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俩都沉默的回了教室，一下午无话，气氛尴尬到了冰点。我以为我明确拒绝之后，他会像当年一样搬走，至少会死心。我已经不是当年那样子了，况且我现在的顾虑更多，根本无法做到像当年一样坦率的和他在一起，对，我不坦率了，我瞻前顾后了，我怕了。时间终会过去，一切终会结束，我迟早会回到2023年，回到我人生的正轨去，他也会回到他人生的正轨，而不是和我这个不明不白存在在这里的人有纠葛。

    晚上放学的时候，杨雪落跑来找我要和我一起回家，我俩走出教室的时候白皓宇也跟在我们身后，我们三个人两前一后往教学楼外走，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我转头和白皓宇说了一声再见，毕竟我喜欢过他，我不想看他难过。他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半晌才说了句，“明天见。”说完便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叹口气，时间在和我开玩笑，在我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离得一个比一个远，在我可以独立生活不想要人打扰的时候，他们又不合时宜的出现，给我迟到的关怀，有什么用呢。我现在不能接受，也没办法接受。

    见我出神，杨雪落拽了拽我，“走了，别看了。”

    “嗯。”我转过身，没来由的难过。

    我俩一起沉默的走了一会，杨雪落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犹犹豫豫道，“你俩之间，发生什么了？”

    “发生了很多，不可控的事情。”我有点无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杨雪落也没追问，只是跟着我一起叹了口气。回到家，一开门，客厅黑漆漆的，卧室的门都关着，我找了一圈家里也没有什么吃的东西。我懒得问他们，自己点了外卖就开始浅浅写点会写的作业，写了一半发现，还是策划案好写一些。我把笔一扔，懒得写，也懒得背，吃完饭索性躺倒什么都不去想便睡了。

    晚上竟做了一个梦，梦见18岁的我和18岁的白皓宇一起靠在学校走廊的窗台上，他伸手揽住了我的腰，整个人都凑过来，靠的很近，在我耳边低声，“你昨天问我的，我的回答是…”尚未说完，便在我脸颊浅浅亲了一下，梦中的我有些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他直起身，眼里盛着笑意看着我，见我没反应忽的又把我拦腰拉近，我一下子落入他的怀里，就在我要伸手抱住他的那一刻我醒了。

    我睁开眼，大脑瞬间清醒，但梦里的一幕幕还在眼前，梦里是18岁的我，不是现在的我。现在的我没有遗憾，18岁的我才有。我从床上起来，逼迫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只是麻木的收拾自己准备去上学。

    白皓宇又到的很早，我想起来晚上那个梦，耳尖有点发热，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他见我坐下，抬眼看了我一眼，状似随意道，“国庆节你有时间吗？我再给你补补课？”

    “国庆节我报了一个英语补习班，可能要到晚上八点半才能下课吧。”我一边收拾着桌面摞的书一边随口回道，他看了我一眼，那意思好像在怀疑我骗他，“我真报了一个补习班，不光是应付高考，英语这种东西，就算我回到了2023年也有用，说不定还能接点外企策划的活。多挣钱啊。”

    “在哪，下了课我去找你，然后送你回家。”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他的作业推过来，应该是看到我敷衍的作业看不下去了吧，我很自然的接过，反正不抄他的也得抄杨雪落的。

    “在新街，都八点半了你来找我干啥，不用了，好好在家学习吧，不用管我了，说不定哪天这个身份的张文静又换了一个人。”我一边抄着一边漫不经心道。

    他没说话，好像轻轻叹了口气，我没理会，只是想着赶紧抄完赶紧打点小抄应付默写。

    这几天的相处，意外的很自然，谁都没有再提那段告白和那段残忍的拒绝，没想到六年后，境况居然是完全相反了过来。我不知道发生这一情况是什么原因，我也不想去纠结，眼前这个白皓宇和六年前那个白皓宇有什么区别，不知道哪天就会离开，想明白也没有用。

    高三生是没有假期的，国庆节当天我就去上了英语补习班，这一天白皓宇都没有找我，课间的时候我看着没有新消息的手机默默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盼什么，我开始搞不懂自己了，我到底是不是希望白皓宇来找我呢，还是觉得他来找我是件麻烦事呢…收拾好情绪我又开始跟着学习。

