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明宜眸色中划过一抹了然,这对祖孙也确实应该推心置腹地好好谈一谈:“你路上多加小心。”

    自从做了那个可怕的梦以后,深埋在内心的不安就像被一把铲子重新挖了出来,在重见天日之时甚至有几分触目惊心。

    她在害怕,在害怕什么似乎也不言而喻。孟怀冰感受到这一点后,在她稍显惨白的小脸上轻轻摩挲了下:“其实,这也是我会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的一个原因。”

    和他离婚,远离这趟浑水,远离邢俞……也远离了危险。

    决赛时发生的事情无异于在他心中敲响警钟——邢俞他是一个疯子,赤裸裸的疯子,这样的人什么可怕的事情都能干出来。

    而现在她又回来了,也就意味着又要将自己置于险境。

    在他逐渐深沉幽微的目光之中,明宜再次抬手捧起他的脸,将他分散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我承认自己害怕。但那只是正常的情绪释放,是曾经黑暗阴影的后遗症而已。”

    她的眼眸看起来那么亮,那么坚定而明媚。

    “所以相信我好吗?我完全有和你并肩作战的能力。”

    大雨在夜间又下了起来,明宜撩起卧室窗帘的一角,如同从前的很多次一样,目送着载着孟怀冰的车辆缓缓驶离。

    只不过这次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担忧。

    希望一切顺利,她冲着昏暗的雨夜无声地祈祷。

    车子很快到了医院,孟怀冰打着伞走进去,穿过形形色色的病人和家属,一路来到病房前。

    他将伞阖上交给身后跟着的李叔,接着开门走了进去。

    VIP高级病房内只有护工守在病床旁边打着盹儿,他的视线移到床上,被疾病折磨得几乎不成人形的老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亦或是从来没睡着过。

    周老太太浑浊模糊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复往日的精明锐利。

    孟怀冰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同时也泄露了内心的一抹犹豫——他似乎被这幅虚弱至极的病容触动了一下,刚刚经历的死别让他的心中还残存着几分柔软和悲伤,并且暂时还无法摆脱这股情绪的影响。

    可这触动也仅仅只是一下,一秒过后,他就恢复了动作,直到周老太太面前站定。

    老太太不甚清晰的意识在触碰到他的脸时忽然清晰了起来,她微微睁大眼睛,嘴唇虚弱地颤抖,吐出了一个名字:“闻津……”

    孟怀冰看着她,几乎是俯视的姿势,目光晦暗不明。

    他并没有应答,出人意料的是过了好一会儿老太太的胸膛忽然起伏了一下,像是深深吐出了一口气,也如同释怀了纠缠自己多年的一股执念

    “你不是闻津……我老糊涂了……”叹息一声,她幽幽开口:“你来干什么?”

    孟怀冰依然在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在试图从那里面寻找到一些不同的情绪……比如歉疚,比如懊悔,可还没等看清楚,就被老太太躲过去了。

    在生死大事面前,一切问题似乎都变得不再是问题,那些积在人心中阴暗的过去,所有扭曲的坚持和忿忿不平,甚至是恨意,在死亡这座大山面前,渐渐开始出现裂痕,甚至碎开。

    孟怀冰眼底最深处隐匿的柔软情绪终于浮出水面,第一次他面对着这个老人心平气和地开口:“大哥去世之前除了让我别把孩子的消息告诉你,还嘱托了我一件事情。”

    他似乎透过被子看见老人瘦削的身体瞬间绷紧,那是既渴望又害怕的矛盾。

    他启唇揭晓答案:“他说,您这辈子一直走在正确的路上,只是选错了方式,他知道您是为了爷爷才守着周氏过了一辈子。”

    因为对爱人的承诺,她几乎牺牲了自己的一生,甚至渐渐抛弃了家人,最终沦为孤家寡人。

    老人的眼睛落下一滴晶莹的泪水,转瞬隐没在耳际。

    孟怀冰顿了片刻,接着说道“他让我好好照顾您。”

    周闻津心脏病突发时,是抽着气交代完最后一句话的——他说,不管老太太以后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看在血缘的面子上,都要饶她一回。

    孟怀冰没这么说,换了更为正面能够激励人心的说法:“无论如何,都请您务必好好治疗,我们都希望您能够康复。”

    有时候事情的解决并不需要什么强硬的手段,或许一段不带目的,发自内心的真情流露就足以打动世上最为心硬的人。

    当孟怀冰手拿证据从病房里出来后,迎面却撞上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林季荷刚回去洗了个澡,头发还没吹,害怕老太太出事就匆匆赶过来,看起来形容有几分狼狈。

