脚步声,男人再开口的时候,已经离她不远了。

    她心中突然生起了浓浓的懊悔,她早该想到的,但原主怎么说也是出身建康谢家,这般委身于人,抛开名节什么不论,一旦丢人,丢的是建康谢家的人。

    只好往后撤了半步,左手握着刀鞘,右手捏着裴时戎曾经给她的那把匕首,“今夜是我唐突,这便告辞了。”

    黑影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囫囵拢在底下,她心口压着一口气,殊不知匕首的寒锋已经尽数落尽了裴时戎的眼中。

    他只怔愣了片刻,旋即笑道:“霸王硬上弓的事儿,我也不是做不来。”

    此话一出,她便知道,自己这是陷入狼窝了,她孤身犯险,前无去路,后无来兵,看向男人的眼神中尽是惊慌失措。

    “来人。”裴时戎朝外面扬声。

    进来的人是方烬,他并不知道主上对这位匆匆而来的女子是和态度,只是听令办事。

    “带到隔壁营帐。”

    裴时戎只交代了这么一句,便侧过身。

    这是人家的地盘,理智告诉自己此时不能过分激动,只能等一会儿,趁他不防,再徐徐图之了。

    谢归荑坐在床榻边上,看着一边的烛台上的蜡烛一滴一点消熔,时间仿佛过得极慢。

    以至于在小将军褪下盔甲,掀帘而入的时候,她竟然松了口气。

    只是,这人为何要时刻带着面具?到底是极丑,还是如兰陵王那样,长得极美呢?

    她惴惴不安。

    还不等他开口,她先急声道:“若是我应了将军之情,可否,请将军再应我两件事?”

    小将军没有说话,颇有兴致地看着她,意思是让她说。

    “第一,望将军留我一命。”

    “好。”

    “第二,望将军勿将此事外传,我与襄阳王之间,尚有婚约。”她知道这第二点有些无理,因为他实在没有必要照顾自己的名声。

    她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再抬头时,那人摘下了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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