    大学对英语的荒废让我现在学起来异常困难，基本上是从零开始，但为了2023年的工资我还是头昏脑涨的学着。到了八点，我手机突然响了，是白皓宇，我愣了两秒钟思索了一下，还是走出了教室接通了电话。

    “喂？”

    对面有些嘈杂，他好像是在街边站着，声音通过手机稳稳传了过来，“我现在在新街了，你在新街几巷？”

    他果然来了，预想中的情绪并没有来，没有烦躁也没有开心，也没有假意推脱，只是顺其自然的回复着，“三巷，西道口这里，你要是来就在门口等我吧，我先挂了。”说完也不等他回复，兀自挂了。

    回来之后，我却再也学不下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会扰乱我心，我也不想抗争，只是枕着胳膊靠在椅子上。我默默想着，如果我是2017年的我，现在该有多开心。大晚上补习完功课，看着其他同学都被父母接走，我却没有人接，还要赶最后一班的公交车回去。但是，我喜欢的人却给我打电话说要来接我，他会在门口等我，我下了课就可以看见他，然后扑进他怀里撒娇，告诉他这一天的课上的好累，好想你…

    我叹口气，还是直起身，拿起笔再次抓住这最后十几分钟开始学起来，终归，只是如果罢了。就算我们某一天在一起了，也不是18岁的我和18岁的他。

    十几分钟过得很慢，终于补习老师说了下课，我收拾收拾东西走出教室。走出那栋楼再拐个弯就是西道口，我突然没来由的开始紧张，他会等我吗？他真的会在门口等我吗？他会在哪里等我？我脚步放轻，心跳居然开始加速，但还是很淡定从容的拐过那个弯，然后我站在了原地。

    他来了。

    他还是穿着白T恤和黑色长裤，干干净净的样子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垂着眼正在看手机。我呼吸一窒，紧抿着唇走了过去，他抬起头，眼眸里黑漆漆的看不真切，他看着我走近，随手把手机揣进了口袋里。我和他一起站在路灯下，他垂着眼瞧我，看不出情绪来，我又上前一步，靠的他近了些，又隐隐约约闻到了他身上独有的淡淡的干草焚烧过后的烟味，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小小年纪学抽烟，我不想问也懒得管，但我对烟味不排斥，还很上头。

    我深吸一口气，就着夜色突然想自欺欺人的把现在当做2017年，把此刻的我当做18岁的我，软软的扑到他怀里撒撒娇。这么想着，但我没有行动，只是笑了笑，“走吧，陪我吃点东西，很饿。”

    朦胧夜色，月亮挂在天上，弯弯月牙，看着有些凄凉，我和他错身走在前面，他三两步追上来默不作声的牵住了我的手，走在了我的身侧。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但我没有离开，也没有回握住，只是由着他牵着，毫无反应。他也没有说什么，见我没有反应，倒是握得紧了些，我俩沿着西道路走着，这一路上都没有吃饭的地方，倒是拐角处有一家麦当劳。

    “你陪我去麦当劳里吃点东西吧。”我提议着，语气里没有多少尴尬，好像这一次牵手已经是彼此间的心照不宣。他点点头，没有松开，语气平静，“就吃麦当劳？”

    “这个点能有麦当劳已经很好了，他们家前一阵新出了一个套餐，我还是很想尝一尝的，走吧。”我拉着他往麦当劳走，我还是没有回握他，但他牵的很紧，好像生怕松开了就再也牵不上的样子。

    麦当劳里人很少，我如愿点了那个套餐，他也点了一杯喝的坐在我对面，看着我吃。手还是在点餐的时候松开了，微微有些热，他眼眸漆黑的看着我，我有些不自在便挪开了目光，吃完之后我们都没急着走，我坐在那里和他隔着桌子对视。

    他的眉眼是真的好看，这么看就像一副水墨的画，他忽然凑近，胳膊支在桌子上，托着腮明知故问道，“你在看什么呢？”我向后靠在椅子上，别开目光望着窗外。

    我俩坐在靠窗的角落，店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安静得很，他这样突然靠近显得有些暧昧。我看着窗外偶尔过去的一两辆车，世界仿佛都变得好安静，好像就剩眼前的这几个人这几个事物。

    空空旷旷的。

    我回过头，定定的会是他，“白皓宇，你接着给我补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