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我都说了别到我这哭,到头来果然还是这样……好了,别哭了!停一停!我的手帕已经没法用了!”

    “对、对不起……呜……”

    “算了。”辻彩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脾气:“所以你哭得这么惨,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记得昨天是社团活动日来着。该不会是岸边露伴吧?”

    白石弥希哭得不能自已,但还是抽空点了点头。

    “啊,我就知道。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呢。”

    辻彩有点嫌弃地将手帕翻出勉强能用的一角,为弥希擦拭眼泪:“好了,我知道了,先缓缓吧。明天还要上学,你这眼睛已经肿得没法看了……行了!明天也是社团活动日!你难道要顶着核桃眼再去见他吗!”

    千言万语不如这一句,白石弥希当即捂着嘴巴把眼泪憋住。但沉默了一阵后,还是没喘过气,又小声抽泣了一下。

    “真是服了你了。”又好气,又好笑,辻彩忍不住弹了一下弥希的额头,叹着气问:“好了,现在能说了吧?岸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事?”

    “其实……”

    白石弥希黯然地垂着头:“其实也没什么……”

    事情要从参加美术社开始讲起。

    尽管白石弥希没有任何绘画经验,但在投递了报名表后,社长特地来她的班级找她谈话,并含泪表示这年头竟然还有新人愿意参加美术社,无论有没有基础都非常欢迎。甚至跟她反复确认了好几次——

    “在你加入之前,我想确认一件事。”社长说:“那个,岸边露伴这个名字……听说过吗?他是我们社的。”

    其实就是为了他而加入的白石弥希有点心虚:“知道是知道……怎么了吗?”

    “要是你因为这件事,入社第二天就打算退社的话,我们这边也很困扰……啊,请不要误会,他也不是很难相处……”

    社长的视线稍微游移了一下。

    “呃,关于这一点,每个人有不同的看法。总而言之,只要小心点不招惹他,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大概。”

    社长看上去相当心虚啊。

    而且仅凭名字就能吓退无数想要参加美术社的人……岸边学长到底做了什么?

    心怀忐忑的白石弥希按照社长的指示,在第二天放学后来到了美术社的活动教室。

    她来得很早,教室内还没有人。课桌都搬走了,放着画架和石膏之类的参照物,都摆得很开,但只有寥寥几个位子,教室显得空荡荡的。

    有趣的是,就算美术社的人数非常少,也能明显看出来有一个座位相当独树一帜,像是被小团体排挤了似的,孤零零地摆在了最外侧。

    “哇!你来得比我还早!”

    社长头一次见到这么积极的社员,大为感动道:“这份对美术的热爱……!我完全感受到了!你先进来吧。”

    他把教室门打开,一回头,发现白石弥希视线的落点,恍然道:“那就是岸边的位置。我说过吧?其实他还是很好相处的……只要不问他一些刁钻的问题……说到底,还是不要跟他说话比较好。”

    社长清清嗓子:“咳咳,不管怎么说,真的没有什么可怕的!请务必留下来!有什么事都来找我吧,我绝对都能解决!”

    “哈,语气可真大。”

    白石弥希一个激灵。

    绝对错不了,这个声音是——

    “顺便,让一让。你挡到路了。”

    是岸边露伴!

    方才还在激昂陈词的社长诚惶诚恐地让开:“啊?噢……好的!您请!”

    面容俊秀的绿发少年一手夹着画板,一手拎着书包,缓步走进教室。

    白石弥希屏住呼吸,准备在他经过自己的时候打一声招呼。这是她在心底预演过无数遍的场景:她要解开第一次见面的误会,告诉他自己的感激之情,并说出自己的名字!

    按辻彩的说法,最好的情况是,她能顺便要到岸边学长的联系方式……虽然她觉得大概率会失败。但自我介绍的部分,她绝对要成功!

    白石弥希鼓起勇气:“我……”

    然后,正如初见时那样——

    岸边露伴目不斜视,连个眼神都没分出来,径直越过了她!

    微弱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白石弥希望着他潇洒的背影,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又一次,她还是没能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但错过了时机后,她已经没有勇气再走上前,主动搭话了。

    社长拍拍她的肩膀,小声说:“他就是那样的性格,没被吓到吧?好啦,别站着,快选个位置坐吧。你没有基础,今天可以先练习素描的基本功……”

    白石弥希沉默片刻,还是在私心下选了最靠近岸边露伴的位置。

    岸边露伴一如既往的,完全没有注意到闲杂人等的动作。

    倒是社长面露迟疑,小声问:“呃……你确定吗?其实空余的位置还有很多噢?诶?你就是想坐这里?那也不是不行……但如果你想换位置,只要跟我说一声就好!随时都能换,绝对没有问题的!”

