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黄色的天花板和张宣的脸在眼前反复交错,意识短暂中断后恢复,我的心跳重得像鼓槌砸在皮鼓上。张宣的手心烟味苦涩,闷得我几欲窒息,他强行用膝盖撑开我的大腿,像有两把锥子往皮肉里钻,我一边流眼泪一边奋力推开他。

    “妈的,你真以为徐航在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是吧?操他妈的,我弄死你……”

    肚子冷不丁挨了一拳,痛得我五脏六腑都揪在一起。嘴巴塞进来一团布,双手被交叉压在枕头上,肚皮倏地一凉,一只手拽着我的裤头往下扯。我惊恐地扭动身体挣脱,想呼救又发不出声音,头皮一阵阵地发麻,身体冷得像泡在冰窖里。

    我穿的是牛仔裤,纽扣本来就不好解开,加上我一直在动,张宣很快就没了耐心,气急败坏地掐住我的脖子。我被他掐得喘不上气,眼睛酸胀发热,视野里挤满噼里啪啦的黑白噪点,脖子痛得几乎要断掉。意识昏沉间,手被松开,上衣被撩到胸口——张宣第二次试图脱我的裤子。恐惧和恶心伴随着寒意蹿上颅顶,我猛打了个激灵,一只手薅住张宣的头发,另一只手戳向他的眼睛,趁着张宣捂眼痛呼的功夫,我抓起床头柜上的匕首朝他刺过去,张宣偏了偏头,刀尖只在他脸上划出一道小口子。

    张宣见血后彻底红了眼,抓着我的手腕往床头柜上猛敲,锥心的疼痛袭来,匕首从手里滑落,我曲起膝盖顶向张宣的下身,他嗷嗷大叫着歪向一边。我趁机翻身滚下床,一边拍打床头柜一边抠掉嘴里的布:“救命——”

    脑袋重重地挨了一巴掌,脚踝被两只冰冷的手箍住,我被张宣从床头拖到床尾。

    “你是不是想把那些东西引上来?”张宣的声音刺耳得像刀片刮过玻璃,脸上的疤痕和水泡让他看起来面目狰狞,“楚正被徐航害死了,你现在又想来害我是吧?我让你叫,我让你叫……”

    张宣骑在我身上揪着我的头发把我的头往床板上撞,我猝不及防撞得两眼发黑,头像是硬生生被劈成两半,剧痛爬遍全身。我双手抱头缩成一团,任由张宣的拳打脚踢像冰雹一样砸下来。

    就在我感觉嗓子里有血腥味往上翻的时候,楼下的吼声遽然凄厉起来,张宣的拳头卡在半空,他眼神惊恐地站起身,趔趄着走过去拉开窗帘往楼下看。这时玄关处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张宣如惊弓之鸟般跳了起来,一边来回走动一边神经质地搓着手,嘴里念念有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在这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他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抽抽噎噎的哭声听得我毛骨悚然。过了一会,空气中飘来烧焦的味道,我循着气味望去,张宣背对着我站在两张床中间,他右手边的床上跳动着火光。

    我苦涩地叹了口气,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就这么死了也挺好的,以后也不必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房门被撞开,头顶大灯亮起,杂乱的脚步涌进来。声音很像凌雅文的女人惊呼了一声“着火了”,浴室里紧跟着响起“哗哗哗”的水流声,两个人影咒骂着从我头顶飞过,张宣叫吼着被拖了出去。上下眼皮微微裂开一道缝隙,我看到一双跪着的膝盖,膝盖的主人腕上扣着黑色手表,冰凉的指尖抚过我的额头。

    “南南,南南,你怎么样了……”浸泡着冷水的毛巾重重扣在床铺上的声音盖过了易溪的哭腔。

    “杨宜,麻烦你们去准备热水和药,小溪,把我的床收拾出来。”熟悉的声音透着陌生的慌乱。

    包围着我的人群散开后,那双悬在我头顶的手在空中不知所措地晃了几下,轻轻托着我的后脑勺和背把我扶坐起来,又帮我把衣服拉好。

    “南南?”徐航的语气有些哽咽。

    我张了张嘴想回应他,可是嘴巴挤不出半个字,眼前有无数颗小星星在乱飞,身体不听使唤地往徐航怀里倒,强烈的眩晕感让我怀疑自己的头随时有可能滚到地板上去。

    “南南,你能听到我在说什么吗?”徐航小心翼翼地捧着我的脸,“南南?”

