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3：48。
夜鬼从花店回来，气势汹汹提起爪子就要干仗。
苏绸靠着异能，她能感知到夜鬼每次的攻击意图，奈何身体反应不来，每次闪躲都慢半拍。不到半分钟，身上已满是浅浅的血痕。
稍有不察，右手上臂被夜鬼深深挖掉一块皮肉。
“我靠，痛死了！”苏绸被伤得嗷嗷叫。腿一软，人跪倒在地。
夜鬼当然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他只会趁人病要人命，翻爪为掌，向苏绸头顶拍去。
苏绸暗道不妙，这点时间，如果她起身、跑步、躲闪，这些动作完成脑袋应该已经开花了。
苏绸心一横，地上一躺，手肘撑地面用力往外滚。
一套丝滑小连招一气呵成，顺利躲过夜鬼的掌击范围。
“！地面上滚来滚去好像比站着逃跑快多了！”
夜鬼就这么在空中狂甩佛山无影手，苏绸则赖皮似得滚来滚去。
双方旁若无人地又打了半分钟追逐战。众人一旁观战，想帮不知怎么帮，只觉得苏绸战术猥琐。
就快滚到人群中，苏绸瞥见田清双手捂着眼睛，又从指缝中偷看，摇头撇嘴好似嘲笑。
——这不就是标准的“没眼看”表情包吗？！
苏绸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义正言辞地对夜鬼说道：“夜鬼先生，请停一下，我们做场交易！”
夜鬼果真后退不动，双手抱胸，猩红的眸子冷冷盯着苏绸。
苏绸看着夜鬼脚底。他不打架时又退回到蜡烛光圈外，这丧尸，真的有够厌恶光线啊！
苏绸道：“夜鬼，你也去花店看过了，蝠音丧尸尸体不在那里。那你再仔细感受下整间综合体，你能找到它在哪里么？”
夜鬼龇了龇牙，口中发出低沉的吼叫。
他在生气。
苏绸可不管夜鬼生不生气。
“你找不到，可你又真的很想吃它的尸体，对吗？”苏绸笑道，“蝠音就在我身上，不，准确说是在我的空间里，我的异能空间。”
“人类有异能。夜鬼你这么强，应该吃过异能者吧？你吃过能储存的人么？他们死后，储存在他们异能里的东西，会爆出来么？”
考虑到夜鬼是丧尸，思维能力不能与人类相比。苏绸特地停顿片刻，让夜鬼思考自己的言外之意。
夜鬼直勾勾地盯着苏绸。他根本不眨眼睛，像亮着两枚红灯泡。
蝠音尸体在这女人空间，她死了，蝠音尸体也不会掉出来……
半晌，他懂了，血口大张发出咆哮。
声音之响，吓得远处小石头嗷嗷哭。
死女人，威胁我？
苏绸不为所动，她小心翼翼地从空间取出蝠音丧尸的尸体。
死去两天，蝙蝠尸体竟一点没有腐烂，血腥味却咄咄逼人。尸体偏干发硬，又从上面掉下不少细屑。
这家伙一直被存放在冰箱里，当然不是为了保鲜，空间可没通电。这是防止它的臭味染得空间到处都是。
当初娃娃劝苏绸收藏丧尸尸体，她感到无比奇怪，但出于对娃娃的信任，还是照做了。如此想来，娃娃是不是知道什么却没说？或许此次危机结束后，苏绸要找娃娃好好聊聊……
果然，闻到尸体的血腥味，夜鬼眼中凶光毕露，发疯似的朝蝠音尸体扑来。
苏绸早有预料，她可不能让谈判物这么轻易被夺了去。
苏绸扬手把尸体丢回空间。
夜鬼举动更是好笑。他大概猜到苏绸不会这么轻易，就把珍贵的八大尸王尸体送给自己吃。他只是象征性地扑了几步，很快又退回到阴影中，脸上既是不屑又有愤愤。
“好吧，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我怎么能让你吃到尸体，增强你的实力呢？”苏绸漫不经心地用衣服拂去手上细屑。“夜鬼，我的交易条件是：尸体，给你，但是我身后这些人，你必须放走。”
“我知道，夜鬼你实力很强，吃了蝠音丧尸的尸体应该会让你更强……我身后这些普通人，诱惑力，应该远远比不上八大尸王吧？”
夜鬼陷入思索。
田清气道：“苏绸，我们投票还没决定呢！怎么又要靠你放走了？本小姐从没想过要逃！什么狗屁尸王？老娘异能又不是吃素的！……你们别拦着我，我现在就和这位尸兄好好battle battle！”
没人拦她。
田清怒了：“靠，就没人‘好心’地拦拦我嘛？！那我真要上了！”
田清咬牙切齿地重读了“好心”两个字。
Fine，上就上！
虽然田清心里也一点底没有。她之前就试过，水异能破不开夜鬼的防御。
……她只是不爽，非常不爽，超级无敌爆炸不爽。
“行了喂姑奶奶，您就歇歇吧！”许牛方按住她，“姐们，你要实在手痒的蛋疼，楼下丧尸够你揍的！”
苏绸轻轻喊道：“付云姐……”
付云依旧不看苏绸，一门心思清理扶梯上的丧尸。但苏绸知道她并不是全不在意，付云微微侧着的头、紧绷的嘴角，暴露了她波涛汹涌的内心。
苏绸道：“姐，如果，我是说如果，躺在那里的不是乔桥，而是你，我也会这么拼命的。”
付云听后浑身巨震，她仓皇地扭过头，手遮住眼睛。