    白石弥希在社长担忧的目光下落座了。

    整个教室画板的摆放朝向都是统一的,白石弥希身后就是岸边露伴的画架和放石膏像的桌子。尽管还是隔了一点距离,但白石弥希能确确实实地听见身后的响动:搬开石膏像的声音,坐下后拉开书包拉链的声音,玻璃瓶与桌面的碰撞声,然后是扭开瓶子盖子的声音……

    他在做什么?

    尽管心底好奇得像是有猫在挠,但她还是没有勇气回头确认,只是按捺着,一边听社长的教学,一边分神留意身后的动静。

    那些乱七八糟的响声都消失了,现在只剩均匀的呼吸声,还有笔尖与画纸摩擦的沙沙声……他是不是已经开始画画了?

    在小巷里,白石弥希见过他画画时的样子。

    他一旦拿起画笔,就会全神贯注地投入进去,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再没有什么能影响到他。正是因为他那副痴迷的样子,对绘画一无所知的白石弥希才会对绘画产生兴趣。

    正如“岸边露伴就在这里”这个事实一样,耳畔的声音平静得令人安心。

    一想到自己正与憧憬的那人做着同样的事,她不知不觉中也忘却了周遭,专心画起眼前的立方体。

    ……直到,某种触感在小腿上慢慢延伸。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她低头一看。

    是一只毛毛虫。

    啊,原来是一只……

    白石弥希无法控制住地一跃而起——

    “——虫子!”

    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惊恐堵住了喉咙,她张着嘴无声地尖叫起来。

    不知从哪来的虫子攀附在她的小腿袜上,又顺着往上爬,爬到袜子没覆盖的位置,她才发现。

    但就算发现了——

    她也什么都做不到啊!

    别说把虫子拿开了,她连碰都不敢碰一下。她用铅笔胡乱挥舞了几下,但这虫子不知是什么品种的,扒得相当牢,只是被稍稍拨弄到了另一个方向,一点都没有掉下去的意思。

    白石弥希被吓哭了,字面意义上的。

    打工上学只能睡四五小时的时候她没哭,放学被不良少年围堵勒索的时候她也没哭,但被一只虫子扒在身上——她是真的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坐在前排的社长一脸惊慌地站了起来,但他只是在不远处看着,根本没有任何想要靠近的意思。

    还“有什么事都能去找你”?这就是最需要你的时候啊!

    你怎么站在那不动啊!

    白石弥希崩溃了。

    但日子还得过,虫子还在身上,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她抹了把眼泪,一边抽泣,一边哆哆嗦嗦地脱鞋子,打算把袜子连同虫子一并扔掉。

    “……说起来,你们前面动静还挺大的。”

    身后传来岸边露伴懒洋洋的声音。

    社长颤声说:“那是因为——有有有有虫子!”

    岸边露伴终于从画板后探出头,一眼看到白石弥希正在满脸绝望地金鸡独立。

    “虫子?啊,我看到了……就这么点东西也值得大惊小怪的?”

    他相当淡定地站起身,越过画板走到白石弥希身边,俯下身。

    “顺便,麻烦你捂一下裙子。虽然我完全不在意,但万一被投诉的话会很麻烦……我不想被无聊的事浪费时间。”

    他伸出两指,轻描淡写地徒手将虫子捏了起来。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下一步大概是把虫子扔掉吧。

    或许会对受惊的少女嘘寒问暖也说不定。

    但站在这里的是岸边露伴。

    异性的吸引力远不如虫子大。

    他将虫子放在眼前,对着光线左右旋转,仔细地观察了一阵,然后持续用力。虫子痛苦地扭曲盘踞起来,他也并没有停止。

    于是,虫子被捏爆了。

    绿色无刺的毛毛虫身体呈半透明状,在两侧的压力下有如装满水的气球爆开,浅绿色混着黄色的不明粘液,与塌软下去的表皮一起,黏在了岸边露伴的手指上。

    岸边露伴凝视着他的手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缓缓地将嘴唇靠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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