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李婶皱眉,上下打量苏黎,咄咄逼人:“谈个条件,谈什么条件?你连房租月钱都出不起,还装什么大拿!”

    其余的围观者议论纷纷,对这个京城来的小寡妇充满了好奇,受苦受累了几个月,现在又有新的看头。

    苏黎坦然接受视,轻声道:“李婶你近日心火过旺,有灼肝之相,一定有忧心操劳之事。”

    李婶一愣,眉头微微地舒展开来,大概是被戳中心事动摇。

    苏黎立刻捉住微不可查的表情变化,继续道:

    “据我所知,老东家驾鹤西行之后,李大公子成了新东家,他年纪尚轻,志不在此,铜厂里不少客户的订单都没交货。这些主顾都忙着退订单的吧?”

    李婶勃然大怒:“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过是个被放逐乡下的大小姐,还真有让铜厂起死回生的法子?”

    苏黎目无波澜,胸有成竹的模样让人信服:“这就要看李婶信不信我了。”

    李婶犹豫着,刚才还在怒骂叫嚣,现在想苏黎寻方问道确实下不来台。

    断定她动心后,苏黎粲然一笑,做出请的动作,娓娓补充道:“若李婶不信,我明日便可做出图纸,保管让你耳目一新。”

    李婶眼神飘忽,最后定在苏黎身上,抱着破罐破摔的态度道:

    “罢罢罢,是你腆着脸上赶着来的,先跟我去照看春花,明儿若做不出我就将你上告官府,告你拖欠房租,关上你十天半月。”

    说着,李婶甩袖离去。

    整出这样一场闹剧,苏黎绕过了一劫,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

    围观的群众没了热闹,不多时也化鸟兽散开。

    牛车稳步前行,视野愈发热闹。

    城郊青苗茂盛,穿过城墙,便来到了镇中的宅院。

    偌大个宅子空荡荡,零星瞅见几个下人,望见李婶就立刻低头忙着零活。一行人直奔后宅小院,门房紧闭更是萧瑟。

    李婶环顾左右,转而站在院中阴阳骂街,中气十足。

    “人呢,都干什么吃去了?大中午的,一大家子人全指着我一个忙活,这个家还要不要了!”

    不多时,一个病容女子扶门而出,轻咳着:“儿媳给娘请安。”

    婆媳俩一个训话,一个听。

    苏黎见春花有几分面熟,原身记忆中,她是个温婉善良的之人,偶尔会找原身闲聊。两人都是志同道合,年龄相仿,因此也会多了些惺惺相惜的交际。

    好像是个贬官的独女,才貌双全,是这一带有名的美人,便被李大公子聘来做了大房。

    “苏黎,你好好照顾春花,治不好她我才要你好看!”

    “好的李婶,你忙去吧。”

    目送李婶的身影消失在小院门口。

    春花轻叹一口气,淡声埋怨:“阿黎,你不该来的。”

    苏黎茫然,下意识开口:“难不成弃你不顾。”

    上前搀扶住她,却见春花转身回了屋内,不像病中的模样。

    春花的病大概是心病。

    苏黎沉默了,摊上这样一个相公,想不开才是常态。

    主卧内素雅简朴,比苏黎的破窑洞好多了,但冷清地没有人气儿。

    这是传来一阵敲门声。

    “请进。”

    年久失修的木门被支呀呀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蓝袄小姑娘,唯唯诺诺地望着苏黎,捧着食盒行礼,然后颤抖着去将食盒放在桌上。

    苏黎关上门,顺便看了她一眼,鼻梁上有一颗小痣。

    这是春花的丫鬟,名叫折枝。

    食盒很重,里面有不少菜肴。馒头,米粥,雪里蕻,鸡蛋,还有两碟宫保鸡丁和红烧肉。热气腾腾的散发着香味,色泽晶莹,引人食欲大动。

    春花没有食欲,招呼道:“阿黎,你先吃吧。”

    苏黎饥肠辘辘,眼神落在食盒上,又毫不犹豫地扯了下来:“听李婶说,你已经两天未进米水了。”

    春花不愿说话,讷讷地嗯了一声。

    苏黎拉住春花的手腕,刚想开口,却看到了春花皱眉,猛地一颤。

    她立刻松手,掀开春花的衣袖,白净的小臂上泛着青紫,看得让人心疼。

    “怎么回事儿?”

    春花憋着嘴,犹豫一阵,强颜欢笑道:“是我不小心碰到的,让你担心了。”说罢,帮苏黎布菜。

    这分明是被欺负了。

    苏黎不再多问,凝神从食盒中拿起一枚鸡蛋,去皮贴在她的淤痕上,轻轻滚动。热鸡蛋让肌肤受热均匀,有很好的活血散淤作用,热敷时患处的血液循环加快,所以可以很快消肿。

    片刻功夫,小臂上疼痛的淤痕渐渐散去,只留下一层浅薄的印记。

    春花惊诧地不敢眨眼,鼻尖酸涩,内心感动不已。

    李大公子对她并不好。

    方才苏黎说的半遮半掩,其实这位大公子不务正业,成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喝得醉醺醺回来就打媳妇儿。最出名的事儿就是强卖了良女做妾,这一带家中有女儿的人都绕着他走,生怕被这人掳走。

    “阿黎,像我这样无用的人,你还管我做什么,不如让我就此死了才好。”

    “你还年轻,莫说什么死不死。”

    晶莹的泪水顺着春花的脸颊淌下:“身为女子,困于深宅,我当如何?”

