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他到底是怎么看待白石弥希的——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岸边露伴很久。

    说到底,他大费周章地邀请白石弥希来画室,是为了探寻她和东方仗助、音石明等替身使者的纠葛,并不是为了再续前缘。

    而且现在时间也不早了,白石弥希目前还寄住在东方仗助家,如果在他这里耽误得太晚,该死的牛粪头又要来找麻烦。

    肌肉女仆把音石明按在地上打的场面仍然历历在目。尽管无法苟同牛粪头的品味,岸边露伴至少对他的暴力保有高度认同。

    尽量今晚把感兴趣的部分看完,然后把那句“无条件听从岸边露伴的命令”这句话擦掉吧。

    岸边露伴凝神翻阅起了后面的书页——

    “……沙沙……”

    不知何处传来了一阵杂音。

    还专注在故事中的岸边露伴一惊,轻手轻脚地将“书”放在膝头,抬头张望。

    画室和平常相比没什么区别,桌面上的摆件、墙壁上的挂饰也没有人动过,只有窗帘随风微微起伏着。

    等等,窗帘?

    为了避免被打扰,他习惯把窗户关上,今天他也没有打开过窗户,而唯一靠近过窗户的人——

    是被他控制了的白石弥希。

    他写下的命令能保证白石弥希无条件听从他的命令,但并不能完全控制她的所思所想、一举一动。只是打开窗户而已,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岸边露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起身,缓缓走到窗户附近。

    越是靠近,越能听清楚先前察觉到的杂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摩擦,沙沙作响。

    他按捺不住好奇心,伸手掀开了窗帘——

    然后,与一双眼睛对上了视线。

    倒也没有多恐怖——东方仗助像蜘蛛侠一样,姿势扭曲地扒在窗沿上。

    这个场景只能说有点……尴尬。

    东方仗助一脸“噢天啊我怎么被发现了”转为“发现了又怎么样我就是故意的”欠揍表情,灿烂地对他露出了笑容。

    岸边露伴:“……”

    扒在窗外的某人:“……嗨?”

    与那没脸没皮的笑容一起袭来的,是沙包大的拳头。

    东方仗助一个翻身钻进窗户,连带着整整八十多公斤的体重,径直扑向岸边露伴。

    岸边露伴猝不及防中被他一个飞扑砸到地上,清晰地听见了与地面接触的胫骨发出了清脆的骨裂声。

    “天堂——”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东方仗助没给他呼唤替身的机会,甩手又给了他几拳。

    东方仗助在回家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弥希的表现很木讷,最重要的是,对他实在太冷淡了!

    这是东方仗助最无法接受的一点。

    就算弥希在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跟这个居心叵测的家伙在一起了——这是假设!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假设——她也绝对不会这么冷淡地对待自己,东方仗助如此相信着。

    因此东方仗助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岸边露伴的别墅。

    上次来,他走的是正门,最后什么也没做到,反而被弥希和绿毛联手赶了出来。

    这次他学乖了,打算不走寻常路。

    东方仗助先前就注意到弥希远远地在窗户前看着他。从阴谋论的角度而言,东方仗助相信这是某种暗号。第二次来的时候,他也的确发现二楼的窗户被打开了。

    无论窗户到底是谁打开,又是因为什么而打开,东方仗助都单方面认定这是弥希留给他的入口。

    顺理成章的,他爬上了窗户。

    越过绿毛的肩头,东方仗助看见了心心念念的弥希。

    她背靠着沙发坐在地上,头靠在沙发边沿——天啊,那张脸!

    像是一本书,她被直接掀开了脸皮,之下则是一张张书页,密密麻麻地写着字。

    那绝对不是正常的画面,简直像是鬼片现场。如果不是东方仗助在做梦,那就只能是某种异常力量的结果。

    相比于鬼怪,东方仗助更愿意相信,这个绿毛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他也是替身使者!

    该死!弥希身边怎么总有这种居心不良的替身使者!

    他担心弥希而闯进来,还被弥希原样劝回去……其中委屈简直无人可说。他亲眼看着弥希为了赴约如何精心打扮,也见过那张被她珍藏在口袋里的照片,他嫉妒得都快哭了,结果这个绿毛就这么对待她!

    也不管弥希到底有多尊敬这个该死的绿毛,东方仗助一股脑地将所有的愤怒都倾泻在了他身上。

    岸边露伴一个常年宅家的漫画家,完全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就算其中想要挣扎着使用天堂之门,以控制白石弥希的手段同样控制东方仗助。但东方仗助的攻击如狂风暴雨般没有任何一点缝隙。

    “——岸!边!露!伴!这是你搞得鬼吧!”