    密密麻麻的疼痛从头碾到脚,我感觉自己像是浑身□□躺在冰窟窿里,寒颤一个接着一个,头很重,小腹和后背挨了最重的那几脚,痛得我直不起腰,胃里翻来搅去的,脸上黏黏的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又或者是血。我吃力地抬起眼皮看了徐航一眼,实在是撑不住,两眼一闭栽了下去。

    恍惚中有人把我抱到松软的床铺上,热毛巾擦拭着我的脸,耳边充斥着哭声和激烈的争论,很快我就彻底昏睡过去,什么都听不到了。

    再度醒来时,我正躺在徐航的床上。房间里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床头灯亮着,身上的睡衣散发着碘伏和活络油的气味。头一阵阵地抽痛,好像有人在里面拿着电钻打孔,我抬了抬手,才发现右手手腕打着夹板、缠着绷带。尾椎骨连带着整个背部发麻胀痛,我试了两次都没坐起来,动作稍微大一点就想吐。

    徐航提着热水壶进来的时候,我正伸长手臂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他一边喊着让我别动一边快步跨到床边,放下水壶问我:“想拿什么?我帮你拿。”

    脖子被张宣大力掐过之后估计是肿了,连咽口水都疼,我说不出话只能用手指指床头柜上的水杯,徐航会意地把我扶起来靠坐在床头,在我的腰后和右手下面各垫了一个枕头,然后兑了一杯温水放到我手里。

    我老牛拉磨似的吞着水,徐航就坐在床沿看着我,他的神色很憔悴,眼底发黑,嘴唇上方冒出淡淡的青色胡茬,左边嘴角还起了一个小水泡。

    我放下水杯,清了清嗓子问:“你的嘴怎么了?”

    “有点上火,没事,”徐航把我的被子往上提了提,“你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好多了。”我忍着呕吐的冲动点点头。

    “头上的包还没消肿,晚上睡觉前记得擦药,不然淤血散不掉。”徐航拨开我的头发检查我头顶的大包,看到我的额头上渗了一圈冷汗,他又用毛巾帮我擦了擦脸。

    “这是你包的吗?”我晃着右手问。

    “信扬包的,他说可能会骨折,说是先固定两天看看。”徐航按住我不安分的手,“除了头痛,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好多了,就是有点累。”我强撑着眯起眼睛笑了笑,“再睡一觉就没事了,放心,问题不大。”

    徐航静静地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耷下眼皮叹了一口气:“你就不要再硬着头皮说没事了,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吗?”他望向我,眉心皱得更紧,“张宣要是下手再重一点,你现在可能都没办法坐在这里跟我说话。”

    听到张宣的名字,我感觉头更疼了。瞟了眼肿得像猪蹄的右手,我心有余悸地说:“我当时还以为我死定了。”

    徐航欲言又止地哽了一声,往前挪了挪身子:“是我没有处理好晏大海和张宣的事,才害你伤成这样,对不起。”

    “又来了,”我左手攥拳轻轻落在徐航的胳膊上,“你这替人道歉的习惯能不能改改?做错事的是晏大海和张宣,他们两个就算现在从酒店天台上跳下去也不值得原谅——”

    意识到说漏了晏大海的名字,我举起空水杯猛灌了一大口空气,正想假装喝第二口,杯子被徐航抽走,他重新给我倒了半杯温水。“易溪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徐航的眼神灰沉得仿佛在酝酿一场大风暴,“包括之前在体育馆的事。”

    “黄大爷也知道了?”我其实并不在乎黄瀚书怎么想,只是担心他的反应会刺激到易溪。

    “你放心,他们两个没事。”徐航似乎嗅到了我的顾虑,“易溪的情绪还算稳定,瀚书从昨天晚上就寸步不离地陪着她。张宣躲在晏大海的房间里不肯出来,晏大海手机里存的那些易溪的照片和视频,他都已经当着我们的面删掉了,杨宜确认过,一张都没有留。”

    “我昨晚迷迷糊糊的没看清楚,黄大爷和赵信扬是不是跟张宣打了一架?他们两个没有受伤吧?”我问。

    徐航哂笑一声:“你忘了信扬家里是干什么的?他和瀚书没有把张宣打成残废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张宣的头被打破了,牙齿掉了两颗。要不是秦伯和程婶拦着,他这会已经被装进麻袋扔到楼下去喂奇种了。”

    听这口气,换作我是张宣已经开始顺着酒店外墙的水管往楼下爬了。

    腰背上的伤口开始发作,骨头痛得跟架在火炉上烤似的,我像一条热锅上的鱼左右打摆。徐航拿来止痛药给我吃下,又帮我调整枕头让我躺平。他背对着床头灯帮我盖被子,脸庞在明暗之间更显得棱角分明,我鬼使神差地想到要是墙上有徐航的侧脸剪影,线条肯定很好看。

    “这样会不会好点?”徐航坐回到床沿问我。

    我点点头,又朝旁边的空床努了努嘴,“你快去睡会,黑眼圈都要掉到下巴了。”

