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2

    “让开!”

    眼看着房中之人越逃越远,阿渡着急去追,哪里有空与此人多做周旋,她一边喝令,一边将一道法诀打在那人手上,可谁知那人仍握住豹尾不退分毫。

    阿渡催动赤豹向前,那人竟然以一人之力,与她和赤豹分庭抗礼。

    谁的坐骑谁心疼,阿渡不忍再听赤豹被撕扯的哀鸣,跳了下来,一声不吭地朝那人攻去,那人随及放开豹尾,与她过起招来。

    阿渡越打越心惊。

    这是她来到人间的第一天。

    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她先后遇见了能操纵火灵的美人,从她眼皮下逃走的神秘人物,还有眼前之人,虽然阿渡没有使出全力,可他竟真的能与她有来有回打个不相上下。

    阿渡可是天地间唯一的神女啊!

    这世间,除了她,还有谁能御使天地威能?

    疯了吧?现在的人族都这么厉害吗?

    这一个两个的,总不能都是岐渊吧?

    阿渡璇身退开,竖起一只手掌,示意停战。

    那人倒是气定神闲,便立在她三尺之外,提着一把通体玄色的长剑,文质彬彬的朝她行了个礼。

    阿渡这才正眼看他,只见对方头戴一顶白玉道冠,身着一件青色道袍,浓黑的长眉斜飞入鬓,双目微垂,气质清冷。

    阿渡问:“你是谁?”

    那人道:“在下赵不执,请教姑娘芳名?”

    “赵不执。”阿渡默念此人姓名,又问,“为什么拦我?”

    赵不执答非所问:“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头戴辛夷与桂枝编织的花冠,驱使赤豹,能通兽语……在下此生竟能得见山鬼,实在有幸。”

    阿渡不是第一次来人间,为了便宜行事,她化成人族装扮,没想到,此人竟然能一眼识破她的法身,她愈发觉得此人不凡。

    然而心中越疑,面上越是不露分毫,阿渡笑了笑,凝视对方,似是赞许:“你倒挺有见识。”

    赵不执不卑不亢道:“恕在下无理,请教神女来人间所为何事?”

    阿渡心道:“你既然拦我,必然受岐渊指使,何必装腔作势?”可她只笑笑,拨弄着豹耳,漫不经心道,“你管我呢。”

    赵不执道:“不敢。神女来此人间,便该从人间之礼。您的坐骑咬伤凡人,险些害人性命,在下不自量力,只好为凡人讨一讨公道。”

    “公道?”阿渡觉得匪夷所思,“你拦我,就为了讨个公道?”

    赵不执撩起眼皮来看她,淡漠疏离的眼神透露着坚毅:“神女俯视众生,视万民如草芥,本是天道。可您乃世间客,若不收束己身,恐会伤及无辜,我既为世上人,断然不可坐视……”

    “等等!”眼见着这小道士长篇累牍却离题万里,阿渡不愿再虚应,单刀直入道,“你和岐渊是什么关系?”

    “岐渊?”赵不执眼中微微露出疑惑。

    “不认识岐渊?”阿渡冷笑一声,“那你拦我?”

    赵不执听出她态度冷硬,有心转圜,便点头道:“虽不知神女意图,在下愿追随神女左右,做一做您的向导,待您此间事了,送您归还神山。”

    “向导?”阿渡简直气得想笑,“你要做什么?”

    赵不执诚恳的看着阿渡,目光清澈:“供您吃?”

    阿渡呵出一口冷气。

    “供您喝?”

    阿渡说不出话来。

    “哄您开心?”

    “……”

    “陪您游玩?”

    “呵……”阿渡仿佛明白了什么,她冷笑道,“你该不会是我的信徒,崇拜我,想要追随我……”

    赵不执摇头道:“我只是想守护您。”

    “守护?是看守吧!”阿渡心中如此说道,再没有了耐心,翻身坐上赤豹,就要越窗而出。

    哪知对方言辞虽恳切,动作却果决,一把长剑伸了过来,要拦她去路。

    眼见着那疑似岐渊之人已离去许久,此人却还在一味纠缠,阿渡再好的忍性也被磨没了。

    她本不欲伤了凡人性命,可恨眼前之人为虎作伥。他名为不执,却好生执拗,一而再、再而三对她横加阻挠,着实可恨,她断定此人装腔作势,与岐渊离不开关系,当下决定快刀斩乱麻。

    阿渡对长剑不避不让,直直迎上剑锋,赵不执未料她如此自伤,连忙撤剑,岂知正中阿渡圈套。

    阿渡左手拂过剑锋,顺势扶上对方手臂,屈指一弹。

    赵不执出剑本用了八分气力,为了防止伤到对方,撤剑却用了十二分气力,一时间气血回流,本已冲击到血脉,再被阿渡这暗含神力的一指击中,当即感到手臂发麻,顿时支撑不住,长剑松脱出手。

    阿渡等的就是这一刻,她左手向后,如恋人一般将赵不执拥揽入怀,右手向下一划,稳稳地接住长剑,在他身后高高举起——

    “噗嗤!”