    苏黎用帕子帮她擦泪,调笑道:“我比你怎样?你知我的困苦,劝我应当自勉,他日定能扶摇运转。我是信了姐姐的话才来的,才来拦姐姐一次的。”

    揆诸此刻,苏黎的的处境更为不堪,都是春花及时伸出援手才捱过去。

    春花痛苦地看向苏黎,苏黎蓦然微笑。

    “姐姐可否在帮我一次?”

    “阿黎直说便是,我…一定尽我所能。”

    苏黎将筷子塞到春花手中,目光灼灼:“姐姐先吃,我们边吃边说。”

    春花吸了吸鼻子,重重地点了下头。

    望着春花渐渐燃起生的希望,苏黎悬着心放了下来。

    上一世,七皇子最喜欢的就是她决绝刚烈的性格,鼓励着他从黑暗中走出,在压抑冰冷的宫中是一抹鲜活的存在。定情时,他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最后又翻脸指责苏黎心胸狭隘,善妒成性,容不下另一个无辜女子。

    呵,随他去吧。

    苏黎只想保护好自己,和她所在乎的一切。

    注视着小口用饭的春花,她饱读诗书,有自己的见解。

    她们可以成为很好地同伴。

    苏黎笑道:“明日,我要给李婶送图纸,这种工艺叫做‘掐丝珐琅’,是京城中的新法子。想请姐姐帮我在李婶面前附和几句,你只管说自己见过就好了。”

    春花迟疑,不知道苏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微微点头。

    苏黎见她同意,开心地拉住她的手:“姐姐只管放心,保管让李婶对咱们刮目相看。”

    她确信精美的掐丝珐琅一定能让李婶大开眼界!

    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此时的工艺只有雕刻和镶嵌,而且各地的工匠已经将这些熟练掌握,玩出了花。

    所以,在这个朝代,掐丝珐琅一定能在商业中占据一席之地,不必说逆风翻盘。把握好时机,甚至可以引领风潮,成为龙头老大。

    -

    傍晚阴云密布,在西山上空闪烁着紫红的晚霞,空气中带着雨水的土腥味,周遭行人的脚步渐渐匆忙。

    淅淅沥沥的雨水敲打在屋檐,发出沉闷的声响。

    挨家挨户的红灯笼次第点亮,渐渐粘连成一片片的红。远远看去,檐顶就像悬浮在下红上黑的半空中。

    苏黎安慰好春花后,就开始琢磨怎么还清房钱。

    李家的铜器厂主要是寺庙的钟鼓,以及生活中细碎的器物。

    从老东家走后就一蹶不振,算来约有五个年头,不知道多少客户的订单没法交货,想要他们不退订单的唯一法子就是推陈出新,用更加精美代替旧物。

    锦上添花,这正好与苏黎对口。

    苏黎空有一双手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时只能靠卖图纸为生,市价约一两一张,凭着宫中的积攒的老本,不需要在创新就够糊口了。

    先用一些简单的图样帮助李婶渡过难关,留下那些老主顾,再将苏黎的名声打出去。假以时日再参加贡品大赛,用真正的掐丝珐琅工艺来夺魁。

    这样可以保证自己衣食无忧,顺便帮原身的母亲报仇,沉冤昭雪。

    苏黎点上一盏昏黄的油灯,拿着借来的笔纸勾勒出大致的草稿。

    涿州偏远,经济远比不上京城,富户常用铜器来替代黄金充门壮面,其女眷也爱好铜器,常以玉石点缀铜簪来装饰自己。

    苏黎想起先前设计过得一套掐丝珐琅图样,用“松兰竹菊”四君子作簪子来彰显主人气质,男女皆可簪戴,艳丽剔透的颜色让京城人哄抢一绝。

    当时,谁若是能有苏黎亲手打造的珐琅簪,必定在朋友之中高人一等,所过之处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苏黎暗暗发笑,边提笔复述图样边憧憬着未来的生活,名动京城的女工匠终会重来。

    雨声渐稀,烛火明亮,夜蛾扑绕在纱灯前不曾离去。

    直至天蒙蒙亮,苏黎才撂笔长吁一口气,锤着发麻的腿舀出一瓢凉水来醒神,顾不上休息就拿起图纸赶去铜器厂。

    天边的颜色的是朦胧的橘色,空气中充盈着破晓时的寒气,另一侧深青色的天空挂着疏星残月。

    远远就瞧见李婶系着攀膊,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和工匠们争吵。

    “欸——你什么意思,以前我们家大业大的时候,待你们不薄,除了每月的工钱还给你们分红,那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在这推诿,现在瞧我们落魄了,都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东家,你都半年没发月钱了,我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家六七口等着吃饭,真不能在这儿跟你耗日子,你、你就另请高明吧……”

    李婶一愣,气鼓鼓地环顾四周思索法子,发现苏黎到后,转而奉承笑道:

    “赵伯,你再考虑考虑,我们这儿新请了京城来的小娘子,她可打着包票能让咱们能赚铜板。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考她一番。”

    然后她拉着苏黎走向人群。

    春花担忧地望过去,苏黎冲她笑了笑,让她只管放心。

    赵伯不信任地摇了摇头,“就凭你一个小女娘?你又不是大罗金仙,怎么可能有这本事。”

    “能,怎么不能。”

    苏黎从袖中拿出图纸,双手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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