    东方仗助咬牙切齿地扬起拳头,重重地砸在他的耳边。

    “快把弥希恢复回来!”

    “时不时出现的牛粪头……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惹人讨厌?”

    岸边露伴咳了一声,直视着那双燃着怒火的眼睛,挑衅一笑:“如果我说不呢?”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惹人讨厌的牛粪头,你真的很会找让人不快的时间……”

    岸边露伴没来得及把话说完。

    因为这次东方仗助完全没有收手。

    大概砸断了肋骨吧。大概。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情想这些事。

    反正疯狂钻石能把人修好……也就是说在把人打死之前,他无论下多重的手都没有问题。

    嫉妒、愤怒,还有恐惧的拳头如骤雨般落下,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落点在哪里。

    暴怒的大脑只剩下出拳、出拳。

    不知何时出现的疯狂钻石跟随着他的节奏,他打了几拳,疯狂钻石就跟着把岸边露伴修复多少。

    ……在回过神的时候,岸边露伴大概真的也离死不远了,瘫软在地上无力地喘息着。

    也是好事吧,至少不用再从那张狗嘴里听到让人生气的话。

    东方仗助深吸一口气,从愤怒中起身。

    他伸手揽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弥希,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弥希……”

    在疯狂钻石轻柔的拳头下,弥希被翻开的脸迅速复原了。

    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白石弥希醒了。

    她第一眼看见的是东方仗助惶惶不安的脸,随后,被岸边老师控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记起这一切的她几乎又要晕过去了。

    “你没事吧?是不是有什么后遗症?要不要我再把岸边露伴打一顿?”

    “……再把谁打一顿?”

    白石弥希真的很希望她听错了。

    但东方仗助眼巴巴地凑过来。他还以为是打岸边露伴这件事让弥希感到振奋,自告奋勇地说:“岸边露伴!我刚把他打了一顿帮你报仇!”

    白石弥希又想晕过去了。

    她拼着最后一口气,扶着东方仗助的肩膀,看清了画室内的一团乱麻,和不知生死躺在地上的岸边露伴,不自觉地眼前一黑。

    “弥希?弥希!”

    东方仗助惊慌失措地想让她振作起来,又害怕让她更不舒服而僵在原地。那副大个子,微微弯着腰、左右为难的样子,怎么看都有点可怜。

    “简直像……小狗一样。”

    躺在地上的岸边露伴眼见着进气少出气多,也不忘嘲讽他。

    听见岸边露伴还活着,白石弥希反而松了口气。

    她一脸轻松的表情被东方仗助误认为“暴打岸边露伴”这件事是有效的,当即喊出疯狂钻石,准备让替身再来一轮狂殴——他自己还扶着弥希呢。

    却没想到弥希制止了他,又摇摇晃晃地扶着他站起身,走到岸边露伴身前。

    岸边露伴还讽刺东方仗助是小狗,他自己也狼狈得可以。

    先前穿得整齐的衣服被东方仗助打得破破烂烂的,只算堪堪遮住身体,还沾满了血迹。身上倒没有多少伤痕,大概都已经被疯狂钻石修复过了。

    “岸边……露伴。”

    事已至此,她实在没有办法对他使用敬称。

    她抬手捂着脸,手指牢牢地按住面颊,那里曾经被变成了书页,书写着她的过去,所有隐秘古怪的内心。现如今被光明正大地袒露在阳光下,尤其是——

    “你……”

    她几乎说不下去,眼泪在眼底打转:“你到底看了多少?”

    讲到这个,岸边露伴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了:“从高中开始。”

    那岂不是所有东西都看光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这也太过分了!

    一想到那些暗恋的心事就如此被当事人玩笑似的,在指尖漫不经心地摆弄,或许还要拿来作为创作的素材。

    眼泪自指缝间渗透而出,沿着她苍白纤长的手指一路蜿蜒着滴落。

    自高中毕业、家里出现变故后,她几乎从未在外人面前哭过。她甚至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弯下腰,无声地任由眼泪涌出眼眶。

    羞耻感将她压垮了。

    东方仗助也快要被吓呆了——她在哭!

    弥希姐平常都相当稳重,就连被安杰罗殴打、被逼跳楼的时候都没这么哭过。

    东方仗助条件反射地又打了岸边露伴一拳:“你又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

    岸边露伴吃痛地哀嚎一声。

    “——你为什么又打我?”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