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时间紧任务重,动作快、池边同学!”

    午后最后一节课铃声打响时,南园同学自然而然出现在教室门口。

    她拽着我的书包肩带,神秘兮兮地说着。

    完全是个怪人、南园前辈……

    由她拉着我在走廊上奔跑,我急转弯避开迎面上来的人群。她细细长长地麻花辫在我眼前晃动,仿佛游鱼一样灵活地四处穿梭。

    刺客。灵敏得完全是刺客的水准。

    学校近些年一直在翻修。去年竣工的艺术礼堂据说是校友捐赠,建筑师也是校友。因此活动重心也逐渐迁移去新礼堂,旧校舍使用减少。

    听说音乐艺术类同好会会使用旧校舍作为社活教室,除此之外,乐团都完全搬去新礼堂排练。

    建成年代不可考的旧校舍铺着薄薄的灰色薄地毯,盯着猛看又隐约觉得有些发蓝,搞不明白具体是什么颜色。

    南园同学一边念叨着“奇怪”,一边试图用钥匙串上的第三把钥匙打开锁着的仓库时,我终于决定提问:

    “干嘛来这种地方?”

    空气中的浮尘上下起伏。

    南园同学得意地抿起嘴唇:“要搞个大动作……咦、这把怎么还是不对?”

    语气有点气急败坏。

    用目光估算了一下像是铁坨一样壮观的钥匙串,我干脆在灰灰的蓝地毯上找了个位子坐下,开始在脑子里面数质数。

    “不许偷懒池边同学!”

    南园前辈一边抱怨一边猛按两下门把手,然后沮丧地发现没有用处。

    “连丹尼尔什么的都认识脑袋一定很聪明,”她理所当然地说,“快来帮忙撬锁!奖励一等功!”

    不要把一等功奖励给犯罪行为……!

    我挪近了一些,试图给她一些心灵上的支持。

    然后随口说道:“做不到啦,比起这个入室抢劫那种翻窗户还可行一点吧?”

    南园同学一愣:“……!”

    我:……

    我:“不是……”

    她紧紧抓住我的肩膀晃了晃:“池边同学、天才般的想法……!”

    撤回、我申请撤回!

    ……

    “咳,这、咳……!”

    5分钟后,我翻过窗子来到布满灰尘的旧仓库,一边试图拍掉制服和长袜上的灰尘印,一边思考起我一开始的问题、

    不,当下可能有个更紧迫的问题。

    我扒着窗沿向南园同学追问:“好多灰!不会有蟑螂吧……”

    南园:“不、不会的!”

    她试图安慰我,声音从窗外飘来:“以前主要都是存放用来排练的乐器的,应、应该不会有蟑螂的吧!”

    谢谢你南园前辈,要是说话时没那么心虚就更好了。

    我迟疑地向前踏出一步,皮鞋在一层薄灰上留下脚印。

    或许仓库以前的确是用来存放排练学生的乐器的,但随着文艺活动重心移向新场馆,这里显然被体育教师们征用,用来存放不知多久以前的网球拍、歪歪扭扭的体操鞍马。

    目标是门口。

    我盯着门把手全速前进,试图不向灰暗的角落乱瞟。

    看不见就是没有、不听不看不知道。

    木地板在脚下踩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眼看着要碰到门把手时,眼前有什么东西快速窜了过去。

    我忽然意识到那吱吱声或许不只是地板发出的……

    我停下脚步。和房间角落的啮齿类动物四目相对。

    我:……

    鼠鼠:……

    我:“你不要过来啊…………!!”

    大脑飞速运转,我开始思考[动物亲和力]中的[亲和力]指的究竟是什么……

    拜托拜托!没有瞧不起鼠鼠的意思但是我想象中的“和小动物交朋友”并不包括啮齿科!!

    圆滚滚的小鼠上身直立,纯然黑色的眼睛注视着我。

    然后“吱吱”叫着向我跑来。

    “怎么了池边同——”

    “米米米米奇!”

    一把打开仓库门,新鲜空气混着滞留在鼻孔中的灰尘涌进肺部。我来不及感受,只觉得自己蹦得快要成为运动会上的跳高之星:“mimimiminami前辈!!”

    她一脸紧张:“什么!虽然很押韵但不可以用这个说梗!小心宇宙法务部告你哦池边同学……!”

    我:“啊啊啊啊是米奇或者米妮啊前辈!!”

    像是树袋熊一样跳到她身上。

    “……诶?”她晃了晃扶住我,终于回过神来,“是说老鼠?”