    一声闷响,阿渡再无手下留情,干脆利落地举起长剑,插进对方心口。

    赵不执喷出一大口血来,目光直直的望向阿渡,目中似是不解。

    阿渡松开双手,任由赵不执倒在地上。她伸手摸了一把满脸被喷溅的鲜血,走到赵不执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

    赵不执倒在血泊里,生机已从他的身体中流逝,可他静静的望着阿渡,面容平静,目光坦然。

    阿渡这才发现,对方有一双十分漂亮的凤眸,他的睑裂细长,眼尾微微上翘,若是睁开眼睛,那双比例得当的瞳白会显得真诚而清澈。而此刻,他微微垂下双目,黑玉般的瞳仁被睫毛遮挡,竟显露出三分悲悯。

    “若非你一再阻拦,我怎会杀你?岐渊为你人族屠戮我神族,你又甘为岐渊卖命,你为我所杀,岂不是罪有应得。”阿渡这样想道。

    此刻她心中全被恨意蒙蔽,本不该有半分仁慈,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在对方的目光中,心脏隐隐一抽。

    阿渡痛恨自己不合时宜的软弱,不知是想要刺伤对方还是自己,她冷冷一笑,隐含恶意道:“你问我来人间做什么?”

    她蹲下身来,手上动作轻柔,擦净赵不执唇畔鲜血,口中却狠辣果决,一字一顿地挑衅道:“我要杀光所有人族。”

    语毕,她径自起身,骑上赤豹,想要夺窗而去。

    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语调很轻,虚弱却不失坚定。

    “我会阻止你。”

    在阿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之前,一具温凉的身体贴上了她的后背。

    阿渡感到心口一凉。

    她低下头,看见那把玄黑色的长剑从自己心口透了出来。剑锋上混合着赵不执与她的鲜血,如泉水一般流淌出来。

    那一瞬间,阿渡脑海中冒出不可置信的荒诞之感。

    她曾是神族普普通通的小女孩,从神族的覆灭下侥幸生还,她历经生死,被命运裹挟、推搡,被逼迫着登上神位,成为天地间唯一的主宰。

    而今天,她竟要被一个区区凡人杀死?

    她没有力气去思考,自己是如何毫无防备得被对方偷袭;也想不明白,人之将死,怎会爆发这样强大的力量……

    阿渡呕出一口鲜血,和赵不执一起,从赤豹身上跌落下来。

    赤豹一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它不安地走动着,在它的视角中,赵不执从身后抱住阿渡,唯恐那柄长剑无法洞穿二人,将她死死锁在怀中。它只好一遍又一遍的舔舐阿渡的伤口,企图能以此挽救回阿渡。

    阿渡感到力量正从她身体里消失,她无力地看了一眼赤豹,耳畔仿佛听见父母遥远的呼唤,他们是来接她吗?

    这一刻,阿渡感到了释然。

    她嘲弄般轻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赤豹焦急的在原地踱步,它虽有灵智,也不知该如何拯救神女,徒劳的舔舐许久,却见神女的血越流越多,它才终于意识到有那柄洞穿二人的剑在,伤口不可能愈合,于是张开大口,一口咬住剑柄,狠狠将长剑拖出,扬头甩开。

    赤豹跪伏在阿渡脚下,哀叫连连,它没有看到,那柄长剑浸入了阿渡与赵不执混合的血泊中,玄黑色的血槽在源源不断地吸收着二人的鲜血,忽然,长剑爆发出一片刺目的光芒。

    “快看!”

    伴随着那道刺目的光芒,在酒楼外焦急守望的钱掌柜闭了闭眼睛。

    觅仙府靠近仙门,常有仙人来此落脚,百姓见惯了仙人,却对他们十分敬畏。毕竟,仙人们腾云驾雾,合该凌驾于百姓之上。若是不走运,遇上仙人斗法,伤及财物也就罢了,哪怕是伤人性命,凡人也只有自认倒霉的份。

    钱掌柜信奉八方来财,从来笑脸迎人,更兼长袖善舞。别人都对仙人避之唯恐不及,只有他大胆经营,常命人前往仙门打点,这才护得酒楼安安稳稳,成了觅仙府里的独一档。

    没想到今日老包为酒楼招来祸事,他只能万般祈祷,仙人们点到即止,万万别毁了他的营生。

    忽见烟尘四起,一只通体赤红的豹子从酒楼中奔窜而出,如履平地一般,踏着虚空疾驰而去,雕梁画栋的木质酒楼随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钱掌柜怔然站在原地,张大嘴巴。一个护卫冲上来,将他扑倒在旁。

    “轰隆隆——”

    “楼倒啦!”

    “地震啦!”

    “快跑啊!”

    ……

    街道上的行人与街坊四处奔走逃窜,惊慌得像是末世降临,钱掌柜瘫坐在地,仿佛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喃喃道:“怎么会塌呢?我每年定期检修,经营妥帖,就连仙人也常常慕名前来游览,这是我一辈子的心血啊,怎么会塌呢……”

    震动停止了,钱掌柜挣扎着站起身,晃晃悠悠地,迎着烟尘往酒楼走去。

    “钱掌柜,你去哪儿?钱……”

    钱掌柜一头扑倒在废墟中,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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