    “我知道,等一下就睡。”徐航在医药箱里摸索着什么。

    头痛袭来,我疲惫地阖上眼皮,不一会儿,两只手掌覆上我的太阳穴轻轻按揉,鼻尖萦绕着清凉油的薄荷香气。我喃喃着说了一句“谢谢”,但没听清楚徐航回应了什么。

    睡醒后没看到徐航,杨宜几个倒是都在。杨宜趴在床头连声问我饿不饿、要不要上洗手间,易溪握着我的手一言不发,两只眼睛肿得老高。黄瀚书和赵信扬杵在床尾,两人的上衣一黑一白,配上心事重重的表情,恍惚中我还以为看到了黑白无常。

    “你试着抬一下左手,好,右手……腿动一下,屈膝,这边……头晕不晕?脖子能动吗?还会不会想吐?”赵信扬表情严肃地比划着,颧骨上的淤青一跳一跳。

    “大师,您看我还有救吗?”我憋着笑问。

    赵信扬抱着胳膊冲我歪歪头:“都有力气开玩笑,看来是没事了。”

    对上易溪红肿的泪眼,我歪头冲她笑了笑,她搓着我的手臂带着哭腔嗫嚅道:“对不起,南南……是我连累你了。”

    我抬手用衣袖蹭掉易溪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别哭了,你看这眼睛肿的……你没有错,不用跟我道歉,我这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不怕。”

    易溪瘪着嘴破涕为笑,黄瀚书站在床尾满眼疼惜地注视着她。我见他和赵信扬脸上都挂着彩,猜到是跟张宣和晏大海动手的时候伤到的,便问他们上过药了没有。

    “我们这些都是小问题,你多操心操心自己吧,一身的伤。”黄瀚书同情地扫了一眼我的右手,转瞬就敛起眼底的柔光,忿忿地用胳膊肘撞了撞赵信扬,“我们昨天晚上下手还是轻了,再怎么也要废掉那小子一条腿。”

    赵信扬叉着腰白了黄瀚书一眼:“你把他的腿废了,他不就更有理由赖在这里不走?”

    “走?”我捕捉到赵信扬话里的关键字眼,“谁要走?张宣吗?”

    杨宜撕开一包临期的乌梅,往我嘴里放了一颗:“你别急,我慢慢跟你说。”

    昨晚本来是秦顺平值夜,凌晨两点四十左右,张宣先是以失眠为由哄得秦顺平和他换了岗,随后又用事先偷来的钥匙打开我的房门闯进来。过了一会,赵信扬被楼下奇种的叫声吵醒,他出来走廊发现没人,路过我的房间闻到一股烟味,敲门又没有回应。出于担心,赵信扬叫醒徐航和黄瀚书,又找凌雅文拿来总控卡开门。进到房间后,他们惊骇地发现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张宣则举着打火机魂不守舍地站在燃烧的床铺中间。赵信扬和黄瀚书气红了眼,把张宣拖到走廊上暴打了一顿,晏大海过来劝架也挨了几拳,双方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我浑身是伤,发着低烧昏睡了五个多小时。易溪受到刺激,鼓起勇气揭穿了张宣和晏大海的所作所为,黄瀚书和赵信扬听完又跑到大房闹了一通,差点把晏大海的房门给砸了。

    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徐航去找晏大海摊牌,让他和张宣离开酒店,有谁想走的可以一起走。晏大海起初不答应,一个小时前,晏大海主动过来找徐航说他和张宣可以走,前提是徐航要给他们两天时间找车。

    徐航还征求了其他人的意见。裴源和郑熙熙选择留下来,他们一向看不惯晏大海的作派。凌雅文也不想走,在她心里,酒店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秦顺平和程宝霞还在犹豫,归根结底晏大海和张宣没有伤及他们的利益,秦顺平和晏大海又是同乡,后者更是拍胸脯保证会照顾好他们夫妻俩。

    “你们两个也是太乱来,”杨宜双手抱胸坐到隔壁床上,看了看我又瞅瞅易溪,无奈地垂下肩膀,“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居然都不跟我说,还打算忍忍就过去了?这是能忍的事吗?像张宣那种欺软怕硬的纸老虎,你越是忍气吞声,他越是得寸进尺。你们昨天要是告诉我,我直接一壶开水浇过去烫掉他一层皮。”她摸摸易溪的头,又叹了一口气,“归根结底还是我们警惕性不够,让那些垃圾有机可乘,不是你们的错。”

    “都是一家人,说开了就没事了。”赵信扬笑着提起脚边的斧头,对我说,“我和瀚书先去找老徐,你好好休息,右手上了夹板,尽量不要动。”