苏绸自顾自道：“你还记得在医院电梯吗？那个腿很长的病患丧尸，他伤了你，你晕倒在血泊中，就在我面前……我当时，哪怕腿都站不直，摇摇晃晃地靠在墙上，我都想着要给你报仇。”
“那时候我的心情，和现在我想为乔桥报仇的心情，没什么不同。”
“哦不，其实还是有差别的。那时候我们还没认作姐妹。但乔桥……是在我满心欢喜地认她当妹妹，我说过要‘保护她，保护一辈子’以后！被杀死的。”
“并且我最最内疚的是，夜鬼因我而来，是我改变了乔桥命运的轨迹。”
“付云姐，你能想象我心中的愧疚吗？我有多想保护我的家人！”
“乔桥现在生死未卜，她究竟是挺过病毒，变成异能者，或是没挺过……全是我害她置于危险中……我难过啊付云姐！”
“所以，姐，算我求你了，你就同意我的方法，给我复仇的机会吧！如此你也能平平安安离开这座大楼，我也算是……保护了你。”
苏绸声音越说越小，她猛地深吸口气，勉强压制住句末的哭腔。
苏绸一点都不想哭，她只是恨……只是恨而已！
付云浑身都在抖，她纤细的手用力握住栏杆，手背青筋毕露。
很快，付云站直腰，背过身：“许牛方，你去加固另一边扶梯的土墙，能加多厚加多厚！”
说罢，她已经在这边忙碌起来，为扶梯口织上密密的网。
许牛方打了个响指：“得令！”
田清一愣，拉住许牛方：“怎么就得令了？”
许牛方道：“付云同意苏绸的计划了呗。刚才投票阵型是二正二负，全看付云关键的一票。现在她松口了，我们就行动起来，堵住楼梯口，去天台，给苏绸施展的空间。”
“大家都没异议吧？石头爸你说过会接受结果，田清……打不过夜鬼你就承认了吧！”
田清愤愤磨牙：“是！愿赌服输呗！”
许牛方看了眼远处的夜鬼。那家伙睁着血红的眸子，神色贪婪地望着苏绸。
苏绸啊苏绸，是你自己要一个人战斗的，我们就留下祝福给你吧。
许牛方和田清、付云不一样，他对苏绸更多的是信任，以及一种，无所谓。
在他看来，唯有自己活着才是末日生存的唯一法则。朋友、家人、爱人，这些亲密关系在末日有哪个长久了？
不付出真心，也就无需劳心伤神。
楼下众多丧尸，许牛方本就打算等众人支撑不下去，实在是无力回天，他就会一个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只是那样，他可能要背负背信弃义的骂名。但背就背呗！
现在苏绸跳出来，说要送大家走，许牛方非常乐意搭乘这阵东风。
对于苏绸，她这种飞蛾扑火、舍生取义的大无畏精神，一种逞强的个人英雄主义，许牛方有的只是瑞思拜，并且，拜拜。
付云、许牛方很快做好了围挡。
苏绸再次问夜鬼：“如何，夜鬼，你想好了吗？是否同意这笔交易？如果不同意，你将永远失去品尝到八大尸王的机会。只吃几具普通人类的尸体，你甘心吗？”
苏绸其实不知道夜鬼吃蝠音丧尸尸体，水平能有多大的进步。但看这家伙如此垂涎、热切的样子，估计提升是苏绸她难以想象的。
那就更不能让夜鬼如愿了！
夜鬼吼了两声，点点头。
“很好。交易达成！他们先走，我留下来陪你……过一会儿，等亲眼看到他们平安离开天台，我就把蝠音给你。”
夜鬼吼了几声，苏绸猜不出他想表达的意思。
“不好意思，听不懂你们尸语，大学没学。你是不是想问如果我不遵守交易，不给你蝠音丧尸怎么办？”
夜鬼用力点头。
当然不会给你啊笨蛋丧尸！杀你还来不及呢。
苏绸笑道：“很简单，不给你蝠音尸体，你就当场把我吃掉。实力这么强，我肯定逃不出你的掌心。”
这下夜鬼满意了。爪子挥了挥，像是示意闲杂人快走。
他的眼睛里满是森然的寒意。这群人类，真当自己看不出他们在耍把戏？！不就是想让部分人先逃么？
如果苏绸乖乖把蝠音交出来，夜鬼完全有信心，吃了蝠音尸体后，自己仍能追上这批小人类，再饱餐一顿！如果苏绸不交……
杀？夜鬼可不会这么痛快地对付苏绸。夜鬼会把讨厌人类的胳膊、腿，一条条卸下来，骨头，一根根折断，他不信苏绸不怕痛，宁死都不交出蝠音。
哈哈哈哈！谁叫他是心狠手辣的夜鬼大人呢！
田清等人收拾好东西，陆续走向超市内部。
付云走在最后，她不放心地把两边扶梯围护又加固了几层。
她依旧不愿意看苏绸，背着身道：“我会在顶楼等你，打丧尸我也陪你……要走我们一起走！”
苏绸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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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离去，他们拿走所有蜡烛，只留下一根。
一根蜡烛，只照亮一个小小的圆。
苏绸坐在圆心，抱着乔桥冰冷的身体，闭起眼睛。
黑暗里，藏着贪婪的夜鬼，藏着涌动的杀意。
黑暗里，藏着扶梯上丧尸一层层撞破土墙、藤网。
黑暗里，藏着可怜的、离别与失去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