    她抬头见是孟怀冰,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转身要进病房。

    从始至终她心中的人都是周闻津,没对孟怀冰有什么非分之想,但是她觉得,孟怀冰应该是恨她的,非常恨。

    毕竟如果她没有演那一出戏导致周闻津心脏病发,他也不会被迫和养父母离散,后面的一系列悲剧就不会发生。

    除去这些……她也直接导致了他的哥哥,她自己爱人的死亡,这才是林季荷直接无法原谅自己释怀的最根本原因。

    她原谅不了害死周闻津的自己。

    她的手握上门把,在即将逃离进病房的前一秒,那背对着她的高大男人突然开口,以往不近人情的声音此时终于带上了一丝温度:“他在美国给你留了一套房子,还有一笔钱。”

    “让我转告你,要带着孩子好好活下去,找个更爱你的人……快乐圆满地过完这辈子。”

    逝者的嘱托都已经交代完毕,他不再停留,迈开步子朝前走去。

    其实孟怀冰有自己的私心,周闻津当初告诉他劝林季荷将孩子打掉,未婚生子对一个即将孤身奔赴异国的女人来说太过艰难,他爱她,所以死后也不想让她受苦。

    但孟怀冰故意推迟了三年才将这些遗言告诉她,他做不到和周闻津一样大方,轻松原谅夺走他生命的人。

    在他身后,林季荷如同突然失去了身体的所有支撑,她颓然地滑落在地,那股几乎碾碎人心的痛苦袭来,让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拽着头发,无声地张着嘴,却找不到一个情绪发泄的口子。

    半晌终于呜咽出声……这世界上哪里还会有比他更爱自己的人呢?再也不会有了。

    因为最爱她的周闻津已经被她彻底弄丢了。

    一夜的时间过去,天空碧蓝如洗,空气清新且带有雨后泥土的芬芳,让人闻之不禁精神一震。

    当然人们兴奋的原因可不只这个,记者们一波跟着一波走进国家艺术馆大厅内,彼此不停谈论着即将召开的新闻记者发布会,显然他们兴奋关注的点在于ZM总裁周闻津的澄清内容。

    “知道什么叫垂死挣扎吗?”刘记者,哦不,应该说刘副编辑,把手里的报刊卷成一个圆筒,开始指点江山:“秋后的蚂蚱还得蹦一蹦再上黄泉路呢,这场发布会,哼,纯粹就是个笑话。”

    在实习生面前夸下海口的刘记者直到今天也没有等到周闻津上赶着来求他,眼尖地捕捉到孟怀冰在记者簇拥下走向大厅的高大背影,他冷哼一声:“我就不信他还能翻身……”

    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这大概是到场所有记者不言自喻的共识,他们今天会来只是为了榨干孟怀冰身上余下的最后一丝价值——看看还能不能再挖出些猛料。

    漫不经心的散漫状态直到孟怀冰走上中央的展台以后渐渐发生转变,因为那个高大的男人周身的气质是如此凛冽,足以将所有的目光吸引过来,现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氛围庄重。

    孟怀冰手中的MZ1放置到面前的桌子上,接着目光在前方就坐的排排记者间扫过,他的眼神很平静,却让人无端觉得凌厉,所有记者下意识坐直了身子,集中注意力。

    孟怀冰的薄唇轻启:“很感谢各位能够到场今天的新闻发布会,接下来我将向大家就最近的私生子谣传一事进行澄清。”

    他的语气不紧不慢,落在人耳中掷地有声,偌大的大厅内安静的得针落即闻。

    忽然一个人站了起来,声音穿过距离的阻碍扩散到每个角落:“周总,请问你真的和林季荷小姐有一个私生子吗?”

    在这个时间节点将周闻津打断,并且大声提出最关键的质疑,无疑需要一番胆量。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刚发完言的刘副编辑身上,难掩目光中的惊讶——这人真是头铁。

    孟怀冰的眼神慢慢落在头铁的刘副编辑身上,逡巡了片刻,唇角轻勾起来:“你在问我吗?”

    语气中是赤诚的疑惑。

    可落在其他人眼中,就多了几分压人威胁的意味,以为孟怀冰仗着自己的权利和身份逼迫刘副编辑撤回刚才的疑问。

    可头铁的人显然不会因此如他的愿,并不是不畏强权,而是他笃定了孟怀冰已经没有翻身的资本,他点点头:“对,我在问您,周闻津,周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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