    黄瀚书和赵信扬走后,我撩起衣服检查身上的伤口,看着小腹和大腿两侧成块成块的淤青,昨天夜里的一幕幕闪过眼前,我心有余悸地长吁了一口气。

    杨宜用冰袋帮我敷伤口,我被冻得直打哆嗦,她察觉后安抚地握住我的手说:“哪里不舒服就告诉我们,赵信扬说你的内伤可能比外伤还要严重,看不出来不代表没事。”

    “没有缺胳膊少腿我就谢天谢地了,”我龇着牙说,“这种时候要是变成残废,比要我的命还可怕。”

    正对玄关的窗户开了一条缝,风卷着吼声灌进来,“呜呜嗡嗡”地挠在心口上。杨宜走过去锁上窗户,回到床边说:“怕什么,我们又不会不管你。”

    “不管也没关系,”我下意识地搭腔,“带着残废跑不快。”

    杨宜和易溪同时“啧”了一声,我反应过来讨好地笑笑:“我开玩笑的。”

    “你要不试着跟徐航这么说,看他能不能笑得出来?”杨宜没好气地怼我。

    我瘪瘪嘴:“那我可不敢。”

    “我劝你还是别跟他说这些,”易溪把牛奶插上吸管递给我,“你昨天晚上又是发烧又是说胡话,折腾了一宿,徐航都快被你吓死了。”

    我咬了下舌头:“我说胡话了?说什么了?”别是泄露了什么不该说的。

    “就是哼哼,也没说什么,应该是伤口太痛了。”杨宜调整了下姿势,接着帮我冰敷小腹上的淤青,“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徐航发那么大的火,把晏大海都震住了。”

    昨晚的整个谈判过程中,晏大海充分发挥了他装傻充愣的本事:被凌雅文质疑协助张宣偷钥匙,他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猥亵易溪的恶行被揭发,他把责任推到不在场的张宣和死去的沈楚正身上;手机里的照片被翻出来,他还闭着眼睛说那都是张宣用他的手机拍的。确定人情牌打不通后,晏大海索性破罐子破摔,说要走也可以,但酒店里的物资得分他们一半。这么无理的要求徐航自然没有答应,只同意按四人份给足他们两天的补给,让他们多留两天找车也是看在秦顺平和程宝霞的面子上。

    “徐航就是耳根子太软。”杨宜捏得冰袋“嘎吱”响,“要我说,就该把晏大海的补给也取消掉,还给两天时间给他们找车?晏大海和张宣在这里多待一分钟我都受不了。”

    我咬着吸管想了想:“徐航应该是考虑到秦伯和程婶也一起走,所以不想做得太绝。”

    杨宜收起冰袋的同时递给易溪一个眼神,两人都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易溪帮我拉好衣服盖上被子,“可是南南你有没有想过,晏大海之所以要拉拢秦伯和程婶加入他的队伍,就是想利用他们给徐航施压,逼着我们让步。徐航要是对他们太宽容,他就没办法面对你,但你要他把事做绝,他又过不了自己那关。折腾来折腾去,最心累的还是他自己。”

    泛着血丝的眼睛和嘴角的水泡打眼前掠过,我嘴里的牛奶忽然变得有些苦涩,“徐航的状态很糟糕吗?”

    “还行吧,他就是在跟自己打架,多打几次也就想明白了,”杨宜用冻红的手指捏住耳垂,“现在最需要担心的是晏大海,今天早上的谈判他半点便宜没捞着,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得提防着他在背后动手脚。”

    “需要我做什么吗?要不我去跟秦伯和程婶聊聊,劝他们留下来?”我焦虑得把牛奶盒捏成了葫芦。自打上次在商场里被张宣推下楼梯,我就从后续的处理过程中看明白了一件事:那些过去被我们视作理所应当的处事原则和判别是非的标准,经历了这几个月的病毒肆虐和恐怖威胁后都变得危如累卵,新的、晦暗不明的生存规则在这座苟延残喘的城市里像尸体上的蛆虫一样滋生蔓长,杀人者不一定有罪,救人者反而会引火烧身,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脆弱得每一次背过身都像在以命作赌。对晏大海和张宣来说,这时候还守着良知和道义过不去的徐航就像一个笑话,秦顺平和程宝霞不过是被利用来让这个笑话演变成悲剧的工具罢了,等到目的达成,晏大海就会像丢垃圾一样把他们甩得远远的。

    “没必要,该说的我们都说了,他们自己会考虑的。”杨宜甩好体温计递过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身体养好,其他的什么都别想。”

    “或者……你可以跟徐航多聊聊,”易溪搓着我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血液不循环因而发凉的右手说,“我们劝不了他,你的话他总是听的。”

    玻璃泡贴上腋窝像一把小刀快速划过皮肤,眼皮被疲倦粘住,注意力分散后,疼痛像蛇一样沿着我的四肢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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