    我死死扒住她,南园前辈则往门中探探身子:“哪里?”

    “……啊!”

    随着她的停顿,我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双黑溜溜的眼睛。

    紧接着她说道:“这个是仓鼠吧?咦、米奇是仓鼠来着?”

    仓、仓鼠……?

    我稍稍松开南园前辈衬衫的瞬间,她蹲下去一把把小动物捞了起来:

    “我小学的时候养过呢!”

    然后开始学用米老鼠的声音说话:“嘿嘿,你好哇,我的朋友~”

    前辈……。我不由得后退两步。

    原因无它。南园前辈看上去就是很像会自信地说着「我小学的时候养过仓鼠喔……!」一边把地上的老鼠捡起来的类型。

    被咬了怎么办。这年头黑死病还存在吗?

    仿佛劝说劫匪放下人质的警察,我连连摆手:“这位女士、还是不要摸比较好吧……!”

    “真的是仓鼠啦,相信我——!”

    南园前辈往前递手,想让我看清小动物。但我又不是百科全书、之前的人生中也从来没见过老鼠,怎么可能分辨的出来……!

    但我还是硬着头皮,和鼠类圆溜溜的黑色小眼睛对视:

    “你、您是老鼠吗?”

    啮齿科毛球好像迅速摇了下脑袋——我分辨不出那是否只是动物性的动作。

    然后下一秒,南园前辈拙劣模仿的米老鼠声音响起:“不是唷~我是仓鼠呢~”

    真的完全不像拜托不要学了——!

    南园前辈失落道:“咦、真的么?”

    “呃……稍、稍微有点不像,像的部分当然也是有的……”

    盗版米老鼠(cv:南园前辈)立刻精神起来:“我就知道~”

    ……到底谁才是要被宇宙法务部告上法庭的人啊。

    “哈哈,你们两个干脆漫才出道好了。”

    被身后响起的声音惊出一身冷汗,北川伏在二楼通往一楼的阶梯上,饶有兴致地看向这边。

    他向我们挥挥手:“这不是池边嘛。”

    ……所以说是池边同、学!

    他笑眯眯道:“我就说声音有点耳熟。”

    南园前辈一愣,忽然压下我的脑袋一起低头:“抱、抱歉!是我们声音太大了!”

    北川摆摆手:“没事啦。我听着倒也很有趣呢~这楼平时都没什么人来。”

    南园前辈:“不不是我们闹得太过头了,我们拿好东西就走。”

    “啊、”北川没有回答,只像忽然发现一样,盯着南园前辈的手中,“小咪又跑来这里了。”

    他似乎看了我一眼,“它是园艺部养的仓鼠,不介意的话,归还就交给我吧。”

    南园前辈递出毛球:“哪里哪里,麻烦你了。”

    然后前辈又重复道:“给你添麻烦了。我们这就去取东西。”

    北川眨了下眼:“再来玩哦。”

    ……该说什么呢?

    虽然很在意仓鼠为什么会叫小咪,但这个时机说不出口。

    跟着前辈走进用作仓库的器材室之前,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北川试图拢住手上吱吱叫的毛球,半边脸被楼梯间的阴影笼罩。

    皮肤仿佛融入日光,呈现出经历适度户外运动的焦糖色。

    平日里都只挂着晴朗的笑脸。笑容一旦消失,倒显得相当冷漠了。

    似乎心有所感,他抬头对上我的视线,又露出那副招牌笑脸。

    ……

    直到走出旧校舍,我还在品味刚才目睹的那番对话。

    真可谓绵里藏针刀光剑影暗中交锋。

    “怎么了?”南园前辈凑上前,“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池边同学。”

    “难不成,”我凝重道,“您是京都人?”

    南园前辈睁大眼睛,紧接着大声抗议:“偏见!好重的地域偏见!而且为什么忽然用敬语!刚刚对仓鼠也是!”

    我陷入沉思:“还是说北川是京都人……”

    南园前辈:“和那个没关系啦!就不能是我很擅长察言观色吗——”

    会唐突用学的根本不像的米老鼠声音说话的南园同学、居然会察言观色这件事本来就很意外。

    我:“可是区区米娜米前辈……”

    南园前辈:“我听到了喔!”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开始抱怨:“居然敢取绰号!一点都不尊重前辈嘛——!”

    我:“这是爱称啦。”

    一般来说不也是受欢迎的前辈才有绰号什么的吗。

    接着我望向我们废了番力气才从仓库里搬出来的东西——

    “话说回来,我们真的需要这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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